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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芽也没啥亲戚，就是葛大娘这边，至于擎苍就更别说了。
之后的几天村里的小孩子跑来拜年，青芽家的糕点和果子可算是好东西，没个孩子来青芽都要给他们抓上一把。
因为有好吃的糕点和果子，来青芽家拜年的孩子们特别多。
孩子也很是欢喜，说的话也多了，青芽也跟村里的孩子们熟络了。
过年这几天过得十分地快，从大年初一到大年十五元宵节，吃了汤圆儿，这年也就算是过完了。
此时的雪势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屋顶的积雪，只要隔一段时间不扫，就又是堆着厚厚一层，然而即便是刚被扫帚扫下屋顶，不出片刻，房顶就又是一片白色。
这两天青芽总算是知道什么叫温度只有更低没有最低，原先她往身上裹个厚棉袄出去，就没感觉出来冷，但是现在不行了，她觉得恐怕只能抱着厚厚的棉被出去，才能抵抗外面的寒风。
那含风跟刀子似的往人脸上刮，吹的人又红又疼。但凡是在外面把手伸出来不出一分钟手就冻僵了。也正是因为如此青芽，越发的不爱出门儿了。
因为降温和积雪的缘故，村里人行动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田地被盖了厚厚一层雪，这可不跟房顶似的可以一直扫，那么大一片田地，谁家有时间一直扫一直扫，所以只能搁着不管，于是一整个冬天下来，那田地里的雪就好像是棉被一样盖在上面，有村民扫出一小块儿地来，摸摸那一块地，被冻得硬邦，连锄头都用不了。
其次是村里的水井和河流都已经冻上了，大冬天的，现在打水也费劲。
不过幸好村里人生活不咋讲究，能不洗澡就尽量不洗澡，能不换衣服就尽量不换衣服，一个大棉袄裹着过一冬天也是可以的。
现如今的雪水非常干净，空气污染少，这雪水都可以用来煮水喝。然而这一情况留下的影响便是村民们柴火用的非常的快，如今是柴火也是不好弄了。
村民们可是万万不敢上山去捡什么柴火的，一来山路不好走，二来他们也怕有什么猛兽从深山里出来，这样他们岂不是要被当成口粮了吗？
其实村里面的种种问题，相对于来说还算是好解决的，比起村人，镇上以及县城那些缺少粮食的，才是真正的麻烦。
无论是谁都没有预料到，今年冬天的雪会使下这么久会下的这么猛，而且看着架势，恐怕还要一直在下下去。村人没有柴火了，往山脚下一走，还有可能会捡到，然而对于镇上的人来说，可没有柴火让他们给他们取暖，只能靠买煤炭。
然而买煤炭不要钱吗？在这样的需求下，镇上和县城的煤炭和棉花的价格高到了一定地步，并且直逼粮食的价格，“城里人”只感觉快要活不下去了，那些普通百姓也只能咬牙撑着。
百姓生活无非求的是一个吃饱穿暖，在穿暖上面不能满足，然而在吃饱上面也不能满足，粮食对于百姓才是根本，然而现在的粮价已经达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一些精明的商家在自己的粮行定下了规矩，每天只能定量销售粮食，基本上两点，只要一开门，不出几分钟便会被一抢而空。然而即便如此，粮店门口还是会排着长长的队伍，只为等每天那一盏茶的销售时间。
然而，这种现象不仅仅出现在粮行，卖煤炭的卖不掉的，卖棉花的店门口都会排着长长的队伍，人心浮躁，每天都会出现有因为抢粮食，排队插队等引起的争吵，严重的甚至还会打架。
现如今的生活便是穷人更穷，而比穷人过得还要艰难的便是那些靠乞讨为生的乞丐，他们如今再也讨不到任何粮食和银钱。
人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有了钱他们会约束自己的行为，然而没钱了，当他们饿着的时候，会做出一切无法预料的事情。
为了抢粮食，为了吃饱，为了生存，这些乞丐们纷纷铤而走险起来。
这些乞丐到也聪明，他们不会去招惹家里有男人的家庭，他们只会去招惹一些家里孤儿寡母，但是又有有粮食的人家。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基本上都能得手，于是一时之间，城里的秩序一下子混乱了起来，最后还是当地的官员直接派人把这些乞丐抓起来，一批在菜市场口全部杀了，这才让这个风气稍微好了一些，然而只是好了一些，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杀了这些乞丐只是能暂时的震慑一下想要铤而走险的人，这只能治标不治本，真正能治本的是要先把粮食这些稀缺的东西解决，不然烧杀抢掠，迟早会有爆发的这么一天。
就在他们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他们纷纷把目光转向了那些在村里种地的亲戚。
于是乎在某一天，村里不辞辛苦地来了许多从镇上或者县城回来的出嫁女，哪怕道路再难走，她们也一定要回来，无他，她们回来的唯一一个目的，也是共同的目的，那便是向娘家借粮。
但自从村借由青芽家的缘故生活水平蒸蒸日上之后，村子里待嫁的闺女，还有要娶媳妇的儿郎都跟着抢手了起来。
其实人并不是生来就会重男轻女的，只不过是因为穷，他们只能舍弃掉女孩儿，来满足另外一个男孩儿的要求。
现在他们手里有了钱了，那么在婚嫁方面便不会很委屈自己的闺女，怎么也是自己亲生的，彩礼不会少要，但是也不会不给嫁妆，新媳妇儿带着自己的嫁妆，到婆家那嫁妆越丰厚，在婆家变成月抬得起头。
于是乎，在镇上的那些人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便会把主意打到在村里的亲家上，他们都认为村里人都是种地的，那么种地的缺不缺钱另说，但是肯定不缺粮食。
现在雪灾持续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乡下人都有给自己家里造一个地窖的习惯，粮食什么的都往里面屯，所以家里都会有存粮，即便是这个冬天过得比较艰难，但也不会因此而饿死。
然而那些在镇上或者县城里生活的，可就没有什么地窖，他们也不习惯。在家里买那么多粮食囤起来，毕竟有菜市场什么的，又有粮行商铺之类的，买东西很方便，如今雪灾来了，他们便吃到了这方面的亏，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粮食紧缺的现象。
其实他们身上有钱。但是现在的粮食已经涨到了天价，花那么一大笔钱买粮食，他们觉得肉疼啊，更关键的是现在的局面是有钱也买不上粮食啊。
“娘，你就心疼心疼你闺女吧，你看看你的外孙外孙女都饿成啥样儿了，你难道要看着他们饿死不成吗？”
村里的乔家今天格外热闹，几个出嫁的孙女似乎跟约好了似得回了村子，从一进门儿到现在张口闭口谈的全部都是要借粮食的事儿。
乔家在女儿那一辈，就只有一个小闺女，那小闺女可谓是娇宠着长大的，是乔家那时候最值钱的一个金疙瘩。
然而好景不长，她的几个哥哥成婚后都有了姑娘，于是这小姑娘在乔家便没那么值钱了。
乔四妮是乔家排行第四的孙女，出生乔家二房，她娘蔡二婶子是四个儿媳妇里最有心眼儿，最能琢磨事了，几个妯娌在她面前就是个瓜皮。
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闺女说了一门好亲事，乔四妮嫁的人家是在镇上开铺子，虽然铺子不咋大，但最起码也是挣钱的，更关键的是比种地挣得多，开杂货铺的，闺女嫁过去，总不会像她一样在地里刨食。
而且她闺女嫁的还是亲家最心疼的儿子，这老人偏心，他们这一方得到的东西就多。
乔四妮生了两个儿子，岁数都不大，还没有到上私塾的年纪，但是在家里受宠，吃的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然而那都是以前，现如今她的这两个孩子瘦巴巴的，精神也不怎么好，看起来跟大病了一场一样，其实就是饿的。
乔五妮和乔六妮是三房的闺女，俩人是双胞胎，嫁的也正好是一户人家的堂兄弟，那户人家同样是在镇上开小铺子的，家里也还算是有个家底。
这三姐妹比较幸运，嫁人的时候赶上了一个好时机，嫁的都是镇上的有家底儿的人。乔家前头几个孙女嫁的都是附近的农户，在灾害到来之前，并不属于嫁的特别好的那一拨，然而这雪灾一来，她们虽然吃不饱，但也不属于饿着的那一类，如此一看还真不好说是谁嫁的好。
蔡二婶子和苏三婶子这两个闺女以前没少在同村人面前显摆自家闺女嫁给了镇上的人，当然也没少暗自彼此较劲。然而当今天她们引以为傲的这三个闺女来娘家借粮，她们脸上都觉得臊得慌。
“不至于过得这么艰难吧，怎么就到了要回来借粮的程度了，镇上的粮店不是还开着呢吗？”蔡二婶子是个非常精于算计的女人，她他虽然挺骄傲，自己闺女嫁到了镇上，但是在关键时刻她还是非常清楚，只有儿子才能靠得住的，所以在这一方面儿，他可不会因为是自己的姑娘就随随便便把粮食借出去。
别看她把闺女嫁到镇上，看着像是疼爱闺女的样子，其实还是有想让闺女从婆家拿东西，补贴娘家的意思。
如今她闺女居然想从娘家拿东西补贴婆家。那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尤其是今天，她的其他三个妯娌都在场，她闺女居然敢说出回娘家借粮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啪啪给她打脸。
“二婶子，你没去镇上看看，你是真不知道现在粮食是有多吃紧，每天两点就卖那么一点点儿粮食，我们就算是去排队的也抢不上。有的人为了买粮食。甚至拿着棉被去大街上睡，就为了排个好队。可是就这买回来的粮食还不够一家人吃一天呢。”乔五妮帮着四堂姐说话，面露凄苦：“你想想现在天多冷啊，哪怕是裹着个棉被在大街上睡，那大街上的地又凉又硬，寒气入体，我真怕路桩他这来来回回倒腾着排队，过不了两天他身体就受不了了，难道你忍心让我当个寡妇吗？”她口中的路桩就是她的夫婿，说起为了家人吃了不少苦头的丈夫，乔五妮忍不住低头抹了抹眼泪。
“娘，你就借给我点儿粮食吧，不多，只要一点点就好，你是不知道路桩他每次拍完队回来的时候，粮食买不买得上还是另说，那脸冻得发青，身上也是僵硬着的，他在大街上睡一晚上，那个滋味想想都不好受，他浑身上下都是黑青，今天我出门儿的时候，他还要去排队。女儿怎么都好说，哪怕饿死也成，可孩子没了爹啊。”乔五妮说着跪了下来，用膝盖挪动爬到苏三婶子的面前，苦苦哀求到。
“爹，娘，真的就借一点粮食不多，这个可是救命粮呀，你们要是不借，过两天你们就要去镇上帮我收尸了，我知道你们的日子也难过，可是再难过，也比不上我们的难过呀。我们是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乔六妮和双胞姐姐一样跪下，她们是双胞胎，自然生得很像两张很像的脸，此刻同时挂满了泪水，看着就让人揪心。
双胞胎无论在哪里都是很招人稀罕的。这对双胞胎从小就受父母的偏爱，也没吃什么苦，后来也嫁给了镇上的人，顺风顺水活到现在，没什么大坎坷，除了这一次。
苏三婶子比蔡婶子强，虽然人有点小心思，但心肠不坏，两个闺女都是她的心头肉。她哪舍得不给粮食，让她们饿死，可是这个事情不是她说了算的，粮食都在公婆手里。
“你们想借多少？”武婆子叹了口气，看向了跪在下面的三个孙女。
“五十……一……一百……借一百斤粮食。”
原本因为自家亲娘的表现有些绝望的乔三妮睁大了眼睛，一脸欣喜地说道。
“一百斤粮食，你怎么不去抢呢！”一直都闷不做声的刘四婶子坐不住了，他没有闺女嫁到镇上。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然而她们一开口就是接一百斤粮食，这可触及到她的利益了一个人一百斤，三个人就是三百斤，家里虽然还有些粮食，但是也绝不够给她们三百斤的。
不过就是三个已经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家里四个兄弟没有分家，家中的粮食都在自己的公婆那里。其他两房的三个闺女，一口气就是要三百斤粮食，这可真是反了天了，这家里的粮食有她四房的一份，还有她儿子的一份，说什么都不能让人白白拿了去。
再说了，现在的粮食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这三百斤粮食拿到镇上去卖都能大发一笔了。这三个姑娘一开口就要这么多粮食，这脸可是真大。
刘四婶子可是记得青芽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卖手中的粮食，因为谁也不知道雪灾会持续多久，闹不好，他们手里的这些粮食是要吃到来年秋收的。
其实别看他们这些出嫁女，一口气要一百斤粮食。古代人就讲究多子多孙多福，家里人口多，这一百斤粮食拿回去在婆家根本吃不了多久。
然而这有了第一次借粮就有第二次，见谅。甚至有第三次借粮，这家里可没有那么多粮食借出去。
刘四婶子其实不是坏人，但是这种明摆着帮了别人饿死自己的事情，她可不会去做的，她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她可不会因为心疼几个侄女就把粮食让出去，这年头粮食可比人命重要多了。
“四婶子，你现在说的轻松，不过是因为你的孩子现在没有跪在这里，如果要是你的孩子来借粮，你会见死不就，你会不借给他吗？”乔三妮是乔家蔡二婶的闺女，性格跟她娘是学了个十成十的，但坏她好事者她肯定不会放过，这小心眼儿都是一脉相承的。
“唉，别给我扣帽子，大嫂你平平理，你说这粮食咱们该不该借？”
乔家大嫂是乔家四个儿媳妇里脾气最好的，他自己也有闺女，不过是嫁给了村里的人，然而现在便体现出优势来了，嫁给村里的人至少没有饿死。至少没有回娘家来借粮。
刘四婶子觉得这件事他们四房和大房都是吃亏的，大嫂只要不糊涂，都该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
“我、我听娘的。”
乔大嫂可不是个会惹人的人，粮食都在爹娘那里放着，她们这几个妯娌说来说去又不管用，于是便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公婆。
“我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要是觉得自己吃亏，那就干脆分家算了，反正这个家早就该分了。”
武婆子知道这粮食肯定是得借的，毕竟都是家里的孩子，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吧，可是这个粮食是绝对不能，不然大房和四房都会觉得是自己吃亏。
“娘！”
“奶！”
在场的人听到了武婆子的话都着实是吓了一跳，有的人确实舍不得分家，但有的人想分家的想法早就已经有啦，此刻听来只觉得是惊喜万分。
“这家早就该分了，分了家以后，无论老二家和老三家是怎么帮自己闺女的，都与其他人无关。我丑话说在前头，分家的时候可是分的公公平平的，到时候谁也不许说我们偏心。”
武婆子叹了口气，树大分枝，其实她早该学自己的堂姐，早早将这一大家子分开的。
这家的场景在村里其他人家也很常见，这几天里村长的腿都快要跑断了，今天给张家分家，明天给李家分家，后天再当个见证人。
今天村里乌烟瘴气，几乎所有的出嫁女都回来找娘家来借粮食，有一部分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欢欢喜喜的回家啦，也有一部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还在自己娘家纠缠着要粮食，最后把自己的娘家人都给惹怒了，连人带东西的，把人赶了出去。
青芽会趁天气好的时候站在院子的高处朝外眺望，也见到了好些个无功而返的出嫁女，她不知道，在这场望不到尽头的雪灾中，等待那些人的到底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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