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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老爷。
秦大老爷穿着一身簇新簇新的缎袍，双手背在身后，神情鬼祟地和一人说着话。
秦歆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眼下跟秦大老爷说话的人，是个面生的小厮。
那小厮虽然穿了一身秦府小厮的制服，帽子却戴反了，看上去有些奇怪。
秦歆微微眯眸，有些疑心。
这趟出门，她身边没带玉瑶，穿得也很朴素。秦歆想了想，便微微低着头，装作小丫头的模样，往秦大老爷身边走了过去，想听听他和那个小厮在说什么。
果然。
接近秦大老爷的时候，秦歆便隐约听见了几个词语。
“太子殿下”、“危险”，还有“如何处置”。
处置，他们要处置什么？
秦歆心下起疑，就想静悄悄地走过去，将秦大老爷的话听得更清楚。
谁知这回，她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秦大老爷对面的小厮给听见了。
那小厮一声断喝：“谁！”
秦歆吓了一跳。
小厮阴沉地看着她的身影，手上摆出个鹰爪功的架势，脚上也是跟着摆出了与之相配合的步法。
若是这个不知名的丫头胆敢逃跑，他不介意将她抓过来，直接沉在秦府的湖水里头！
不过，秦歆却没想着逃。
横竖被发现了，她索性就坦坦荡荡地抬起头，冲着秦大老爷走了过去：“原来是大伯父，侄女这厢有礼了。”
说着，秦歆福了福身。
秦大老爷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秦歆，一时间表情有些僵硬。
看见秦歆给自己行礼，秦大老爷咳嗽了一声，点头道：“侄女请起。今天，侄女怎么有空来这里闲逛了？”
语带探究。
秦歆微微一笑，听出了秦大老爷话里的探询，反问道：“听伯父的意思，侄女莫非不能来这里闲逛不成？”
“呃……”秦大老爷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伯父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秦歆笑笑，“原来是侄女想差了。”
“自然是你想左了。”秦大老爷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教训秦歆，“咱们秦府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能不能来闲逛的说法。行了歆儿，你先走吧。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了。”
说着，秦大老爷还甩了甩袖子，一副记者驱赶秦歆离开的模样。
秦歆却没走。
她好奇地盯着对面的小厮看了一会儿，笑着问：“大伯父，这个小厮是谁啊？”
“他是……”
秦大老爷的表情瞬间僵硬。
这个小厮，其实是宫里派来和他接洽，专门商量如何对付秦歆的人。
只是这样的答案，秦大老爷又怎么能在秦歆面前说出来呢。
“怎么了，大伯父莫非是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吗？”秦歆摆出好奇的表情，微微歪着脑袋看秦大老爷，“若是这个小厮身份不对，咱们就把他抓起来，交到官府去处置好了。”
秦大老爷闻言吓了一跳，立刻道：“不能去！”
秦歆茫然地看着他。
“大小姐。”小厮看秦大老爷为难，主动站出来，开口道，“小人是负责在外围洒扫庭除的下人。您和大老爷金尊玉贵，不认得小人也难免。”
声音如两片破锣在一起摩擦，嘶哑难听。
秦歆听得皱了皱眉，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小厮一眼。
小厮恭顺地低下头，一副谦恭忠仆的模样。
秦歆看了那笑死一会儿，笑了。
“你说得对。”她点点头，漫不经心道，“秦府这么大，我的确是不可能认得这整个府里的人。”
小厮闻言松了口气。
秦歆又看向秦大老爷，笑道：“侄女告退。”
说着，秦歆转身离开。
秦大老爷看着秦歆的背影，呼地一声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侄女看上去傻不愣登的，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刚才他在面对这个侄女的时候，硬是有种心虚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秦大老爷想不明白。
小厮面色阴沉地看着秦歆的背影一会，眼神里露出怀疑。
良久，他哑着嗓子问：“秦大人，咱们俩是特地选了个少有人经过的地方说话的，是吧。可是您这侄女，怎么偏偏就发现咱们在这里说话的事情了呢？”
“大概是凑巧。”秦大老爷惊魂未定地抚摸着胡子，沉声道，“秦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说话的时候，偶然有个把人路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是么。”
小厮阴恻恻地冷笑一声。
秦大老爷看了那笑死一眼，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小厮给了他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
那小厮也没计较秦大老爷的动作，哑声道：“看来这秦府的布局的确是有些局促，捉襟见肘了些。不过，秦大人。眼下皇上有个意愿，愿意让您在这寸土寸金的镐京里，换一处大宅子……不知，秦大人愿不愿意配合皇上啊？”
秦大老爷听得一凛，心下暗自明白了不少：“公公的意思是……”
“嘿嘿，秦大人附耳过来。”
小厮冷笑一声，和秦大老爷凑到一起，喁喁地说起话来。
……
另一边。
秦歆回到院子里，忽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玉瑶正指挥着小丫头们打扫院子。听见声音，她吓了一跳，忙问：“大小姐，您别是受了风寒吧？最近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呢，您可千万别生病啊。”
“呃，我没事。”秦歆抬起手背揉了揉鼻子，“我就是鼻子有点痒……好像是有谁，在背后在说我的坏话一样。”
玉瑶诧异地看了秦歆一眼。
秦歆回了她一个笑容。
玉瑶绷不住，也笑了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
玉瑶摇头道：“您这段时间啊，可没少得罪人呢。要是您让奴婢举例子说谁骂了您，奴婢这一时半会的，还真举不出这个例子来。”
秦歆白了玉瑶一眼：“就你爱促狭我。”
玉瑶嬉笑道：“哎呀，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你瞧你这阴阳怪气的模样。”秦歆笑着去敲玉瑶的脑袋，“简直跟我在宫里看见的那些中官没什么不同。”
所谓中官，就是太监。
玉瑶顿时就不干了，跺脚：“大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奴婢！”
两人笑闹了一阵子，秦歆不期然地想起，先前和秦大老爷说话的那抹身影来。
第一眼看见那个人的时候，秦歆还没注意。如今仔细想想，她却觉得，那道身影和她在宫里看见的太监，很是有些相似。
这是错觉吗？
秦歆皱了皱眉，想了想，叫袁景知：“阿知。”
“……”
袁景知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走过来。
秦歆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对太监熟不熟？”
她说话的时候，唇齿间吹出暖暖的气流。
袁景知刚被她齿间的气流弄得微微一僵，听见这个问题，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问题。什么叫他对太监熟不熟？
袁景知强行压抑住心底的一点骚动，沉声问：“具体是哪方面？”
“就是……唔。”秦歆想了想，比划道，“太监的步伐姿态，和行动举止。”
袁景知点头：“这个，熟。”
他从小生长在宫廷里，对于这些东西，当然是熟悉的。
秦歆一听他的回答，就放了心：“太监平时站着的时候，都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有些弯腰驼背？”
“会。”袁景知点头道，“太监们……呃。”
他没好意思在秦歆面前说出“净身”这样的字眼来，便含糊了一句，继续解释，“总之，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太监身上的阳气比起常人，要轻不少。每到阴雨天腰酸背痛，对他们来说都是常事。弯腰驼背的姿态，倒是能稍稍缓解一下这份疼痛。”
秦歆闻言，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空。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头天色阴沉如铁，眼看着就要下雨。
秦歆想了想方才遇见的那个人，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看来，她刚才的想法没错。
她在秦府看过的正常小厮，即使是有些腰酸背痛，也很少会像太监一样，摆出那样谦卑恭顺，奴气十足的姿态来。
若非维持过长久的恭敬姿态，方才的那个小厮，又怎么会是她看见的那副样子。
“不得了啊，我的大伯父。”
秦歆轻轻揉捏着手指，喃喃自语。
她也是没想到，就凭秦大老爷那副脓包的德性，居然能跟宫里的人搭上线。
不过，想想代宗的为人和资质，这件事也不算奇怪。
秦大老爷和代宗，都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人。这两个人就算一见如故，秦歆都不会觉得奇怪。更何况，眼下，他们还有共同的利益……
秦歆冷笑一声。
袁景知侧眸看了她一眼，眼里露出询问的姿态来。
“没什么。”秦歆缓缓摇头。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袁景知，免得他平白担心太多，“外头，要下雨了。”
袁景知回眸看向窗外。
片刻之后，一道闪电猛地一闪，照亮了长空。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
大雨，果然来了。
玉瑶连忙跑到门口，指挥着小丫头们去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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