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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起先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母亲,但后来他不阻止了,他悲哀的发现,他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
曾经那么幸福的一个家,一夕间分崩离析,母亲像醉鬼一样生活着,他身为他们的儿子,不可能无动于衷。
长年累月,她患上了抑郁症,靠药物抑制。
01年,父亲来美国,约母亲外出,无非是谈离婚一事,即便如此,母亲却很高兴,试穿裙子,跑到书房问他:ldquo;好不好看?你爸爸看了,会不会喜欢?rdquo;
他长久不说话,多么可悲,父亲已经不再爱她,但她还在执着的爱着他父亲。
他想她是他母亲,他不能用言语击垮她的喜悦,纵使心知她的喜悦并不会维持很久,也许和父亲碰面后,就会瞬间崩塌,但此刻她是高兴的,她已经很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果然,那天回来,她抱着他哭的很伤心。
她最终还是离婚了。
路上,两人起了争执,险些酿成车祸。劫后余生,父亲声息疲惫:ldquo;阿静,我们离婚吧!我真的累了。rdquo;
那天晚上,常静流了一夜泪,多年后韩愈已经忘了母亲流泪时的模样,却深深记得她绝望时的目光。
她没想到,他也没想到,父亲会在离婚后,那么快就迎娶顾清欢。
父亲结婚很低调,没有大操大办,母亲知道的比较晚,消息传到美国,已经是隔天中午了。
她自杀了,割破手腕,那时候他才方知,她的抑郁症有加重趋势。
他一直都知道,常静不是一个好母亲,韩永信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因为他们比他还要自私,但血缘注定会在三人身体里游走一辈子,有些羁绊也会跟随他一辈子。
常静两次自杀,一次他发现的早,抢救及时;另一次是现在,发现的晚,无力回天。
1日早晨,他看到母亲双手交叠,静静的躺在床上,瞬间呼吸停滞,极其缓慢的走到床边,先是轻轻的唤了一声ldquo;妈rdquo;
那声ldquo;妈rdquo;,讲出来轻飘飘的,她没应。
手指窥探她的鼻息,血流忽然间冲击着大脑,再多的力气也撑不住他全身的重量,眼眸蒙上雾气的刹那间,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那么惶恐的哭出声。
那道哭声,仿佛在喉咙里滚动了好几圈,在经历了一道含糊的吞咽声后,就那么迸发而出。
事发后,陆家人悉数赶了过来,韩愈就那么悲绝的站着,不敢去想母亲死亡时的表情,那是一道疤,不管历经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
韩淑慧流泪的同时,骂常静太自私。
韩愈扯了扯唇,他明明想冷笑,却最终笑不出来,他母亲确实自私,就那么了无牵挂的走了,何曾想过失去父母后,他会如何?
曾经看过一些励志片,一幕幕家庭苦难史,或丈夫,或妻子意外离世,留下来的那个人也曾崩溃绝望过,但他们在历经低谷之后,会为了子女,咬牙坚强的活着hellip;hellip;如今想来,电影和生活有关联,但也时有脱节,有些上演的励志悲情史,在现如今的韩愈面前,纯属扯淡。
常静死的时候,胸前放着一张照片,她和韩永信在大学里的合影照,那时候夏花灿烂,他和她站在花影下,笑得绝世明媚。
那里面可有他?没有。被父亲抛弃,紧接着被母亲舍弃,好像对于他们来说,他只是一个多余的人,或是他们认为他足够坚强,坚强到可以承受所有的变故和生命之重。
心脏狠狠揪在了一起,父亲死后,母亲虽然痛苦,但并未有自杀的迹象,若说反常,只有昨踪。
世上男女其实都一样,注定要被尘世所扰,在爱恨和生死间辗转执迷。
常静自杀那天,天气阴沉,整个城市显得很潮湿。
听到消息,病房里很安静。
阿笙一颗心沉了下来,良久失神。
顾清欢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眸,内心缠绕的情绪,似乎只愿在无人独处时才会神秘打开。
阿笙给陆子初打电话,无人接听,韩家发生这么多的事情,阿笙不方便继续打下去。
1日上午,韩愈来医院找顾清欢,在阿笙的意料之内,常静死亡时间段和她之前来医院见姑姑太贴近,也难怪韩愈兴师问罪了。
幸好,医院有她守着,父亲去酒店安置行李,一时半刻不会来医院。
韩愈来的时候,阿笙正拿着检查单准备回病房。
走廊尽头,韩愈一身浓重的黑,远远走来,纵使医院背景再如何明亮,也无法厚待他分毫。
人如果伤得次数多了,就会周身没有丝毫温度。
看到他,阿笙心微微疼了一下,只因他苍白的面容,不稳的步伐,看不出情绪的眼眸。
将心比心,阿笙没有触动是假的。站在韩愈立场上想问题,父亲和母亲接连去世,换成任何一个人都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韩永信和常静都是他的弱点,父母去世,悲愤难当,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可以理解,因为短短时日里,他经受的煎熬是别人难以想象的。
同情吗?她知道,骄傲如他,哪怕陷身如此境地,也绝对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同情。
她该说些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
也许,她可以什么也不说,他看到她,好像她不存在一般。短暂对视,安静,安静的近乎诡异。
韩愈已经进了病房,阿笙杵在那里,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呆立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进去。
阿笙不解,常静为什么要自杀?她也曾怀疑姑姑,是不是在31日下午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常静,但想来,纵使问了,姑姑也不会多说什么。
一个苏澜,可以被姑姑放在心里惦念经年,爱得深沉,爱得执着,爱得隐忍。即使被家人误解,依然可以为了一颗不曾停止跳动的心脏,守护另外一个男人十几年hellip;hellip;她活得真实,真实的对人生和未来没有任何希望。
这样一个人,想必不会对常静口出恶言。
那天病房里,顾清欢确实选择了沉默,头顶的灯照在韩愈身上,将他的身影拖拽成一条长长的阴影。
投射在墙上,像是一根孤零零的枝干。
第一次,他在这个他曾经欣赏,后来又厌弃失望的女人面前,流露出他的脆弱。
他说:ldquo;看到我妈妈遗体的那一瞬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死的那个人怎么不是你呢?rdquo;
说这话时,心里竟然涌起撕心裂肺般的痛。
顾清欢咬着唇,紧闭的眼睛里,明显有液体悄无声息的缓缓渗出来hellip;hellip;
那是她的泪。
良久之后,顾清欢说:ldquo;鑫耀投资公司是你的,我hellip;hellip;rdquo;
韩愈侧开眸,不再看她的脸,声音仿佛从冰缝里钻出来一般,ldquo;嗟来之食,我不要,好好守着鑫耀,我倒要看看是鑫耀命长,还是你命长。rdquo;
走廊里,阿笙见韩愈走出病房,迟疑道:ldquo;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送韩叔叔最后一程。rdquo;
韩永信生前待她极好,关怀备至,是应该送送的,要不然冷情至此,韩永信到了九泉之下,岂不心寒?
ldquo;不用。rdquo;
韩愈言语冷漠,嗓子沙哑得厉害,走了两步,步伐不稳,竟是险些栽倒,等阿笙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她已经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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