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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汉山和北狄人之间，有着血海深仇。约莫大半年前，他的父亲程里正，便是被北狄的右贤王带军所杀的。如今虽然北狄的右贤王已经被秦歆杀死，但程汉山对北狄和北狄皇，还是有着刻骨的仇恨。
毕竟右贤王只是一名将领，而真正决定南下侵扰大衍的人是北狄皇。至于狼子野心、习惯了掳掠大衍的，则是北狄这一整个国家。
程汉山闻言脸色挣扎，狠狠咬牙。
秦歆看着程汉山，轻轻叹了口气。
她其实，并非无法理解程汉山的想法和选择。
前世，她也面对过和程汉山差不多的困境——那个时候，代宗出手杀了秦家的所有男丁。当时的她，何尝没有叛离代宗，甚至是叛离整个大衍的想法。所以如今，若是程汉山想要背叛自己，也并非不可理解。
但是兵法有云，慈不掌兵。如果程汉山真的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举动，秦歆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将他的人头挂到旗杆上示众。让所有人都看看，背叛了她的人，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程汉山。”秦歆想了想，淡淡道，“对我自身而言，皇命难违。尽管我不想把粮草交给北狄，却也没有办法。对你而言，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若是你真的觉得，我将粮草交给北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做法，你也千万不要觉得，离开我是背叛，或是有什么不对的。你现在离开我，总比往后你出卖了我更多的信息好，对不对？”
袁景知不赞同地看了秦歆一眼：“歆儿……”
“我知道的。”秦歆抬手阻止袁景知未曾说完的话，轻道，“程汉山，我不爱难为人。如果你觉得在我这里对你来说是种负担，那么，你可以自行离开。”
程汉山静静听着秦歆的话，咬着牙没有吭声。
良久，他摇头道：“郡主帮小人报了仇，小人绝不会背叛您。”
听见程汉山的表态，秦歆松了口气，点头道：“很好，你下去吧。”
“是。”
程汉山深深看了秦歆一眼，起身转头离开。
程汉山走后，袁景知皱了皱眉，问秦歆：“你当真觉得，这个人是可信的吗？”
“嗯。”秦歆微微颔首，声音很轻，“程汉山是个很老实的人。我暂时决定，相信他。”
袁景知微微蹙眉：“好，希望你往后不要后悔。”
“不管他是不是背叛了我，我都不会后悔。”秦歆摇了摇头，道，“落子无悔。”
袁景知听得勾唇：“你有这份心气，便很不错。”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
秦歆笑笑，转开话题道：“方才的命令下达之后，一定会有许多人按捺不住的。”
“不错。”袁景知眯起眼睛，“网，已经下了。再过几个时辰，便能收网捞鱼了。”
两人相视一笑。
……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晚了下来。
作为李兆在秦歆军中内应的二赖子，原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为秦歆生病只是说说而已，不会耽搁行程。谁知秦歆这生病居然是真的生了病，一下午帐篷里毫无动静。
二赖子顿时就急了，旁敲侧击问了好几个从秦歆帐篷里出来的奴婢和亲兵，靖边郡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康复。
那些人一路伺候秦歆，原本就有些不耐烦。这会儿被二赖子问得烦了，更是直截了当地反问：“你对咱们大小姐的行踪和身体，了解得这么清楚干什么？莫非你是北狄派来的探子？”
这一句问话，便将二赖子给噎得够呛。
他没敢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地离开，背地里忖度着该怎么告诉李兆这件事。
殊不知他这一走，便被人盯上了。
一更时分，二赖子将怀里的信鸽掏出来，绑上信件就要悄悄放上天空。
谁知他的鸽子刚刚张开翅膀，便听见旁边鸣镝凌厉地响了一声。
一支响箭从斜刺里猛地飞了出来，射在那只鸽子身上。
鸽子只来得及咕咕地叫了一声，便抽搐几下，栽到地上，身下流出一点血来，显然是死透了。
这里居然有人？！
二赖子大吃一惊，心头警铃大作，转身就逃。
他刚转过身去跑了几步，便被人从后头拦住了。
那人长了一张敦厚的方脸，皮肤黧黑，赫然是秦歆身边的侍卫，程汉山。
程汉山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往外头传了什么信？”
“传、传信？”二赖子硬着头皮，死活都不想承认，“我只是途经此地，那只鸽子不是我放的。我一心忠于靖边郡主，从来都没想过要往外传信。程侍卫，请你明察……啊！”
一语未毕，程汉山忽然出拳，狠狠捣上二赖子的小腹。
二赖子凄惨地嚎了一声，在地上不停打滚。
“哼！我平日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巧言令色的人。”程汉山冷哼一声，收起拳头冷冷地道，“你有什么瞎话，就去靖边郡主面前说罢。走！”
说着，程汉山低喝一声，拉起二赖子便往前走去。
二赖子一路挣扎，想要摆脱程汉山的桎梏。
然而他的力气根本比不过程汉山，最终还是被程汉山一路拖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去。
二赖子和程汉山的身影，很快消失。
见状，好几道掩藏在岩石背后的身影都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幸好有刚才那个不知好歹的夯货，替他们先试了一遍这件事的深浅。要不然如今，被程汉山抓走的人就是他们了！
那几道身影又谨慎地停留了一会，这才纷纷用了自己的方式，和自己真正效忠的主子取得了联系，心满意足地离开。
谁知他们每个人刚一离开原地、回到帐篷不久，便被秦歆身边的亲兵给找上了。
那些亲兵出现的时候，一个个手里还拎着他们想要传递出去的东西，似笑非笑。
“咱们郡主找上你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你的事发了，跟我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这就走吧！”
……
仅仅一夜过去，秦歆的帐篷里，就跪了七八个蔫头耷脑的人。
看着这群人，秦歆都忍不住啼笑皆非。
她想了想，看向袁景知：“袁……不，阿知。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在外人面前，她仍是不想叫袁景知原名。
“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是一群背主求荣的奴才罢了。”袁景知淡淡看了底下的人一眼，眼里闪过微不可见的厌恶，“杀了就是。”
“唔，杀了。”秦歆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这个想法也不错。横竖把这群人继续留在身边，也只是浪费粮食罢了。不忠于我的人，要了又有何用。”
一听这话，几乎所有人都吓得哆嗦起来。
二赖子更是哀嚎道：“郡主，郡主您饶命啊！”
“饶命？我饶了你，谁来饶我。”秦歆挑了挑眉，故意邪气地冷笑道，“你往北狄那边传递消息的时候，可曾想过我？”
“小人并非是……”
二赖子刚要解释，自己传递消息的对象是李兆而非北狄，便一个激灵打住了这个念头。
李兆的手段，他是了解的。若是让李兆知道，自己背叛了他……到时候，他要面对的下场，比落到秦歆手里还要惨痛十倍！
二赖子顿时就支支吾吾起来，不敢再说什么。
秦歆见状，淡淡地笑了笑。
看来她在这群奸细面前的形象，还是太过温和敦厚了，还得想个更便利的法子才行。
秦歆挑了挑眉，忽然道：“你们当真都不肯松口？”
那群奸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愿意说话。
“很好，看不出你们还是一群硬骨头。”秦歆冷笑着吩咐，“把最左边的人推出去，杀了。”
顿时，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命令震惊了。
有人直接抗议：“郡主，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你可曾想过，如若我们真的是北狄派来的人，你的举动就是得罪了北狄……”
秦歆没管他的抗议，淡淡看着身边的秦家亲兵：“你是没听见我的命令吗？”
“是，郡主！”
秦家亲兵一点头，推着最左边的奸细出去。
须臾，外头响起一声惨叫，还有鲜血骤然泼洒到地上的泼剌一声。
老兵随即回来，捧着装了人头的托盘递给秦歆：“奸细已经处死，请大小姐过目。”
秦歆看了那人头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不错。”又看向那群奸细，“接下来我点到你们谁的名字，谁要是再不肯招供，就和奸细一个下场。”
见状，所有奸细额头上都渗出汗水。
他们终于不再怀疑，秦歆是真的敢杀人的。
只有方才出言质疑秦歆的人，还硬撑着不肯松口：“靖边郡主，你不可以如此对待我们。你也知道，我们是北狄的人……”
“你以为，你们能代表北狄？错！”秦歆冷笑，“你们不过是大衍的叛徒罢了。对北狄来说，你们不过是一群随时可以背叛旧主的猪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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