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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景知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锦袍，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帐篷门口。
他的眼神冷淡无比，定定地落在秦歆身上。
被袁景知一看，秦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想自己先前为了尽早离开，出手将袁景知麻翻在地的事情，秦歆不自觉地挪了挪座位，咳嗽一声：“父亲，呃……女儿忽然想起，军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今日便先行离开了。”
说着，秦歆站起来，匆匆跑出了中军大帐。
袁景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秦歆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喜怒难辨的笑容。
良久，他冲呆愣在旁边的秦志和秦然简略点了点头，便跟着秦歆一起往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姿态就如你追我逃一般。
自始至终，袁景知一直不紧不慢地缀在秦歆身后。他似乎永远和秦歆隔着一段距离，似是不急着要追上她，却又不想让她逃开一般。
秦歆直跑到鼻头冒汗，甚至好几次都使出了压箱底的轻身功夫，也始终都没能逃脱袁景知。
没想到袁景知不仅武功出众，就连轻功都这么好。
这厮是不是被代宗派来的人追杀惯了，才练出了这么一身绝世轻功？
秦歆跑了半晌，最终力竭。
无奈之下，她回过头瞪着袁景知：“你到底要做什么！”
语气虽然凶霸霸的，却不难听出底气不足来。
“哦，歆儿问我想干什么？”袁景知似笑非笑，“这话原是我想问你的。拿蒙汗药来对付我，歆儿你到底想做什么……嗯？”
说着，袁景知不着痕迹地拉长了一点声音。
秦歆瞬间一个激灵，戒备地看着袁景知：“你别过来！”
“安心，歆儿。”袁景知淡笑了下，丝毫没听秦歆的话，而是直接走到了她身边，“这里是中军大帐附近，我不会在这里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这话说得，就好像如果这里不是中军大帐，他就要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一般。
秦歆长叹一声，试着讲理：“袁景知，我知道先前让你担心，这是我的不是。但今天的这件事，我也是事急从权。你不能全怪我……”
“我没怪你。”
袁景知倏然冷下了脸色。
秦歆一怔，不解地看着他：“袁景知……”
袁景知微微眯起眼睛，冷道：“我只是觉得后悔。后悔我为什么没能陪在你身边……”
说着说着，袁景知冷笑了下。
先前，他倒是没有在意过自己和代宗的实力对比。毕竟代宗已经日薄西山，现在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而他年富力强，假以时日，不愁不能跟代宗的势力相提并论、一较高下。以后，大衍只会在他的掌中……
然而今天，袁景知在睡着之前的最后一刻，心底却生出了无限的怨怼和悔恨！
如果他先前没有急于维持一个完美的形象，而是直接将自己和代宗的争执挪到台前，那么现在，他就不会面对秦歆孤身犯险的情形，而没有丝毫的办法。
说到底，他现在的实力，太弱了！
袁景知拥紧了秦歆的腰肢，喃喃道：“歆儿，我很后悔。”
秦歆察觉到袁景知的情绪，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什么可后悔的，你已经做得很好。”
袁景知抿唇不语，心下对秦歆的话并不认可。
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抱着秦歆。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驻足。
月光如水，照在秦歆和袁景知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再拉长。
良久，秦歆蓦地想起一件事，抬头告诉袁景知：“对了，袁景知，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今天北狄派来界碑上接粮的人，是李兆。”
“是他？”袁景知有些意外地蹙眉，“想不到，北狄皇居然如此重用李兆。”
“是啊，想不到。”秦歆点了点头，有些感慨，“我原以为，李兆发挥的最大效用，充其量也不过是铁画赌坊里的私相授受、暗度陈仓。没想到李兆在北狄的地位居然这么高……如今看来，李兆先前做的事情，只是因着他当时还在镐京，北狄皇才会顺手让他去做的。北狄皇当真极是器重他。”
袁景知淡淡道：“北狄人和几百年前的匈奴人不一样，可不会对叛逃到他们那里汉人许以高官厚禄。”
几百年前雄踞漠北的匈奴人，曾经封赏过不少汉人。其后的鲜卑人也不例外。而北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极度排外，几乎只信任有着北狄血缘的人。
可是，李兆是大衍魏国公的儿子。按理说他的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该和北狄扯上关系才是……
“北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歆蹙眉，忍不住自言自语，“他们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李兆？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袁景知别有深意地看了秦歆一眼：“如若不是前任魏国公被人乱了血脉，那就是李兆身上有问题了。”
秦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经过此事，她觉得不止李兆，就连李家也都透着一股子古怪，让人难以忽略。
袁景知拍了拍秦歆的肩膀：“好了歆儿，不要再想了。眼下咱们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挖出李兆血脉上的奇怪之处，而是对付北狄人。”
是了，北狄人。
秦歆眯起眼睛道：“北狄人吃了这么个大亏，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袁景知饶有兴味地挑眉：“所以呢？”
“所以咱们得回去告诉爹爹，让他加强准备才行。”
秦歆笑着看了袁景知一眼，主动牵起他的手，两人折返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秦歆走后，秦志和秦然正在喝闷酒。
秦志滋溜喝了一盅酒，想想刚才秦歆惊慌失措地逃离中军大帐的情形，忍不住感慨万千道：“当真是儿大不由娘。”
秦然忍不住道：“可你不是娘，你是爹。”
秦志微微一怔，随即脸红脖子粗，回过头去狠狠瞪了秦然一眼：“不说话会变成哑巴吗？闭嘴！”
秦然莫名其妙吃了个挂落，委屈地瘪瘪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秦志又喝了一杯酒，摇头失落道：“你妹妹两三岁、是个奶娃娃的时候，恍惚还在眼前。为父当初还觉得，这个小奶娃娃这样脆弱这样可爱，永远也不会离开。怎么这一转眼，她眼看着就要嫁人了……”
秦然很是没有眼色地道：“爹，这说明您的确是长期在外征战，回家得太少了。这话您可别在娘亲面前说，要不然，她一定又要抱怨您了。”
秦然说完这句，自感很是体贴老父，不由沾沾自喜起来。
秦志却是一愣，跟着大怒，拍桌而起，就要气势汹汹地去揍秦然：“老子让你胡说八道！”
说着，大步迈过桌子，便要去揍秦然。
秦然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要被揍，杀猪一样地叫了起来：“我没有胡说八道！爹，我只是随口一说，您切切不要动怒……”
秦志哪里肯听他的话，两人在中军大帐里你追我赶。
秦歆掀起帐篷上帘子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秦然赶紧叫：“爹，别打了！妹妹来了！”
“你还有脸说你妹妹来了？！”秦志一看秦歆也在，心里的怒气忽然就又上了一个台阶，“你先前给你妹妹蒙汗药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给老子滚过来！”
“爹，不要啊——”
秦然发出惨叫。
袁景知走进帐篷的时候，
秦志起初愣了下，转念想想袁景知也不是外人，便越发心安理得地打起了儿子。
秦歆有点窘，讪讪地问袁景知：“你看，要不要制止一下我爹……”镇国公打儿子眼看着就要进入兴头上了，要是不趁早制止，过一会儿要想阻止，就更难了。
袁景知却反问：“为什么要制止呢？”
“呃？”
秦歆一愣。
他不制止，那当然是因为，他也很想打秦然一顿啊……
袁景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拉着秦歆往外走：“再给镇国公一段时间吧。待他处理完家中的事务，我们再进去。”
秦歆没想起反抗，就这样被愣愣地带了出去。
秦然终于绝望，开始抱头鼠窜。
他狼奔豕突了一阵，身上也挨了不少揍。
直到这时，秦志才解了气。
秦志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狠狠瞪了秦然一眼，转头和颜悦色地叫了一声：“太子殿下，歆儿，你们进来罢。”
秦然捂着被打疼的地方，委屈地缩在一边。
秦歆走进来，瞥了秦然一眼，笑道：“父亲平日还是多多珍重自身的好，切切不要动怒。”
“嗯，你放心，为父平时动怒的地方不多。”秦志冷哼一声，摸了摸胡子，冷眼看了秦然一眼，“要是这孽畜少气为父几天，为父也能多活几天。”
秦歆笑笑，忽然感慨：“如果大哥还在这里，那就好了。”至少在秦志大发脾气想揍秦然的时候，秦云还能上来拦几下。
秦志却有了不一样的感慨：“歆儿说得是。唉，为何当初被西戎抓走的人不是然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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