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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随意笑了笑，双手背到身后，不动声色地抚摸一下隐隐作痛的后腰伤痕。
其实李兆心里清楚，他护着秦歆的理由，并不是为了什么局面稳定，而是因为，他单纯地想要护着秦歆，仅此而已。
先前，他从未想过要这样护着一个女子。如今这份想法，倒是罕见。
李兆低头笑了笑，笑意柔和。
……
另一边。
回到营帐，秦歆的神色变得严肃。
她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叫来了袁景知，将李兆的事情告诉了他。
袁景知也是听得蹙眉：“你确定，李兆就是当初的人？”
“不错，我确定！”秦歆顿了顿，语气严肃，“袁景知，我虽然是个女人，但骑射功夫都是从小就练起来的。我敢保证，李兆就是当初和右贤王一起攻打北狄的人！”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眼下的局面，就很复杂了。”袁景知蹙眉，“李兆在北狄的身份一定很高，或者至少很受北狄皇的重视，才会有和右贤王一起攻打大衍的机会。只是……他身为大衍人，到底是怎么会获得北狄皇的信任和重用的？”
说着说着，袁景知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对于这个问题，秦歆也不明白。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秦歆叹了口气：“算了，这个问题还是以后再说吧。眼下咱们掌握的线索还太少，不足以推断出什么来。”
袁景知颔首：“你说得对。”顿了顿，又道，“今天晚上，皇帝会在他所暂住的金帐前头设下大宴，款待北狄使者。我们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仔细观察李兆和北狄使者交流的细节。”
秦歆蹙眉：“但是李兆被我试探了一下，很可能会提前有所准备，不会去和北狄人有什么交接。”
袁景知道：“或许是的。不过，这个想法还是值得一试。”
秦歆点了点头：“也对。”转念想了想，忍不住叹气，“北狄人在国境上攻打着我们的防线，我们这边却要和他们的使者举办什么大宴。这真是太讽刺了。”
“歆儿，你安心就是。”袁景知抬手轻轻抚摸一下秦歆的脑袋，轻声道，“很快，局面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秦歆并未听清他的后半句话。
袁景知在秦歆身边待了一会儿，便出了门。
来到门外的不远处，齐太师苍老而微微佝偻的背影，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
齐太师抬头看着夏日的繁花和一望无际的草场，似乎是在欣赏眼前的风景。
袁景知走到他身边，轻轻叫了一声：“齐太师。”
齐太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太子殿下。”
袁景知不动声色地问：“关于我先前提出的事情，您想好了吗？”
“老夫……”齐太师闻言，有一瞬间的纠结。他缓缓摇了摇头，叹气道，“老夫这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你要知道，你这位叔叔是老夫的学生。可以说他这个皇位，是当初老夫和镇国公一起，胼手砥足地抬上去的。谁知现在……唉！”
齐太师重重地叹了口气。
袁景知笑道：“当初，您为什么要把皇帝抬上这个位置呢？”
如果代宗没有即位，那么如今的皇帝，就是他了。
不过，袁景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怨言，只是单纯的询问罢了。
“因为当初，皇上的确有明君之相。”齐太师对袁景知并不隐瞒，解释道，“他看上去很努力，一直在认真学着治国理政这方面的事情。当时，我和镇国公也在私下里商议过。皇上虽然资质很是一般，甚至是有些个差劲……但是，只要他能善于纳谏，认真做事。那么，我们大衍国未必就不会更加兴旺。或者至少，要保持高宗皇帝在位时的景象，是不难的。谁知道……哎！”
齐太师又是长叹一声。
毕竟这几年代宗理政的成绩，的确不算好。
袁景知颔首道：“原来如此。齐太师和镇国公当初选择了我叔父，看来的确是有道理的。”
“如今想想，当初的皇上也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啊！”齐太师长叹一声，“如果他当初就显示出了如今的模样，那么，谁还会推举他做皇上？”
袁景知微微一笑，对这话不予置评。
齐太师感慨了半天，又眸光熠熠地看向袁景知：“太子殿下，老臣想问问你。如果未来你即位了，会像如今的皇帝一样，怠于朝政，任意擢拔妃子的家人吗？”
袁景知想了想，摇头。
齐太师神色一喜。
袁景知却道：“对于这件事，孤还不能确定。”
齐太师神色一滞，慢慢转为失望。
袁景知缓缓道：“孤虽然觉得，自己不会变成叔父如今的样子。但凡事都有例外，万一某一天，孤也变了呢？”
齐太师拈着胡须，仔仔细细地看了袁景知半晌。
袁景知神色坦荡，没有一点矫饰和虚伪。
齐太师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确实是说了实话。只是这实话，未免难听了些。”
“不过，有一点孤敢保证，绝不会像叔父那般。”袁景知笑笑，“孤绝对不会暗地勾结北狄。”
齐太师闻言，身子猛地哆嗦了下。
他瞪大了浑浊的老眼，定定地看着袁景知：“太子爷！你可不要胡言乱语啊！”
“若是没有证据，孤又怎么敢这样说？”袁景知淡淡反问，“而且，难道太师爷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叔父要对北狄人如此卑躬屈膝，甚至不顾前线镇国公的意见，也要在此款待北狄，甚至还要答应北狄借粮的条件？”
“那，那是因为……”
齐太师嘴角抽搐了下，怎么也无法说出为代宗开脱的说辞。
代宗和北狄勾结，已经是错。
借给北狄粮草和牛羊，更是错上加错！
“太师若是不相信孤的话，可以在日后再加以查证。”袁景知看了太师一眼，缓缓说道，“只是您要记得，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北狄！”
这句话，倒是不变的真理。
齐太师毅然点头：“好，老臣记得了！太子殿下放心就是！”
“那就好。”袁景知笑道，“对了。太师若是想印证自己的想法，不妨等到今天晚上，看看皇上对北狄人的态度。到时候，许多事情，您自然就会明白了。”
齐太师脸色有些复杂地点头：“老臣知道了。”
……
入夜。
皇帝居住的大帐前头，摆起了一摊篝火。
秦歆带着袁景知，准时前往赴宴。
看见篝火，秦歆不由皱了皱眉。
大衍人的夜宴，是没有篝火这种东西的。只有北狄人才会在宴席中间放上篝火，用以照明。
代宗为了迁就北狄使者，居然连这种北狄的习俗都要学一学。这实在是……
秦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秦歆身后，又有许多人陆陆续续地前来。
这些人看见篝火，也纷纷都是一愣。
另一边，金帐里。
林贵妃为皇帝打理着绣满金龙的衣袍，小声问：“皇上在外头摆了篝火，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讨好那些北狄人了？”
“讨好北狄人，又如何？”代宗脸色漠然地反问，“你是觉得，朕斗不过那些反对给北狄借粮的大臣么？”
“这……”林贵妃陪笑道，“皇上乾纲独断，圣明无过于您。臣妾只是随便问一句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嗯。”代宗闻言，脸色稍霁，教训林贵妃，“你不要忘了，朕如今能够身登大宝，靠的可不是朝中这些酸腐的大臣，而是北狄人。”
对于代宗和北狄勾结的事情，林贵妃也是清楚的。
林贵妃想了想，小声提醒道：“只是，当初拥立您的人里，还有镇国公和齐太师。他们俩都很不喜欢北狄……”
“那又如何。”代宗冷笑一声，“对朕而言，他们都不过是明日黄花而已。镇国公手握兵权，朕不会容许他再高兴多久了。至于太师……若是他能老老实实地待着，朕自然不会亏待他。若是他敢像镇国公一样不识抬举，那朕也不介意，将这个太师府连根拔除！”
林贵妃脸色有些惊异地看了代宗一眼，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在她心底，隐隐泛起一股忧虑。
先前的林贵妃，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代宗原来是个这么无情的人。
就连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师和朝中大将，他都能毫不留情地舍弃，遑论是她！
如果有一天，代宗当真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林贵妃咬了咬牙，隐约觉得，自己该另外准备一条后路了。
代宗穿戴打扮好之后，出了门，恰好遇见北狄使者。
北狄使者冲代宗拱了拱手，笑道：“大衍的皇帝，你今天精神很好啊！”
声音怪腔怪调的，听上去也没有太多的尊敬之意。
德才脸色一沉，上前就要呵斥使者几句。
代宗却一摆手，示意德才安静，随即笑着看向北狄使者，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人逢喜事精神爽，朕今日的确是精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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