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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老爷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
转念想想，他又觉得惋惜。
北狄连年扰边，大衍国内早已是人神共愤。秦歆射杀了他们的右贤王，这功劳的确是足够卓著。可秦歆毕竟是个女子，就算有天大的功劳在，那又有什么用？还能出将入相，封妻荫子不成？
真真是可惜了！与其让秦歆射杀了右贤王，还不如让他来！
如若他是杀了右贤王的人，眼下，他的荣誉恐怕已经不在秦志之下！
秦大老爷想得入神，心思一阵火热，一阵冰凉。
看见秦大老爷的表情，德才便能猜到他的想法，忍不住讪笑道：“秦大人，您这还是不明白啊！”
“哦？”秦大老爷不解，“请德才公公明示。”
“这北狄右贤王，在国内的地位崇高得紧。”德才不紧不慢地告诉秦大老爷，“他一死，北狄人势必恨透了咱们大衍国。将来，他们肯定是要打回来的。你那侄女的一箭，确实是出了她的一时之气，也出了大大的风头。可说到底，这杀了北狄右贤王之后的烂摊子，还是得让皇上来收拾。秦大人，你不妨仔细地想一想，可是这个道理？”
秦大老爷想了想，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但既然德才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去质疑什么，便凛然道：“如此说来，倒真是我家那侄女的不是了。”
“是啊。若是来年北狄大举攻打我们大衍国，始作俑者不是她，又是谁。”德才一笑，尖着嗓子道，“你那弟弟的一家子，都是这种光顾着自己出头，不顾大局的人。秦大人，你可不要跟他们学啊！”
秦大老爷忙道：“公公放心就是。我绝不和他们同流合污。”
“很好。”
德才这才满意，微微一笑，甩着拂尘进去了。
留下秦大老爷站在原地，脸色微妙了好久。
……
秦府。
这日，是秦大老爷回京的日子。
秦老夫人一早便得到了消息，心底很是高兴。
她素来知道，这个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可即便秦大老爷阿紫怎么不成器，在秦老夫人心里，终究还是母子亲情占了上风。秦大老爷许久不在京中出现，她也思念得紧。
眼看着时间将近中午，秦老夫人特意叫了两房的人一起过来，告诉他们：“你们的父亲、伯父眼看着就要回来了。今日我就在院子里设宴，大家聚在一起，享受一番天伦之乐再回去。”
秦若莲暗自欣喜，福身道：“是。”
秦大夫人得知离京已久的丈夫就要回来，也是颇为高兴的。
至于大房那两个儿子，也是一个个的颇为激动。
在座的人里，不怎么高兴的，也就只有秦夫人和秦歆两个。
秦老夫人看了秦夫人和秦歆一眼，屏退其他人，和颜悦色地问秦夫人：“你大伯要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秦夫人很是直白地道：“大伯回不回京，和我没什么关系。儿媳实在没什么可高兴，也没什么可不高兴的。”
所谓爱屋及乌，这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
因着先前秦大老爷对秦志做出的那些个事情，秦夫人实在是很难对秦大老爷有什么欢喜来。就连现在的中立态度，对她来说，也很是难得了。
秦老夫人心中，也清楚这一点。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老身知道，你可能看不惯懋儿。但懋儿好歹也是咱们秦府的人。老身不求你能像老身一样，对懋儿拿出十万分的真心来。但求你看在志儿的份上，和懋儿在面子上万万要过得去。你可记住了吗？”
这话说得重了。
秦夫人连忙起身，对秦老夫人福了福身，道：“母亲言重，儿媳不敢。”
秦老夫人脸色稍缓。
秦歆看着秦老夫人和秦夫人的一番对话，挑了挑眉，忽然问秦老夫人：“祖母，您方才说的，是我母亲看不惯大伯的情况。可若是反过来，是大伯先看不惯我母亲呢？”
秦老夫人一愣，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丫头，是故意来跟我抬杠的不成。你伯父怎会看不惯你母亲？”
秦夫人是个女眷，秦大老爷却是个男子。按理说，秦大老爷甚至都不会和秦夫人多说什么话，又哪来的龃龉。
她先前警告了秦夫人一番，也不过是怕秦夫人无端生事罢了。至于，若是秦大老爷那边生出事端……在秦老夫人眼里，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秦歆嘻嘻一笑，走过去拉扯着秦老夫人的袖子，撒娇道：“我知道祖母的意思，我就是问问。祖母，您就告诉我么！”
秦歆缠人的时候，模样娇憨至极。
秦老夫人本就疼她，这时看见秦歆的模样，一颗心更是软了，摇头失笑道：“你这皮猴！行了，既然你执意要这么个说法，那祖母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若是你大伯敢为难你母亲，那我绝不饶他。如何，满意了么？”
秦歆笑着点头：“满意，满意得很。祖母最是公平睿智！”
秦老夫人又被逗得笑了起来。
秦夫人对秦歆的撒娇，颇有些没眼看，斥责秦歆道：“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跟个黄口小儿一样缠着你祖母。你也不嫌寒碜！”
“有什么可寒碜的呀。”秦歆笑嘻嘻，“别说女儿现在还小，就算女儿长到三十多岁了，祖母也是女儿的祖母——”
秦老夫人捂着嘴直笑。
秦夫人瞪了秦歆一会儿，眼看着无法瓦解女儿脸上的笑意，一个没绷住，也笑了起来。
房内的欢悦气息远远传开。
大夫人还未走远，便听见了二房母女和秦老夫人的嬉笑声。
秦大夫人是个老成持重的性子，和婆婆之间素来是恭敬有余，和乐却不足。她日日维持着一张严肃端谨的面孔，心里对二房母女却也不是不羡慕的。这时，听见二房那对母女的声音，心里便不自觉的一阵怔忡。
“母亲。”秦若莲看了秦大夫人一眼，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您别急，父亲就要回来了。”
“嗯。”秦大夫人脸色稍稍和缓些许，转过头去摸了摸秦若莲的头发，“你放心，我心里清楚得很。”
“以若莲看，母亲也不必羡慕二房他们。”秦若莲露出一抹羞怯的笑意，轻声道，“好歹，您还有父亲呢。”
这话，倒是说进了秦大夫人的心坎里去。
女子出嫁以后，能仰赖的人，就只剩下夫君而已。
虽然二房出息了，可秦志却在边关打仗，轻易不可能回家。
说到底，秦大老爷回来之后，她的处境还是比秦夫人要好许多的。
秦大夫人欣慰一笑，点头道：“若莲，你懂事了许多。”
秦若莲娇羞地低头，没有说话。
两人一同回了院子。
到了午间，秦老夫人让人来叫大夫人过去。
大夫人便打扮了一番，带着秦若莲一起前往正院。
倒是大房的两个儿子，由于要去国子监读书，这会儿倒是并未回来。
因着秦大老爷远路回京的缘故，秦老夫人特地吩咐厨子，在宴席上加了不少好菜。
这会功夫，秦大老爷已经从宫里回来，在自己的院子里梳洗打理了一番，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才来到秦老夫人的正院。
一见秦大老爷，秦老夫人眼前便是一亮。
她欣慰地拉住秦大老爷的手，点头道：“懋儿，你……”黑了，又瘦了。
这话到了嘴边，秦老夫人却硬是没能说出口。
她原以为秦懋在外奔波许久，身形难免会清瘦些许。可是，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大老爷比起先前在京中的时候不但没瘦，反而还胖了！
秦老夫人勉强将那一句感慨咽了回去，笑道：“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眼看着秦老夫人如此高兴，其他众人也纷纷赔笑。
在这一团和乐里，唯有秦大老爷的脸色不太好看。
秦歆心不在焉地笑着，冷冷地抬起头，看了秦大老爷一眼。
恰好此时，秦大老爷也转过头，视线盯向了秦歆。
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秦歆微微一怔，低下头去。
秦大老爷却是看着秦歆，一直没挪眼光，还微微皱起了眉头。
秦老夫人笑了一阵，回头看向秦大老爷的时候，心下不由疑惑：“懋儿，你在看什么？”
秦大老爷回过神，忙道：“回母亲的话，儿子没看什么。”
“哦，是么。”秦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原本想多问几句，念着儿子刚从外地回京，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宴吧。”
“是。”
“知道了，母亲。”
秦府众人答应一声，一同去了花厅。
这顿宴席，是新来秦府的维扬厨子烧的。几道精细的维扬菜颇为出色，也极美味。
秦老夫人吃了一点大煮干丝，觉得很是开胃鲜美，笑着问秦大老爷：“懋儿，你在路上，也能吃到这些东西么？”
秦大老爷想也不想地道：“儿子是替皇上办事。出去的时候，外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在外头吃的，倒是比在家里要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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