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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好久都没睡过榻榻米了，真是，怪不习惯的。”
从登船开始，沈歇就告别了璃月的软床，睡上了稻妻的叠敷。
那滋味，真就一个字——酸爽啊。硬质的床板即使垫上了软被，木头的感觉还是会在熟睡间传到背上。那总能让沈歇想起道行未成的时候那些坐在山石上朝饮露夕观霞的日子。
害，是青春的味道呢。
沈歇拉开拉门，却见万叶不知何时已在门口躬身等候。
沈歇有点小尴尬，啊这。这孩子在船上睡的时间就比自己少了，到了稻妻还是起得比自己早。
可能人老了，就开始嗜睡了吧。
什么鬼，明明是枫原少家主年轻有为。
他把小万叶的身子扶正，温和地问:“万叶是想带我游览离岛吗？”
万叶愣了愣，随后用力点了点头，用稚嫩的少年音回答:“是的，我曾跟随祖父在离岛居住过一些日子，知道一些不错的祖传铺子，想带沈先生去看看。”
虽然家教很好，但说话还是学了点拐弯抹角啊，沈歇不太喜欢。他捏了捏小万叶清秀的脸，笑了笑，说:“万叶有什么事就说哦，扭扭捏捏的可不是大丈夫该有的样子啊。”
刚刚万叶明显愣了一下，说明他等待自己的目的并不是、或不完全是想自荐成为沈歇的稻妻“导游”。
那么让聪明的沈大仙猜猜，这孩子在想什么呢——
沈歇双手抱胸，小万叶因为被识破了而不知所措。
憋了半晌，这位小少爷才支支吾吾地说:“在、在下想跟沈先生学习剑道！”
嗦嘎，我就知道。
有哪个剑道天才会拒绝向一个曾在眼前万剑戮妖的前辈讨教啊。
就是，如果要立下师徒名分的话有些不太好。远在璃月的小阿鹤说不准还在暗戳戳生气呢，结果自己跑到稻妻给她偷偷收了个年龄比她大的师弟，听起来就怪怪的。
沈歇沉思片刻，回复道:“我可以教你一些东西，但是，仅限于‘指点’。”
璃月古语，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如果是师父，就要担上为徒弟指明道路的责任。
阿鹤年岁尚幼，况且天生是仙家的好苗子，所以沈歇可以作为师父带她走上不错的路子。
而万叶不同，短暂的相处中沈歇就已看出这个名门少年有着一颗不拘于俗尘的心，这颗心是不需要“师徒”这种羁绊的。
虽然沈歇无心收万叶为徒，但他还是乐意指点一个不错的后辈。
他觉得这个背离家业志在武道的孩子日后可能会过上风一样的生活，自由而飘逸。
有点意思。
二人走至使馆自带的小院中，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两把木剑。
他们相对而立，缓缓拉开距离。
万叶双手合持，木剑前端斜斜指地。
“先生，敬请指教。”
沈歇只是单手拄剑，笑着点了点头。之前虽然在与海盗的战斗中见过万叶的剑术，但比之真正高深的剑术学问，战场剑术更讲究的是干净利落、一招毙敌。
事实上，他也期待着这位少年之前的表现到底是临阵发挥还是由道悟术，毕竟大族之子一般是不会有生死厮杀的磨练经历的。
如果是仅靠平日所学的基础剑术就能在战场上游刃有余，那么他的剑道之才将是实至名归的。
万叶轻吸一口气，呼吸变得轻了起来。
优秀的剑者，决斗间除了武器的碰撞不会有其他声音。
少年的木屐发出与地面的轻微摩擦声，万叶慢慢移动着身位，试图寻找一个沈歇的薄弱点来打开局面。
沈歇提起木剑，以自己与万叶的距离为直径，绕着那个无形的圆走动着。
站着不动，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作为武者更不会允许对手轻易实现意图。
庭院中种着一棵羽扇枫，赤红的叶有如桌案上静置的羽扇。
忽如其来地，一阵莫名的和风拂过安静的小院，像是无形的手在为院中对峙的两人扇扇送去凉意。
沈歇额前的发丝被吹起几缕。
可能是福至心灵，万叶不再绕圈而行。
按剑下压、剑柄微提、冲刺，
一气呵成。
万叶发动极快的冲刺，以一道流畅的斜挑逼至沈歇身前。
起手式多以劈砍为主，若是斜挑虽易被对手顺着持刀向下的姿势发力压下，其变招却是另一种思路。
新招奇招，在对决中能出奇效的才是好招。
然而沈歇并不为少年的新奇尝试所惊讶。
他侧过身，横剑向万叶因未受阻的上挑而露出的手腕压去，动作同样的行云流水与无声迅捷。
这一压若落实，沈歇只需再发力就可在他手腕上留下红痕。
而在战场中，这就意味着断腕、断腕即是半个落败。
落败即死亡。
万叶也未慌张，在他的认知中，不走寻常路的起手或许能让他在与其他人的切磋中略占先机。
但如果是这个男人，那么只是开胃菜罢了。
他止住木剑的上挑之势，施力于手掌，握住剑柄重重下砸，正中沈歇剑身。
横向攻势于是被纵向化解。
沈歇木屐踏地，身形后闪，手中之剑上举、劈下。
刹那间，宛如弯月的弧线划出，优美与凶意兼具。
一记基础的斩击，被熟练者使出却能如诗画般优雅。
这就是武道的精深之处。于平地起繁城、以华景露杀机。
万叶转招不及，只得举剑硬扛沈歇这一斩。
两柄木剑碰撞，木质的击打声让小院的宁静不复存在。承受斩击的万叶明显处于劣势。
沈歇手上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道来进行攻击，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在月弯般的斩击发出之前，沈歇腰身与手腕的细节联动传导给这一击巨大的巧劲，故而剑身的下落才会如此迅速连贯以至于给人挥出一轮月牙的美感。
这就是剑道的另一个诀窍，细微之处分高低。在真剑对战中，细处的优劣甚至能左右战斗的走向。
硬撑了几秒，万叶终于抵御不住，连连后退几步。
“武士要学会借助身体的每一寸发力，并不是只靠力气大就能挥出令对手无法抵挡的攻击。”沈歇调整姿势，将木剑收于腰侧，仿佛入无形之鞘。
“我不会给你太多休整的时间。”
话音与剑几乎是同时到了万叶面前。
稻妻流拔刀斩。
默如深山，动似飞电。
万叶仓促之间来不及做出回应，竟是连人带剑一齐被击飞出去。
沈歇收起架势，仍然是单手拄剑而立。他问道:“还要继续吗？”
万叶喘着粗气，吃力但坚毅地点头。
沈歇笑了笑，眼神隐蔽地看了看院中的一个角落。
藏身于角落的中年男人对上沈歇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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