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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歆赶紧让玉瑶送了张手帕过去，问：“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昨天晚上，铁画赌坊的人找来了。”苏六娘擦擦眼泪，勉强稳下心神道，“他们让民妇还了牛四”
秦歆蹙眉：“牛四人都死了，还要还什么债啊。若是牛四借钱做生意、买东西也就罢了，可赌坊借了银子给他，本就是不怀好意。何况赌坊就没有不出老千骗钱的，这怎么还有脸让人还？再说了，你杀了牛四的事，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你和牛四素日里就有嫌隙，他们怎么还能问你要钱？”
秦歆的每个字，都说到了苏六娘的心坎里去。
对于娘家和黄氏，苏六娘愿意为他们献出最后一丝骨肉。
可是对于牛四，苏六娘心底只有唾弃和厌恶，哪怕他已经死了！
“秦大小姐……”苏六娘眼眶红了红，道，“民妇昨天便和他们说过了，他们和牛四的赌债，是他们自己的问题。牛四什么都没给民妇留下，先前又对民妇不好。所以论情论理，民妇都不该给牛四还赌债的。可是，可是他们……”
苏六娘说着说着，咬牙啜泣起来。
秦歆问：“他们怎么了？”
“他们说，要把我婆母拉到窑馆里去。她若是接……接不得客。”苏六娘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惭愧无地，羞得捂住了脸，断断续续地道，“就让她去洗衣服，劈柴，伺候那些窑馆女子。天可怜见，民妇的婆母已经七十岁了，哪里经得起这个折腾？民妇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再厚着脸皮，求到秦大小姐头上。秦大小姐，请您帮帮民妇吧！”
说着说着，苏六娘失声痛哭起来。
“……”
秦歆听得脸色发青。
连黄氏这样的耄耋老人都不放过，铁画赌坊的那群人，难道真的是畜生吗！
何况大衍王朝对老年人，素来是有优待的。六十岁以上可以不交税负，七十岁以上，则可以让子孙免于徭役。至于百岁老人，更是会被朝廷赐下一根钦赐拐杖。就算是各地官员，见到这根拐杖，都要敬仰几分。
而铁画赌坊的那群人，完全就是没把黄氏这个老妇人放在眼里啊！
“这件事，我管了。”秦歆只沉吟了片刻，便果断一拍桌子道，“玉瑶，你跟我一起换衣服去。我倒要看看，铁画赌坊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居然敢这么放肆！”
玉瑶也是义愤填膺，应了一声：“奴婢知道了！”便回头去里间一口放衣服的樟木箱子里，去找男装。
秦歆跟着玉瑶一起进了里间。
苏六娘一个人站在外头，默默垂泪。
她哭了一会，背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歆儿。”
苏六娘闻声回头，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站在不远处，正扶着丫鬟的手往这边看来。
看见苏六娘，那妇人一怔，皱眉道：“你这皮猴，打扮成这市井妇人的模样，又是要做什么去？咦，歆儿，你怎么还哭了？”
那妇人有些心惊地走过来，语气充满担忧。
苏六娘便知道，她大概是认错人了。
“夫人，民妇不是秦大小姐。”苏六娘福了福身，有些拘谨地道，“民妇苏六娘。”
“哦……原来是你？”
那妇人正是秦夫人，闻言顿时一愣。
苏六娘忐忑地问：“夫人，您知道我？”
“嗯，知道。”秦夫人怜悯地看了苏六娘一眼。同为女子，对于苏六娘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心底也是格外的同情。因此对于秦歆先前冒险为苏六娘脱罪的事情，秦夫人也是一个字都没有教训过，“苏六娘，你家里是不是又遇见什么事情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民妇是……”
苏六娘犹豫着，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歆恰好换了衣裳出来，看见秦夫人在那里。
她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娘，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自然是来看你这皮猴的。”秦夫人闻声瞥过去，嗔责地看了秦歆一眼，“院子里来了客人，怎么也不跟娘说一声。”
苏六娘忙道：“民妇算不得是客人，只是来求秦大小姐帮忙的罢了。”
秦夫人笑吟吟地拍了拍苏六娘的手：“没事，你不用怕。”
苏六娘忐忑不安地低头。
秦夫人问秦歆：“这位苏六娘，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的确如此。”
秦歆无意隐瞒秦夫人，便将这件事将了一遍。
秦夫人听得一阵恼怒，皱眉道：“这铁画赌坊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们是要上天不成？”
“是啊。女儿起初听见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呢。这个案子先前经过三堂会审，闹得满城风雨的。按理说，铁画赌坊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啊。”秦歆皱眉，“但是即便如此，铁画赌坊的人还是选择来问苏六娘要债……我便觉得，要么是铁画赌坊的人的确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要么就是背后另有依靠。”
秦夫人点了点头，缓缓道：“歆儿，你还忘了另一个可能。”
秦歆问：“什么可能？”
“如果铁画赌坊的人最近很穷，很缺银子花呢？”秦夫人缓缓道，“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你不能指望他们有多高瞻远瞩。一旦出了什么急事，威胁苏六娘要钱的事情，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秦歆想了想，道：“娘说得没错。女儿决定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还想去会会他们？”秦夫人一听就被气到了，拍着桌子怒斥，“不行，你不许去！”
前阵子秦歆在外头跑来跑去的，就没少把自己陷入危险当中。秦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对秦歆的做法，却是颇为不赞同的。
如今秦歆居然当着她的面，就说起了要出去的事情。难道秦歆真的以为，她这个亲娘是佛堂里的泥塑木雕，不管事了不成？
秦夫人越发的生气，狠狠瞪了秦歆一眼，转头吩咐自己身边带来的大丫头：“你回院子里去取一笔钱，封好了拿给苏六娘，让她去还债。”
“是。”
丫头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苏六娘，你拿了这笔钱之后，先去铁画赌坊还钱。若有剩余，不妨再搬个家。”秦夫人转过头去，又叮嘱道，“最好是搬出京城，搬到相邻的县城里去。毕竟这铁画赌坊的老巢就在京城，他们若是想在京城里对付你，那可是易如反掌。轻松得紧。”
苏六娘眼眶一红，跪下来就要磕头：“夫人您大慈大悲，民妇感激不尽！”
“哎，起来吧。”秦夫人伸手一捞，轻轻松松地扶起苏六娘，“这件事，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秦歆小声道：“娘，其实咱们可以帮她更多的。”
她一点都不介意帮苏六娘出手，除掉铁画赌坊这个毒瘤。
“你闭嘴。”秦夫人狠狠一眼瞪向秦歆，“你还嫌事情不够多。”
秦歆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母亲的意思，便瘪了瘪嘴，没说话。
丫鬟很快拿来银子。
秦夫人不缺钱，手面宽绰。她准备给苏六娘的钱，自然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苏六娘见到这么一大笔银子，眼眶都红了，跪下来连连给秦夫人磕头。
秦夫人还想再扶，秦歆却劝住了她：“算了，娘，你让她磕吧。”
这恐怕是苏六娘唯一能表达感谢的方式了。
秦夫人转念想了想，暗叹一声，便没有再去阻拦。
苏六娘拿了钱，哭着离开了。
临走，她还没忘跪在秦府门口，又给秦家磕了几个响头。
这番动静，惊动了不少人。
花边消息在下人之间，总是传得特别快。堪堪过了半个上午的功夫，整个秦府的下人几乎就都知道，苏六娘来过秦府的事情了。
不少人都揣测起了苏六娘来到秦府的目的，还有她临走的时候，身上揣的那一大包银子到底是什么。
紫菀去膳房拿餐食的时候，也听见了这个消息。
恰好这两天秦若莲一直恹恹的，情绪不太好。紫菀生怕秦若莲把脾气发到自己身上，回去伺候秦若莲吃饭的时候，便将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了她。
“姑娘您不知道，那苏六娘和咱们秦府的大小姐，长得是真的像。”紫菀一边给秦若莲盛饭，一边笑道，“奴婢虽然没亲眼看见，但听说从远处看的时候，她们俩看起来就跟一个人似的。”
“哦，是么。可惜了。”
秦若莲点了点头，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
紫菀疑惑道：“什么可惜了？”
“……”
秦若莲眼底闪烁冷光，没有说话。
她惋惜的是，秦歆为什么没有出生在苏六娘那样的贫民之家。
如果秦歆和苏六娘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下贱穷鬼。那么，李兆的视线，便再也不会为秦歆而停留。
可惜了……
秦若莲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如沸的怨念，低头吃饭。
饭吃到一半，秦若莲蓦地想起什么，问紫菀：“最近，李兆哥哥有没有给我传过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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