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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微没有半点婉约，既然事已至此，且杜氏也早就心中警觉做出了防范，那么她自然也要跟得上进度，不能扯后腿。
“只怕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那个女人以为我远在京内，就拿她没办法。先是设计让莫轩出演了一出英雄救美，随后美人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戏码。然后花言巧语下，让莫轩花了高出比淮河一带所有当家花魁的赎身金三倍的银两，将她从戏楼赎身。最后，干脆就直接作了莫轩的左膀右臂，无论是去哪儿，做什么，这女人都要在莫轩身旁跟着、看着。哼，不用说，这期间，莫轩的大小生意，许多账目定然是都被这女人看了去，说不定，在不经意中还曾经透露了什么把柄。”
直到这一刻，杜氏心中的难过似乎都被升腾起来的怨恨给占据了。原本因为哭泣而抽噎的声音，也渐渐坚定而有力。
“芷微，你知道吗？莫轩之所以能够在淮北发家，都是基于我的嫁妆。这些年我前前后后尝试过将很多都收回来，可是没能成功。到现在，明明是我的嫁妆，可是实际在我手中掌握着的，不过那么五六个深意还算过得去的商铺罢了。我是为了什么？恩？这些年，他算是拿着我的钱，在外面花天酒地，逍遥自在。然后我还得任劳任怨的帮他生孩子，打理这个家，受尽外面那些人的非议和白眼。我是为什么。”
这话与其说杜氏是在问江芷微，倒不如说是在扪心自问。情窦初开不懂事，待到重新认清后，才发现，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模样。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物是人非，更加叫人无奈又心头沉痛压抑的？
“说是那个狐狸精给他生了个女儿，可是明明他给那狐狸精赎身前，都不曾同那个狐狸精有过什么苟且之事。算着时间，就算是早产，六个月？还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且健健康康的。这未免也太过于牵强了些。我都派人打听了，对于那个丽娘的来历。就是一夜之间，忽然就出现在明月楼的，只卖艺不卖身的艺伎。可是那明月楼是什么地方？那是梁王私底下的产业！这背后没有梁王的参与，我打死都不相信。”
因为生于淮北，杜家在淮北又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富商，所以这些不是秘密的秘密，杜氏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
“那，二哥就不知道这些吗？”
江芷微虽然与莫轩并没有什么太过的接触，只打过两次照面。可是看着，就觉得莫轩定然是个有头脑，且头脑很是聪明的人。怎么会忽视掉这些呢？这背后，难道还牵扯到什么别的利益关系？
这是在听完这一席话后，江芷微心中最大的疑惑。不能怪她把莫轩想的唯利是图，实在是，对于一个满心都是经商的商人而言，这利益自然才是首位的。难道说，其实是因为莫轩与梁王之间做过什么交易？
“他？他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那狐狸精一个一个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他高兴地都能忘记自己姓什么，还会在意那些？别看莫轩面上精明，其实就是个好骗的。尤其是女人的枕边风，随便就那么轻轻一吹，他就能飘飘然了。”
许是怨恨够了，此刻再从杜氏嘴里听到莫轩二字更多的倒成了讽刺和轻蔑。
这样一个不懂得珍惜，又吃软饭的男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许是想清楚了这一点，杜氏的心情倒是开阔了不少。
“二嫂......”
可是看着杜氏这面带微笑的泪眼，江芷微的心，还是忍不住生出担忧与心疼。这不过是一个不曾受到该有的爱护的小女人，生活现实的真实，将她心中最后一点对琐碎的包容，最后一点对未来的期待，都磋磨了去。
日后该如何呢？明天，还会是这般无望的活着吗？
看着杜氏那因为保养得当，没有半天褶皱的脸颊，依旧还是个美人，依旧还是大好的年纪。江芷微希望杜氏能有一个明媚的未来，至少，要比母亲的过去好。不知为何，看着杜氏似释然，似放下的笑，江芷微会如此明晰的思念汪氏。
她明明是个曾经才名远扬的绝代佳人，因为一念之差，走上了不同的路，得了个高起低落的结果。父亲的忽视不作为、祖母时不时的脸色、大房二房的各种计较。哪一点零碎，不是能将她的性子给扭曲的罪魁？
因为一路见证，江芷微对汪氏心中始终有愧，那是来自于血脉之中的愧疚。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她是江家人的事实，她身上所流着的，是江家的血液。而江家，始终亏欠汪氏。可是愧疚又如何？人已远去，回不来了。
而那些亏欠，她正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一齐替母亲讨回来的那一天。
“好了，其实我就是来和你说说话，一直憋在心里，我真的也难受。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今天都说出来了，心里也畅快了，应该就能睡个好觉吧！我知道现在靖恒与那梁王之间关系紧张，梁王在淮北的那些势力，还有在京中的那些生意往来，我都给列了一份单子，希望能对靖恒有所帮助吧。”
说完，杜氏从衣袖中抽出一个信封，递给江芷微。然后便告辞离开了，纤细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随之远去的，大概也就只有那忽明忽暗的引路灯还证明，至少她来过。
江芷微看了看已经接到手中的信封，并不想打开。
抬头望天，三两颗明星高挂着，让本就寂寥的深夜，更加顾冷。树梢浮动，沙沙作响，经过花厅毫不停留，吹动江芷微的衣角，江芷微这才渐渐回过神来。今夜的风，似乎又变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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