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九章 酒宴与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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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许久未曾想起这段尘封的记忆，胡承荫甚至以为自己忘记了。

    此时此刻，记忆的闸门猛然被撬开，无数鲜活的记忆纷至沓来，胡承荫漫步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去向何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承荫走到一个赌摊跟前，相较于ldquo;禹王宫rdquo;的气派豪华，这ldquo;赌馆rdquo;上无片瓦，只有借了路边汽灯的亮光铺开一张脏兮兮的草席，几十个破衣烂衫、赤足黑面的砂丁聚在一处摇宝押单双，入局者都声嘶力竭地喊着，有人拼命喊ldquo;单rdquo;，有人使劲叫ldquo;双rdquo;，好像喊得越大声就越容易赢一样。每个人都希望财神爷能帮自己一把，然而谜底揭晓，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哀嚎：

    ldquo;双！双！双！哎呦！怎么又是单！rdquo;

    ldquo;哎，我让你押单了吧，你不听！rdquo;

    ldquo;谁能想到连着十把都是lsquo;单rsquo;啊！rdquo;

    胡承荫觉得其中一个捶胸顿足的背影看来如此熟悉，赶紧挤过去，一把扯过他的胳膊，那人被扯得一个趔趄，回头就是一句：

    ldquo;要死啊！rdquo;

    那三角眼塌鼻子、布满疙瘩的脸直接朝着胡承荫怼了过来。

    ldquo;抱歉，我认错人了。rdquo;

    那人懒得跟他废话，双手一推，胡承荫直接坐在了地上，尾巴根儿摔得生疼，那人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匆忙地投入下一轮赌局。

    胡承荫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慢慢站起身来，心里头想着：早知道会这样，就把照相机和钱一起留下了。

    虽说这么想，可胡承荫心里却并没有几分懊恼和悔恨。

    那ldquo;三角眼rdquo;手气十分不顺，连押了几把都输了，所以火气才这么大，胡承荫又拍了拍他。

    ldquo;你找死是不是？rdquo;三角眼正有火没处撒。

    ldquo;下一把押lsquo;单rsquo;。rdquo;

    ldquo;我凭什么听你的啊？rdquo;

    胡承荫没有说话，那三角眼还是押了ldquo;双rdquo;，结果庄家却再一次开出了ldquo;单rdquo;。

    那ldquo;三角眼rdquo;气急败坏：

    ldquo;我就不信了！rdquo;

    就在那ldquo;三角眼rdquo;准备押ldquo;双rdquo;的时候，胡承荫说了一句：

    ldquo;这把还是开lsquo;单rsquo;。rdquo;

    ldquo;三角眼rdquo;有些半信半疑，他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后生仔，发现他虽然很高，却十分单薄，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没有精神，他说的话，鬼才信。

    ldquo;三角眼rdquo;押了ldquo;双rdquo;。

    庄家又开出了ldquo;单rdquo;。

    这回不由得ldquo;三角眼rdquo;不相信了，他对胡承荫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ldquo;兄弟，你也太牛了，咱们打个商量呗，你说押什么，我就押什么，都听你的！赚的钱咱俩三七开，怎么样？rdquo;

    见胡承荫没有说话，ldquo;三角眼rdquo;一咬牙:

    ldquo;五五开！行不行？rdquo;

    ldquo;下一把，你把所有的钱都押上，我保证你不但能把之前的钱都赢回来，还能赚一笔。赢的钱你给我一块就行，我晚上还没吃饭。但你要帮我一个忙，我明天要到尖子上去，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过去？rdquo;

    ldquo;个旧遍地是尖子，你要去哪个尖子啊？rdquo;

    ldquo;马成硐和天良硐，哪个都行。rdquo;

    ldquo;都是大尖子啊，巧了，明天我就要去马拉格运大锡，顺便送你去天良硐吧！rdquo;

    条件谈好了，赌局也开始了。

    在胡承荫的建议下，ldquo;三角眼rdquo;坚定地再次押了lsquo;单rsquo;。

    中了。

    ldquo;三角眼rdquo;不愿放过胡承荫，求着他再帮自己赌几把。

    ldquo;咱们六四，要么七三嘛，行不行？rdquo;

    ldquo;赌桌上最忌讳的就是贪，我兑现了我的诺言，你赢了钱，这就够了，再赌下去，你这趟生意估计就要白做了。rdquo;

    ldquo;三角眼rdquo;只好作罢，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ldquo;三角眼rdquo;心满意足地数着钱，抽出一块递给胡承荫：

    ldquo;我住在云庙边儿上的旅馆，明天早上五点我们在宝华山门见，别晚到啊，我到点儿就走，绝不等你。rdquo;

    告别了ldquo;三角眼rdquo;，胡承荫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正好路过一间ldquo;光美园饭馆rdquo;，路边儿也支了很多散桌儿，胡承荫索性就坐了下来，要了一碗米线。坐了一会儿，胡承荫便发现，这间饭馆似乎在办酒席，不光馆子里面高朋满座，还有专人在门口查看请柬，进去的人显然是个旧县城的名流们，男子大多身穿长衫，叼烟斗，派头十足，同行的女子更加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她们大多被仆人前簇后拥地伺候着，身穿高档丝绸制的裙装，她们的发型也是最时兴的样式，从身旁路过，香风阵阵，耳环、项链、手镯、戒指一样不落，且悉数为黄金打造，举手投足之间金光闪闪。

    饭店里面有钱人觥筹交错，穷人坐在外面看着里面流水的繁华

    胡承荫一边吃着过桥米线，一边默默地听着身边两个穿着麻布下工装的砂丁酸意十足的聊天：

    ldquo;这吕老爷真是，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本来跟咱们一样，一穷二白的砂丁一个，竟然给找见了大螺丝盖（含锡量高的好?E）！摇身一变成了lsquo;锅头rsquo;！他那个天良硐几辈子也吃不完哪！rdquo;

    听到lsquo;天良硐rsquo;，胡承荫的耳朵竖了起来。

    ldquo;当上锅头算什么，他还心思活，善结交，前两年就当上了锡务公司的副经理，今年竟然在省建设厅在个旧设立的办事处当了专员，真真正正披上了官家皮，你就说谁能比？rdquo;

    ldquo;今天他五十大寿，我看整个个旧的大大小小的锅头都来了吧？rdquo;

    ldquo;当然了，吕专员可是掐着他们的命门呢，他们平日里巴结都来不及呢，这种时候怎么能拉下他们？rdquo;

    ldquo;你看他们桌上那烤鸭，肥得流油！rdquo;

    ldquo;可不是嘛，这可是光美园饭馆的招牌菜，我来个旧三四年了，一次都没吃过！rdquo;

    ldquo;不过我听说啊，这个吕恒安原本不叫这个名儿。rdquo;

    ldquo;那他叫啥？rdquo;

    那人凑到另一人耳边，用双手笼住对方耳朵，那人不时露出惊讶状，接着也把嘴贴到对方耳边说了什么，对方摇了摇头。

    ldquo;这我就不知道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