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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枫笑的客气:“还有么,多说些别漏了,莫跟没牙老太太喝的粥似的黏黏糊糊,一气说干净了才好。”
杨鹤影脸色一僵,又笑道:“好,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六派当初誓言要匡扶天下正义,可落英谷镇日闭门不出是怎么回事啊。聂恒城虽死,然江湖上依旧有宵小之辈兴风作浪,落英谷居然不闻不问,是否有违我等侠义之道啊!”
宋时俊感觉自己被歪楼了,没好气道:“正说太初观的事呢,杨老弟你扯这些做什么,他们蔡家一直都这样啊,到时太初观……”
“宋门主别插嘴,人家在说落英谷见死不救不是侠义所为呢,唱的多好听啊,怎能不叫人家唱完呢。”宁小枫戏谑。
宋时俊摸摸鼻子闭上嘴。
好男不与女斗,君子更不与泼妇斗嘴,何况他几十年来从未说赢过宁小枫这泼妇,也不认为杨鹤影会比自己强,所以他决定默默看戏。
另一边的宋茂之见亲爹吃瘪,又想出头叫骂被宋郁之面无表情的按了下去。
听出宁小枫话中的讥讽,杨鹤影一气之下又指责了落英谷诸多不负责任的罪过,宁小枫一概不否则,只笑笑并请杨门主多说两句。最后杨鹤影怒道:“就这些了!没有了!该你们说了!你们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落英谷哪里还有脸面自居武林正道来!”
“说完了啊,说完了就好。”谁知宁小枫根本不想接招,笑盈盈的转头,“戚宗主,如今我们是在您的地盘上,您倒是发句话。”
戚云柯深深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杨门主,这个,这个……落英谷离群索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百多年来俱是如此,你看不如,不如……”
周致臻看戚云柯艰难辩驳的样子,忍不住出手相助:“落英谷向来人丁不旺,淡泊度日,杨门主也不是不知道。何况当年与魔教数次大战,蔡家死伤惨重,正需休养生息,我等手足门派应当体恤才是。”
“周兄说的是,说的是。”戚云柯松了口气。
杨鹤影讥笑一声:“话不能这么说。落英谷虽是离群索居,不过以前路见不平还是会出手的,更不曾十几年都不在江湖上露面。知道的是他们休养生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退出江湖了呢!”
周致臻眉头一皱,不欲与这浑人置喙。
“杨门主,你你……”戚云柯一时无可辩驳。
尹素莲赶紧道:“你什么你,我看杨门主说的有道理。要么退出武林,自然不会有人去寻落英谷的事,要么就该履行武林正道的职责,在其位谋其政嘛!”
宋时俊在旁忍笑,瞟着宁小枫等看戏。
过了片刻,戚云柯拱拱手,沉声道:“杨兄弟,我口舌不利,说不过你。然而天下皆知,我与平殊八拜之交,歃血为盟。她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她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只要蔡家不曾欺师灭祖为非作歹,我就容不得旁人指摘蔡家。若有人打量平殊死了想欺侮她的家人,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不答应,到时便顾不得什么武林同道的情义了。”大风小说
天下皆知青阙宗宗主戚云柯仁厚又口拙,这般厉害的话众人从未听闻,一时之间厅内落针可闻。只有周致臻淡淡附和一句:“云柯兄弟说的好。”
宁小枫似笑非笑的去看尹素莲,尹素莲负气的扭过身去。
杨鹤影气的面色发黑,手掌捏紧又放开又捏紧,最后重重一哼坐下。
蔡平春看看戚云柯,再看看妻子,轻叹一声没有言语。
宋时俊知道没戏看了,就撇撇嘴扭头与旁人说笑去了。
婢女奴仆们鱼贯入内,奉上菜肴美酒,宴厅复又热闹起来,众人窃窃私语——
“我头一次听见戚宗主这么重的口气哇,你听见过不曾?”
“当然没有。戚宗主多好的脾气啊,每每宗门弟子出了错,他从不往重了罚啊。”
“废话!要是没有当初的蔡平殊,有没有今天的戚宗主还两说呢!”
“什么什么,你知道什么故事,快说来听听!”
“呃,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蔡平殊大大的帮过戚宗主……”
目睹这一幕,蔡昭再度感慨,堂堂天下第一宗的宗主也太软乎了,纵的连驷骐门也敢上蹿下跳。当年尹岱老宗,怎么……”
樊兴家凝神眺望,片刻后低声道:“应是全身骨骼经络都被人震断了,瘫痪多年后身子萎缩成这样的。”
常宁看了一眼:“腐骨断经掌,天玑长老段九修的绝技。这人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了。”
宾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座各派不是子弟众多就是逍遥度日,比惨显然是比不过人家清风观的,于是宋杨等人只好一齐闭嘴。
尹素莲看周围无人帮忙,莫可奈何之下祭出了百试不爽的绝招——当即滴下眼泪来:“天下为诛灭魔教而死伤者,岂独清风观。不说蔡家叔父与平殊姐姐,我师伯师叔,还有周老庄主与宋家伯父亦是惨死魔教之手……”
宋时俊与周致臻想起亡父,俱是神情凝重,闭口不言。
“更别说我爹与杨门主的父亲,本以为熬过聂恒城后能安度晚年,谁知,谁知却没逃过聂贼子弟的报复……”尹素莲哭的梨花带雨,众人皆怜。
杨鹤影面色发沉。
正当气氛哀戚之时,宁小枫忽然咯的笑了一声。
这笑声不算大,但人人都能听见。
尹素莲目露怨毒:“你笑什么,讥笑我爹死的活该么。”
“所有力抗魔教不屈之人,我都不会讥笑。”宁小枫神情自若,“不过我忽然想起了令姐青莲夫人。真可谓足智多谋料事如神,若不是她,恐怕聂贼子弟的报复还没完没了呢。”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蔡昭听的云里雾里,然而正厅上座之人俱心知肚明。
“这什么意思啊?”蔡昭习惯性的去看常宁。
常宁笑容中有几分古怪:“这事令堂不曾与你说过?嗯,令姑姑真是个厚道的好人
“别阴阳怪气的,你到底说不说。”
“其实事情简单极了。聂恒城死后,他座下弟子群情激奋,扬言要将尹杨两家屠戮干净,以报杀师之仇。”
蔡昭愈发不明白了,“可杀死聂恒城的是我姑姑啊。杀尹杨两家作甚。”
“因为当初江湖上都以为击毙聂恒城的是尹老宗主,驷骐门杨仪为副手。”
“什么?!”蔡昭一下站了起来。
樊兴家吓了一跳,他看四周望过来惊奇的目光,赶紧将蔡昭按下来。
常宁丝毫不以为然,依旧举止轻柔,微笑的眸光如流转的剔透冰水。樊兴家暗想常师弟之前定是常家坞堡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贵公子,待他毒疮好了不知该是怎样的惊人容色。
“十八年前的涂山大战虽然惊天动地,然而在场的只有寥寥数人。”常宁在面前码好六个小酒杯,“匆匆赶去的戚宗主,令堂,已然归隐的石家兄弟,还有晚去半步的家父与周庄主。”
他摆好酒杯,然后再一个个挪出去,“涂山周遭尽是聂系子弟,当时他们尚不知聂恒城已死,戚宗主须得善后。而周老庄主当时伤重弥留,周庄主只好立刻回庄。石家兄弟一残一伤,也互相扶持着隐居疗伤去了。只有令堂与家父带令姑姑回了落英谷,此后数年甚少出谷。”
“数年甚少出谷?这是为何。”樊兴家奇道。
常宁没去理他,继续道:“涂山大战次年,尹老宗主办庆功宴,宴席上杨仪那个老不修为了逢迎青阙宗,居然满口将聂恒城之死归功于尹老宗主。”
蔡昭大惊:“就算其他人不在,难道戚伯父没说么?”
“说是说了,不然无人听罢了。”常宁一挑眉梢,“何况就算戚宗主没说,杀没杀聂恒城尹岱自己不知道么?”
樊兴家想笑,没敢笑。
蔡昭憋屈极了:“……所以戚伯父也不曾反驳到底么。”
“杨仪并不曾明说聂恒城是尹岱所杀,只说都是尹老宗主的功劳,尹老宗主便回口杨老门主也多有帮忙——之后,江湖上便传开了是尹杨二人击毙了聂恒城。”
蔡昭半晌无语。
樊兴家再次插嘴:“常师弟怎么这么清楚?”连当年二老说了什么话都清清楚楚。
“因为家父也在那庆功宴上啊。”
樊蔡二人一齐啊了一声。
“常大侠为何不辨明呢。”樊兴家问的小心翼翼,好歹替自家师父扳一点回来。
常宁笑道:“起初家父也很生气,觉得他们是在盗天之功,后来一想到也不错……”
蔡昭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缓缓低头咬筷子。
樊兴家念头转了几圈也明白了,只有连连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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