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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时候，我们渴极了，就去扒树皮，嚼草根，但凡能有些汁水的东西，都被我们吃完了。有好多人因为乱吃东西而死去。”
我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村民们疯狂的向山神祈祷，希望它可以显灵，给我们降一场雨。他们每天都跪在北山前，每天都对着山祈祷。可是那并没有什么用。”
“在连续两年的干旱后，村子里又爆发出了瘟疫。就是那场瘟疫，彻底打碎了村民们对山神的信仰。为了发泄，他们疯狂的打砸了山神的雕塑，推到了供奉它的神庙。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稻香村里，再也没有人信奉山神了。”
凤婆婆放在身侧的手稍稍握紧了，一瞬间，她似乎再次回到了那个时候。年幼的她，眼睁睁看着愤怒的大人们推倒山神的雕像，或许那时候的她，心里也有很多不解吧。
“一直信奉的神明没有给予自己回应，而自己反而陷入更深的绝境中。因为信仰崩塌而导致把对神明的信仰转变成怨恨。”我沉声道，“这并不少见。”
人类因为欲望而塑造神明，也因为欲望而毁灭神明。
是什么能让村民失去对神明的信阳呢？当然是名为欲望的东西。我早该想到的。
“是啊。正是因为村民们在山神身上寄托了太多希望，所以当绝望来临时，他们才会那么愤怒。”凤婆婆说，“我能理解他们，神明也可以理解他们。”
我惊讶地看着她：“真的有神明吗？”
“有啊”凤婆婆笑着说，她的声音温柔而虔诚，“那是一位意外的十分温柔的神明呢，他理解了村民，并且原谅了他们。时至今日，尽管村民已经不再信仰他，我也无法和他取得联系。可是我知道，他一定还在山中的某个地方，默默守护着我们吧。”
“难道您曾经见过神明吗？”
这世上没有无根无由的信仰，凤婆婆宁愿牺牲一切也要信奉神明，一定是有什么理由吧。
“是啊，我曾经见过他一次。”
“那时候，村里爆发瘟疫，我也不幸染上了。我记得，当时我被隔离在北山的小屋里，一天到晚，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没有人来看我，也没有医生来为我治病，我独自躺在木屋里，就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可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一天夜里，我偷偷跑出木屋，想要回家找妈妈。”
“那晚天很黑，没有月亮。我一个人跑在山道上，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后来，没等我跑出山道，我就已经累的没有力气了。你一定不能想象那种感觉吧。”凤婆婆看着我，即便是曾经黑暗而痛苦的回忆，如今她也能云淡风轻的描述出来了，“我一个人躺在黑暗的山道上，没有力气哭喊，也没有力气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的天空，任凭地狱的阴差来到我身边，带走我的魂魄。而我那时，才只有六岁而已。”
六岁而已，就已经被迫在黑暗中，一个人面对死亡了。
“是山神救了您吗？”我问道。
“是啊，就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一个人走到了我身边。刚开始听到他的脚步声时，我还以为是山里的野猪。于是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好可爱的小姑娘，为什么一个人躺在山里呢？迷路了吗？——当时，他是这么问我的。他的声音把我唤醒了，那么温柔的声音，像风一样。”
“尽管我从未坚定的信仰过他，可是当我绝望时，是他来到我身边。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凤婆婆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
我点头。
是的，我能理解她那时的心情。不是为了迎合她，我是真真正正地，理解那样的心情。
凤婆婆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那就好。”她笑着说，“看来你和我一样幸运。”
我也微微一笑。
一束微光，若将它放在天光之中则会显得黯淡。但若是将它放于黑暗中，那它也能成为，救赎的希望。山神的出现，恰好是凤婆婆在最绝望时拯救她的一束光。
光芒虽然微弱，却在那时那刻，恰好照进了她的心里。
“喂——”少年清越地声音骤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心神一阵恍惚，他的身影突然就在我眼前浮现了。
他站在灼热又明亮的阳光中，风吹起他身上蓝白色校服的衣摆，他的笑容明亮又肆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笑着问我。
那时，我也曾被一束微光照耀过啊……
“你知道吗？他蹲在我身旁，然后把我抱进了怀里。他的怀抱那么温暖，身上还有很好闻的花香。他说——我带你回家吧。”
“他长什么样子？”我忍不住问道。
岂料凤婆婆竟摇了摇头：“山神是没有容貌的。他长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看他的人的心中所想。那晚，我看见得山神只是一个纤瘦的少年，我还记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和我邻居家的小哥哥长得很像。”
“原来是这样。”
“山神抱着我，走进村子里。在路上，每当我们路过一处被砸坏的祠堂时，他脸上就会露出悲伤的神情。他一定很伤心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信徒对自己暴力相向，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真是一个差劲的神明，对吧？我记得，他当时曾这样问我。”
“那您是怎么回答的呢？”我轻声问道
凤婆婆呵呵一笑：“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但是我对他说，我很喜欢他，愿意做他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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