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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刘愉出村契约第一只妖兽的前一天，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第一次出村契约妖兽都会有村长盯着。
听到这个问题的离郁只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总不能自寻短见吧？
他只是反问道：“那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刘愉笑笑，仿佛真的认真思考着这个答案，许久之后，他才看着离郁缓缓说道：“那我会死在你前面。”
“是，是，”离郁打了个响指，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手指指向刘愉，用力戳着他的肩胛：“你的命就不值钱是吧。”
刘愉苦笑后退，摆摆手，还是问道：“那你呢？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那我也会死在你前面。”离郁也很想帅气地说出这句话。
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离郁，会怎么做呢？会怎么回答呢？
他问着自己，没有回答。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就算死了我也会把你从地狱里拉出来。”
“所以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尽量别死透了，不然会给我造成很大麻烦的。”
他如此调侃着。
漆黑静谧的迷迭林外围，一路看不到一只妖兽，仿佛妖兽都失踪了一般，离郁踏着月色在林间疾驰，黑布已经摘下，如深渊转动的黑色眼瞳里晕染上一抹盎然的绿意。
如果刘愉死了怎么办？
不会吧，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吗？
更别说还是在第一学府。
可是他只是个灵犀境，可是第一学府每年都会有大量人员伤亡。
在这片大陆，生离死别每天都在上演着，第一学府管不过来，也无法对每个人的生命负责。
能对自己生命负责的只有自己。
第一学府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探查出你死亡的原因，视情况帮你报仇，只是有时候甚至连死在哪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底刘愉也只是个灵犀境罢了。
上面有蕴灵境，有化灵境，有生灵境。
上面有侍卫级妖兽，统领级妖兽，将级妖兽，领主级妖兽，甚至目前已知最高的王级妖兽……
刘愉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灵犀境罢了。
他自己也是。
刘愉死了怎么办？
他心烦意乱，再度问自己。
没有答案，他的脑袋是空的，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刘愉他们。
以第一学府堪比一国的庞大领土，环绕着整个第一学府的迷迭林的庞大可想而知，更别提那本身就是领主级妖兽的森林。
哪怕只是迷迭林外围。
刘愉为了避免遭人无意中撞见，又是故意挑选的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因为人迹罕至，所以往往妖兽繁多，既能避人耳目，又能方便寻觅妖兽。
这个选择无疑是对的，如果是普通情况下的话。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当迷迭林之主的气息突然消失，昔日其余的林中霸主尚不担心什么，可底下受到庇护的一众妖兽却慌了阵脚。
迷迭林之主限制它们的同时，它们也自然受到了其庇护，嗜杀的妖兽不会滥杀弱小，人类不会擅进内围。
而现在一切秩序都被打破了。
所以刚刚养好伤不久的黑白妖兽自然而然生出了逃离的想法。
逃离这个秩序即将崩毁，重归混乱的迷迭林。
它选择的方向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很好理解吧，毕竟它们曾一度被人类逼上绝境，若非他们想要的是捉住而不是打杀，它们怕是早就没有了。
它们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弱小。
仆从级罢了。
纵使可以合一甑至侍卫级的水准，然而只是看着到了，实际和真正的侍卫级还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更别提侍卫级就强了吗？
如果侍卫级妖兽就算强的话，也不至于能被他们控制了吧，哪怕只是尸体。
它们并不打算立刻离开，只需要先侦查好路线，再逃离就行了吧，到时候再控制一批仆从级妖兽往另一个方向跑，带动底下不安妖兽蠢蠢欲动的心，等乱起来后再偷偷离开。
妖兽的智慧毋庸置疑，它们的强大从来都不只在于体魄，它们的智慧，以及战斗本能，使得它们注定是孱弱人族的天敌。
但人族就是凭借着无与伦比的适应能力，在这片土地上站住了属于自己的脚步。
甚至可以压迫得弱小妖兽东躲西藏，寻求领主的庇护。
只是黑白妖兽怎么都没有想到。
平日里人迹罕至的林中闯入了不速之客，两个灵犀境的弱者，两只仆从级的妖兽。
这是何等孱弱的阵容啊？
不要节外生枝，理智这么说。
可是那是人类啊？
那还是这么弱小的人类啊。
只要自己动动手指，就能将他们吞干抹净吧。
就当先收点利息好了。
它们动手了。
出其不意困住最容易逃跑的心灵属妖兽，再以侍卫级妖兽强压剩下的两人一兽，虽然同时操纵六只侍卫级妖兽移动没有问题，精细化操纵只能同时各操控一只。
但一个侍卫级的妖兽，和两个算不上战力的灵犀境人类，已是绰绰有余了吧，它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们痛苦的挣扎了。
但它们却陷入了苦战。
明明只是只仆从级巅峰的蓝焰怒雀，却能庇护住少女的同时接下来自双方的攻击，其在地面上强悍的速度以及瞬间爆发力，让想要偷袭后方少女的妖兽黑几次失利，迫不得已转换优先目标。
明明只是灵犀境的人类，却拥有极其敏锐的洞察力，不但总能险而又险地避开侍卫级妖兽尸体的攻击，更是连妖兽白的高速偷袭都能避开。纵使偶尔身体反应不过来，也能避开要害，伤及表里，连番下来，哪怕少年身上伤势无数，鲜血淋漓，依然还死死地拖住它们。
它们居然陷入了苦战。
不是没有想过合力先打击掉一个目标，可是明明一人一兽已经连顾及对方的余地都没有了，却总能意会到它们的意图。刻意拉开战场，如果它们调转方向，没有阻拦的那个人或兽就会头也不回地往林外跑去，不敢放走任何一个的它们只能被迫折返拦截。
明明是它们的奇袭，它们却反倒陷入了被动。
而那个人类，那个灵犀境的人类，甚至能放出同那蓝焰怒雀一般的蓝色火焰，总能被发现行踪的妖兽白甚至还吃了点小亏。
若非不是刘愉本身的实力低微，怕是甚至能给妖兽白造成不小的损伤。
它们其实已经萌生了退意。
可是看着越来越弱的一人一兽，击败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而如果放走他们却可能招致报复，泄露行踪。
它们还是没有就此打住离开。
可是为什么？
明明看着不行了的人类，明明看着灵力都枯竭了的人类，却还能爆发出那般盛大的火焰，赤色的火如血色残阳，在林中绽放出了无比绚烂的焰火。
它们甚至被迫合一了。
强弩之末，回光返照罢了。
可是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三番两次看着都不行了的人类，却还能爆发出那般力量。
恐怖而又邪性地掠夺了周遭的灵力，强行充实了己身，硬生生再一次有了一战之力。
只是它们已经汇合了。
而伤痕累累的蓝焰怒雀为了守护那个只知道哭的懦弱少女，已经无力逃跑了。
那便以两具侍卫级妖兽的尸体，一睹最后的烟花吧。
到了这个份上，它们既恼火又敬佩。
它们总是敬佩强者的。
哪怕它们知道那个人类已经不行了，它们即使不再管他，他的下场也只是自取灭亡，但到了这个份上离去吗？
那与怯懦而逃有什么区别。
它们也总是骄傲的。
只是没有烟花绽放。
那个最没有威胁性的，其貌不扬的少女。
那个只知道哭哭啼啼，被那只蓝焰怒雀拿命护着的少女。
硬生生拖着那不过灵犀境的实力，以肉体挡住了两只侍卫级妖兽的扑击。
怎么会？
愕然。
震惊。
难以置信。
那还是人类吗？
那还是他们记忆中只会躲在妖兽背后的人类吗？
那还是就算再强，肉体也比不上同阶妖兽的人类吗？
只是这么片刻愕然。
蓄势已久的灵犀境少年的火焰就那么绽放了。
它们匆匆反应过来，刚打算防御，却发现目标根本不是它们。
而是身后被困住无法挣脱的，真真正正至始至终都被无视了的心灵属妖兽。
为什么？
为什么要先放出它？
那可是近乎拿命换来的爆发啊！
就算很难杀掉它们，也会给它们带来极大困扰的吧。
可是为什么会拿去打破困住那只心灵属妖兽的囚笼呢？
它们突然感受到了沉闷的恐惧感。
那是出于某种天生的直觉。
跑！
分头跑！
不再犹豫，反正到了这份上它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当个丧家之犬逃跑也没什么丢人的了。
只是它们失败了。
它们既像是在原地打转，又像是在倒退，但无论怎么样，它们确确实实不但没有跑远，反而离那只妖兽越来越近。
只是仆从级吧。
只是仆从级啊！？
它们已经震惊太多次了。
甚至困住的不是它们其中一个，而是两个都被困住了。
那便以力破之。
没再犹豫，两只妖兽瞬间融合，破碎的声音在耳畔瞬间响起。
有用！
那便跑！
跑……？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跑不动呢？
回过头，没有表情，没有嘴，没有鼻子，只有异色瞳孔的黑白脸庞上，首次露出了某种迷茫的色彩。
那是什么？
那是一道门扉。
那是一个漆黑的漩涡。
它们被无法抗拒的伟力吸入其中，再难逃脱分毫。
那里是黑魇的世界，黑魇即为主宰。
一体化瞬间解除，两只妖兽茫然的脱离开来，不等戒备，却诡异的闻到了那股清香。
那股叫人心安的清香。
这里是什么地方？
绿意盎然的世界，和煦的微光，当真是漂亮极了。
只是它们顺着微光望去，看到了那个熟睡的女孩儿，看到她那精美的人类睡颜，感受到她那熟悉的不能作假的气息，它们丧失了反应能力。
幻境…
一定是心灵幻境！
可是不是。
同为心灵属妖兽，能不能打破幻境和身处幻境能不能察觉是两码事。
更何况那种气息做不了假。
更何况那种威严让它们打从心底折服。
那种生命层次上的俯视。
它们到底做了什么！？
它们到底招惹了什么存在！？
为什么没有了气息的迷迭林之主会在这里？
是她因为沉睡而被抓走了吗？
是她被困在这里了吗？
可是，不应该啊。
那可是迷迭林之主，那可是无限接近王级的伟大存在，那可是轻轻跺跺脚都能让整个迷迭林动荡的妖兽之王啊。
想要无声无息的掳走她，这种存在真的有可能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么只剩下，她是自愿在这里的。
但无论如何，这都证明着她和那外边的人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起来，它们到底是打算做什么来着？
呆滞无神的它们看着不知道怎么出现的黑魇，看着此刻的它威严得如同神明，看着它声音冰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杀掉它们。
“臣服，或者死。”
它这么说。
寂静的林中在此刻响起某只妖兽凄厉地啼鸣，打破了长夜的死寂。
黑魇猛地抬起头看向外边，再没有了丝毫耐性。
它诡异的出现在两只妖兽身后，本应无实体的爪扣住两只妖兽的黑白头颅。
“臣服，或者死。”
它们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黑夜下，某道黑影在林中起落着，那是漫无目的在林中寻找的离郁。
找不到。
找不到……
甚至连痕迹都没有。
到底在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连妖兽都这么少？
有没有人来告诉我！？
他心烦意乱。
在寂静林间高高的树木之巅眺望着。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啼鸣。
凄厉，痛苦。
在寂静中传得分外的远。
那是蓝焰怒雀的啼鸣。
只是当他赶到时。
一切都已经晚了。
愤怒的黑魇，不着寸缕的少女，两只瑟缩不知所措的黑白妖兽，一眼望去全是眼瞳的仆从级妖兽群。
还有静静地躺在地上，连气息都感受不到了的刘愉。
他要做什么？
他是来做什么的？
只要让那只妖兽和刘愉签订契约就可以让他活过来了吗？
他越过无数妖兽，高高跳起，然后落下。
他声音冷漠，眼神如死神般幽寂。
明明也只是个灵犀境罢了。
“如果他真的死了。”
“我会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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