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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侯府再怎么，也是侯门，沈令安再怎么平和待人待物，此刻也平静不下来，他脸色阴沉，反问：“怎么？你林家是觉得，我护国侯府两个女儿好欺负吗？”
林太尉一怔，好像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发火撒泼的地方是侯府，也是自己一路高升上来依仗的对象。
但，自己女儿的事，明摆着是不寻常，他实在没办法忍耐，于是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自己夫人的话。
“侯爷，话不能这么讲，毕竟二小姐是仙仙最后一个见的，不问一问，我们夫妻俩如何能够安心，如何能够相信两个外甥女与这件事无关！”
话说到这里，看林家夫妇的态度和模样，是非要闹到沈令安把沈檀兮叫出来问清楚了。
沈令安语噎。
林氏顾着安慰自己嫂子，对这个事视而不见，不想去搭理，毕竟，沈檀兮也不是她亲生的。
至于沈殷心么，她从头到尾没说话，若是刚才沈令安没有及时替她开口，那时候她就想要反驳林太尉了。
林仙仙那个没脑子的，自个儿不听她的话，非要跑出去，不知怎么坏了她的事不说，反倒让她惹了一身骚。
此时，她也无所谓沈檀兮会不会被林家夫妇讨伐指责，而是想看一看沈檀兮是什么说辞，她还没有想通透。
“父亲，既然舅舅舅母执意要问兮儿，那便着人将兮儿传过来吧，也好叫舅舅舅母信了这事，没得以为，是我们欺负了表妹。”
因为沈檀兮受了伤的原因，沈令安是不怎么想让她过来走动的，可看到林家夫妇，也怕他们在这里不依不饶，便哼了口气，差了侯府管家去将沈檀兮接过来。
沈檀兮来时，是用担架抬过来的。
其实，她是可以走过来，会慢一些而已，只是听说了是林太尉夫妇过来问话，她便索性让人用担架抬过来了。
也好叫林太尉夫妇看看，她们的好女儿将她伤成什么样了。
管家让人将沈檀兮在厅中放下，只见她，额头上缠着一圈洁白的纱布，似是敷着药，露出了一些颜色，而她的脚踝，因为包扎过的缘故，有些臃肿，便就显得她伤得很重的样子。
其实，脚踝不过是她借口让大夫稍微包扎厚了一两圈，额头嘛，自然也是。
惜禾扶着她站好了，要向沈令安见礼却被他拦下了。
“兮儿，你身上有伤，不必见外了。”
沈殷心一双清冷的眸子上下打量一遍沈檀兮，这丫头，竟伤得这么重？
林太尉夫妇也有些不淡定了，他们是由听送林仙仙回府的宫人说，林仙仙伤了沈檀兮，原以为是假的，抑或是轻微磕碰而已，不成想，竟这么严重了么？
林太尉夫妇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确定。
这时，沈檀兮有些虚弱地开口，朝沈令安道：“父亲，这么着急让兮儿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沈令安瞥了眼林太尉，颇有点不善，斟酌着说：“兮儿，是这样的，你舅舅舅母想问一问你，你在见到仙仙时，她是怎么样的？又为何会伤你？”
魔怔，神智不清，失心疯，这等字眼沈令安刻意避过了，故而显得小心翼翼。
沈檀兮垂眸听着，一贯的柔和顺从，此刻多加了两份虚弱，愈发显得林仙仙伤她的可能性极大。
她咬着唇，似是心有余悸，而后缓缓开口：“在太子面前，兮儿已经说过了，确实是表姐在路上遇见兮儿，不知是否是兮儿当时站在路中间，表姐觉得兮儿挡了她的路，没等兮儿反应过来呢，便被表姐一把推倒了，再之后，就什么都不清楚了，兮儿只记得表姐嘴里念叨着，她要去明月居，后来才知道那是荣安侯的地方，若是知道，兮儿定然是要拦着表姐的。”
“舅舅舅母，其实兮儿也有疑惑，是不是表姐早就见过荣安侯，倾心于他了？所以今日才会失态？”
“你胡说什么！”林夫人第一个反驳，她的女儿自小离开她也就罢了，才刚刚接回来，便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她怎么能忍下，“我家仙仙早些年一直养在乡下的师傅那里，十几年来没进过京都，如何能认识荣安侯？！”
况且，她家仙仙，怎么会倾心一个将死之人！
呸！真是信口雌黄！
林夫人反驳的声音拔高，沈檀兮吓得一颤，下意识往沈令安身后躲了躲。
“舅母，兮儿说的是实话啊，大姐可以证明。”
林夫人不知沈檀兮说的是真是假，但见女儿被说成这样子了，气急哭了起来。
沈殷心冷眼观察着，被点了名也不好不开口，才道：“舅母，不管您信不信，仙仙确实做了那等子事，太子那边，心儿已经安抚过了，也求过情，相信不会再跟表妹计较，为今之计，还是找大夫给表妹好好诊治才好，揪着这些不放，也于事无补。”
林太尉也是太子那边的人，听沈殷心已经求过情了，一时有些不知什么滋味，怎么说呢，不甘，不信，可事情已是定局，他们再怎么问，再怎么求证，也都是那个结果。
而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奇怪，就像是，所有人都一致咬定了。
他家女儿，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叫人给陷害了啊！
而这个人是谁，偏偏还不知道！
沈令安像是被闹得烦了，摇头叹气，口气却平和了下来，“兮儿身上的伤就不计较了，兄长和嫂子，还是快些回府照顾外甥女吧。”
他称之为兄长嫂子，便是做脸给了台阶下。
沈檀兮侧目看他一眼，她还打算，林家夫妇再不依不饶，她就要拿自己的伤来说事了，看谁说得过谁！
毕竟，林仙仙身上，可是一点伤都没有，谁有理谁没理还不知道呢！
林太尉夫妇来这一趟也没讨得好，自知再纠缠下去，怕是两家要撕破脸皮，往后不好来往了。
于是，在林氏的帮忙劝解下，林太尉脸色阴郁地，带着泪眼的林夫人一道甩手离开了。
主位上，沈令安饮了口茶，须臾，浑黑的眼眸看向厅中的姐妹俩，声音沉沉，让姐妹俩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与他听。
林仙仙的事也就罢了，丢人的，棘手的，都是林家那边，而刺客的事就不一样了。
在场几位勋贵，哪里是轻描淡写能带过去的。
光是景世子，陛下就一定是查，别说还有一个太子一个明王，不查个底朝天才怪了。
沈殷心和沈檀兮一样，心中颤了颤，沈檀兮不想出头，便保持沉默。
静止了会，沈殷心讪讪开口，大致地，将遇刺的场景说给沈令安听。
她在说的时候，才回想到，似乎是，沈檀兮拐脚摔倒，才撞到的景懿。
思及此，沈殷心神情微顿，这会是意外吗？
若不是意外，那便算是间接推开了景懿，导致景懿避开了那支毒箭，细思极恐！
她看向沈檀兮，眼色森然，从沈檀兮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她不由怔怔，是她太过敏感，想多了吗？
上头，沈令安听罢，捋了捋，大致清楚了，便就让姐妹俩回自己屋里去，而沈殷心却还怔怔地看着沈檀兮不知在想什么。
“大姐？”沈檀兮看她，一双晶亮的眸子满含不解。
沈殷心猛地回神，意识到失态，忙收回了眼神，“怎么了？”
“父亲让咱们回屋了。”沈檀兮道。
一直侯在一旁的惜禾见状，赶紧招呼人取了担架进来，将沈檀兮扶上去，然后跟在一旁。
沈令安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很快让人准备马车，去了庆阳侯府。
而林氏，原是想拉着沈殷心回自己院子里去问话，谁知，沈殷心却让她先回去，自己跟着沈檀兮回去的方向追过去了。
沈檀兮才出前厅不久，就被后面赶来的沈殷心拦住，随即而来的，是她没头没脑的一句：“兮儿！你还记得你遇见林仙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檀兮不设防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了心口，抬头见是沈殷心，眉间不由得一蹙。
先是对她没头没脑的一句感到怔愣，愣了一下，才柔柔地，小心地回道：“大姐，不记得了，说实话，兮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会走到那条山路，但醒神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表姐，其他的，实在没有印象。”
她说的恳切，沈殷心的疑心上来了，却不能这样就消散。
“你既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那里，怎么在太子面前，在父亲面前都不见你这样提？”
“我...”沈檀兮一噎，蹙着眉似乎很不安，面对沈殷心含着审视探究的眸光，她道：“我怕大家以为我也有问题，大姐，你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
这样么......
沈殷心眉心一松，思忖了下，觉得这似乎也说得过去，原是想再问有关景懿的事，可是看沈檀兮说话的口气，和那怯弱的样子，便就觉得，她大概没胆子和景懿扯上干系。
转念想想，沈殷心想，许是自己太过敏感紧张了。
这样想着，她一面折身往回走。
沈檀兮与她分开后，脸上的小心翼翼，怯弱不安，就浑然不见。
惜禾看着，却没问，她知，自家小姐做事总是有她的道理。
而沈殷心，回去后和林氏说了会话，一心想着找蔡力问话，也没在林氏屋里呆多久。
不过林氏也在女儿那里知道，自己娘家那边存了别样的心思，一时有些愤愤。
再想想，也没有必要，毕竟林仙仙已经那样了，再是扶不起来，而她家心儿就不一样了，依旧是样貌才情样样好。
往后若是有什么，便一股脑推到沈檀兮身上去好了。
沈殷心离开林氏院子后，回到自己院里，很快差了香巧去叫蔡力过来。
蔡力被沈檀兮和景懿威胁恐吓过，再拿了沈檀兮的钱财，已是完全不敢动歪心思了。
他按着沈檀兮教他的，一口咬定，是看着沈檀兮往后山方向去了的，只不过他却一直找不到林仙仙，没料到林仙仙也是在那个方向，但林仙仙到底是怎么变成那样的，他完全不知道。
沈殷心没有说话，一张姣好美丽的脸蛋犹如浸了寒霜，静了片刻，她示意香巧。
香巧取了一些钱出来，递给蔡力。
蔡力见这边也有钱拿，一双眼泛着贪婪的光，接过了香巧递来的钱，看了看正要收起来，眼角寒光一闪，他的动作和声音，截止在那一瞬。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俨然多了个人，深色衣服，没有表情，没有温度，近乎没有呼吸。
那是沈殷心在楚灏那里借来的，楚灏要她料理好后事，不要再生什么是非了。
这种情况，处理了蔡力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香巧畏惧地站到沈殷心身边，她没真正见过杀人，委实又惊又惧。
沈殷心眸色冷岑，因为对方是楚灏的人，她的口吻不那么命令式。
“还劳烦将尸体处理了，最好是找个正当死法让人发现他。”
毕竟是侯府活生生的一个奴才，传出去是她私底下弄死的，叫沈令安知道，她不好交代。
那人没说话，拱手做了一礼，便拖着蔡力的尸体离开了。
方才，蔡力拿沈殷心的钱还掉在地上，沈殷心道：“去收起来吧，再打扫干净。”
她看着，眼皮子要跳。
话是对着香巧说的，她惊了一下，但还是壮着胆过去，将钱收了起来，再出去找了东西来收拾。
当夜，月黑风高，夜风一阵一阵，穿过院子里叶子枯黄的树梢，扑簌簌地响，平添了可怖的气息。
惜禾侍候好沈檀兮沐浴洗漱，打理妥当，便才退下去。
扶云院里，也是有其他丫鬟伺候的，只是多做一些粗活，沈檀兮只习惯让惜禾伺候着，便不让其他人一直在她眼前晃荡。
沈檀兮躺在床上，饶是盖了一床被子，也觉得外头的风似乎丝丝缕缕地钻进来，渗进她的床铺里，不由得拢了拢被子。
待感觉温暖，她回想起今日桩桩件件，不由轻叹，好多事真是万般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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