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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前面再过三里地，我们就回到汴京了。”
因为莫靖恒伤势初愈，赵雍一路驾车都很是小心。险象环生后的莫靖恒，在江芷微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悉心照顾，以及足够让他再次心碎的眼泪。
“我们就这样回来了，扬州的事情......若是皇上追查下来，会不会责怪你自作主张？”
淮南一带水患接连半月，朝廷只拨下来了一千两用作安置受灾百姓们的费用。而最后，真的到了莫靖恒面前的，竟然是连五百两都不到。这一路下来，究竟在那些环节出了岔子，莫靖恒现在都已经将证据捏在手中。
那一场大水，没有将莫靖恒冲走，还被下游的百姓发现，让他见到了下游的父母官。这可不就是天意，让他去揭露这江淮一带的贪腐，将这里深受压迫的百姓解救出来吗！
“周大人当初掌管着的，可是整个锦官城的货物流通、人口迁徙。如今证据确凿，他也不过只用负责善后。百姓们都已经得知了真相，若是还有什么人挑着这个时候出头，那可不就是自寻死路吗。放心吧，皇上将南巡的任务推诿给我，本就是受到了许多非议的。若是如今已经闹得这么大的舆论，他还想要强行镇压，御史台该是要第一个不答应了。”
对于别人，从来都是寡淡少语的莫靖恒，面对自家夫人的提问，很是耐心。同时，这一个月来的所有事情，一边说着，他在心中也暗自梳理着。
一路南下，距离汴京越远，官员与百姓之间的关系就越发的淡漠。不论是任职的时间长短，这之间的隔阂，可不仅仅是身份地位不同导致的。
“相爷回京后，有什么打算？直接将那些证据，都交给大理寺？”
“自然是，坐观垂钓。”
淡淡笑过，莫靖恒对于这次事情的落幕，似乎并不着急。这样闲适惬意的模样，让江芷微心中忍不住的火大。明明是差点就用生命换回来的证据与线索，这个人，怎么就这样的风轻云淡。
江芷微虽然没有看过所有的卷宗，但是百姓们是个什么情况，她在等候莫靖恒归来的那几日，可是听了不少的。对于这淮南一带的贪污腐败，也有了新的认识。而其中隐藏着的危机，江芷微一个经历过两世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其中，甚至掺杂着中央几位重臣的手笔。而皇上的态度，也一直都模糊不清。江芷微真的担心，莫靖恒若是真的到时候将所有的事情都以一己之力抖出去，到时候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备受排挤。说不定，依着上面那位最开始的态度，会直接给莫靖恒带来更加深重的打击。
“假借他人之手？这次回去后，汴京城内，还有谁能够供你差使？相爷该是有考究的。”
明明是在春闱高过，正好是朝中官员调动的重要时期。皇上偏偏就将莫靖恒给支开，而且一下还是直接给派到了江南。这明显的就是想要让莫靖恒对朝中任命插不上手。等到莫靖恒完成皇命回去，谁知道最后的天，会变成什么样。
“夫人大可不必这般计较，缉熙为官的初衷，就是为民立命。若是违背了这个初衷，那么这个官位，这个丞相，我当不当，其实都没有意义不是吗？天下之大，百姓之苦，无不牵连到时运命脉。若是百姓们连基本的性命都时时不宁，那么我们这个朝代，存在与否，似乎都成了笑话。千古之后，也只是叫人唾骂罢了。”
这就是莫靖恒为官的本心，刚接触到书卷之时，先生就告诉他，要顶天立地，坦荡淡泊。后来初入官场，没少受到排挤打压，因为当时有前人的教训，又顶着致远书院的名声，还有状元郎的荣耀加身。所以这一路，纵使纷扰，却依旧算得平顺。
可是这一次，瞧着皇上的态度，江芷微心中如泰山压顶，不得舒缓。
“回京以后，我要去一趟金陵。”
不是商量，仅限告知。
“等这些事情过后，我陪夫人一起回去如何？”
江芷微什么意图，莫靖恒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越是这样的时候，莫靖恒就越发的不能让江芷微离开自己。没有人知道，在暗处，究竟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莫府，盯着莫靖恒。对于江芷微，莫靖恒赌不起。
“相爷事情繁多，还是留在京城专心处理政务吧！至于那些琐事，就交给我好了。”
此时的汴京，四月已过，五月喧嚣，明媚的阳光，微热、弥香。满目的葱茏，迎面送绿。与被洪水侵蚀后，满目疮痍的江南相比，简直美好的宛如仙境，所以不食人间烟火，不知天下疾苦。
“再过些日子，等我把手中的事务都摆脱了，你想去哪里，我一定陪你。好不好？”
看着郁郁青青的林木，莫靖恒是第一次觉得有些疲惫了。现在的汴京，又何尝不是这样一片茂林。如今的自己，可不就是最高、最冒眼的那一颗松柏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端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多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莫靖恒又怎么会不懂，怎么会看不透呢。
“可是，如今朝堂之上，还能够站出来，帮你说话，站在你这一边的，又有谁？又有几个呢？我都已经听说了，那显郡王世子和宁安侯世子都已经位处闲职了，而三省六部，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谁要是站出来，皇上定然是第一个就要治他的罪的。”
江芷微对莫靖恒的态度是真的毫无办法，她知晓，其实莫靖恒只是不想让她操心，也不想要惊动在金陵的外祖父。可是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下，江芷微只想要保莫靖恒安然无恙。
看着如此为自己费心的江芷微，莫靖恒心中很是感动。她，终于是将自己放进了心里，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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