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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宋清词怀疑宋朝业的理由之一。
更重要的是，这两日宫中的风言风语听起来，宋朝业一直在外宣扬，皇帝没有立储就应该长子继位。
皇帝突然驾崩，对他更有利。
“京郊山火连纵火之人都查不出来，除了我这位便宜大哥，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他没说，她还是猜到了。
沈玉临不再隐瞒，“宋朝业大约知道给陛下下毒之事已经暴露，京郊山火乍一看是要杀你灭口，实则釜底抽薪，直奔陛下而去。”
他说的是实话，唯独掩盖了沈泽光那一段。
皇帝驾崩之后她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把沈泽光拉上，无异于得罪朝中所有文臣，她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和全世界为敌。
宋清词太累了，累到没有深想下去，沈玉临的说法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两人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宋清词忽道：“宫里乱成这样，该灭的口和销毁的罪证，只怕宋朝业早就做好了。”
沈玉临以为她在想办法对付宋朝业，便道：“就算宋煦仁登基，你也动不了宋朝业。”
按照往朝的惯例，就算宋朝业在夺嫡之争中失败了，也会荣封亲王到封地去安养，以此成全新君的“仁德”名声。
宋清词若想动宋朝业，除非证据确凿。
她摇摇头，“我要想动宋朝业，早就动了。”
从知道宋朝业给皇帝下毒的时候她就该动了，是皇帝劝阻了她，为了她的将来，皇帝连自己被谋害都能忍气吞声。
她现在若沉不住气，对不起皇帝的爱护！
“至少宋朝业不能成为新君。说吧，你和宋煦仁需要我做什么？”
宋清词不是在帮宋煦仁，也不是在帮沈玉临，她在帮自己。
话说到这里，沈玉临正色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百官商议之时站出来口头支持二皇子即可。”
她什么都不用做，两万禁军戳在那里，不做也等于做了。
宋清词明白了。
以沈玉临的手段恐怕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她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就算没有她，沈玉临也能扶宋煦仁上位。
她默默看着沈玉临，为了替皇帝守灵他换了一身通体素白的衣裳，衣裳的颜色很衬他，比他平日爱的竹青色更仙气翩然。
他有最仙气的脸，做的却是明争暗斗、阴谋算计的世俗事。
沈玉临和她对视良久，刚要开口，她忽然一转身朝灵殿走去。
头也没回。
……
高贵妃身边的侍女被带到柔德、柔良等宗亲女眷面前，众人指认过后，确定就是她假传消息。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幸好人找得快，再拖下去宫里非翻了天不可！
尤其是宋朝业和宋煦仁，老皇帝死了，他们作为唯二的新君人选被拘在灵殿守灵，这算什么事？
高贵妃被禁足看管，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为皇帝殉葬，她身边的侍女因为担不起弑君的罪名上吊自缢。
这一夜，灵殿冷清了许多。
除了宋清词雷打不动地跪在最前头，只剩下柔德和柔良歪歪扭扭地在后面。
有宋清词在这，她们不敢回家偷懒，只能偷空就以更衣为借口出去歇歇，吃点东西。
宋朝业和宋煦仁索性回府睡去了，明日朝堂上就要商议新君人选之事，今夜他们不能松懈。
一时松懈，毁的就是一生。
他们回府了，可怜端木氏和尹氏在这里替他们跪着，连几个年幼的孩子都不能回去，以免被抓住把柄以“不孝”为由剔出新君人选。
她们跪得比柔德和柔良更敷衍，东倒西歪，甚至眼皮都合上了。
“公主，喝口汤吧。”
紫练掐着时间跪到宋清词身旁，手脚麻利地把放凉的汤喂给她，一次喂一大勺，几勺下去一碗汤就喂完了。
要不是这样，宋清词是不肯吃东西的。
紫练一开始急得不得了，生怕她不吃东西饿坏自己，还是回去和曹嬷嬷商量之后，经验丰富的曹嬷嬷想出了这个法子。
“公主是在守古礼，按照古礼父母过世，儿女守灵前两日是不能进食的。”
曹嬷嬷的说这话的时候，紫练噘着嘴不服气，“别人守灵有歇息的时候，自然可以去吃东西，咱们公主根本不歇息，活活饿了两天！”
一碗汤下肚，宋清词的脸色总算没那么苍白。
她僵硬地半转过身，身后空空荡荡不成样子。
柔德和柔良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吓得立刻跪好，她们身后的端木氏和尹氏昏昏欲睡，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端正了。
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柔德和柔良忽然跪直，一定是宋清词看过来了！
“大妹妹，明日朝堂上还有大事，你二哥不得不回府准备，你可别怪他。”
尹氏笑得讨好，她知道宋煦仁要顺利登基，少不了宋清词的帮忙。
相比之下，端木氏兴致缺缺，只敷衍地附和了一声。
宋清词早知道是宋朝业给皇帝下毒，先前还在自己面前演戏，沈泽光找来府上时她被宋朝业一顿斥骂，骂她愚蠢。
她知道现在讨好宋清词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没关系。
等她成为皇后，只有宋清词讨好她的份，她又何须低三下四？
“孩子还小，让他们去偏殿休息吧。”
宋清词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目光看向跪得东倒西歪的孩子们。
不单是尹氏的孩子，还有端木氏的孩子。
孩子总是无辜的。
端木氏和尹氏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顺水推舟让宫人把孩子带去偏殿休息。
四五个孩子年纪都小，最小的是尹氏的女儿，今年才三岁，粉嘟嘟的面颊红了一大块，是在蒲团上睡着了压的。
听见尹氏叫她去偏殿休息，她迷迷糊糊醒来，嘴里嘟囔，“大姑姑不哭不哭，三姐儿陪你。”
尹氏听得一愣。
宋清词瞧着三姐儿肉嘟嘟的小脸，想抱抱她，却发觉自己站不起来。
她干脆跪在地上慢慢挪过来，把三姐儿抱在怀中拍了拍，“大姑姑没有哭，不信你瞧。”
三姐儿用两只小肉包似的粉拳揉揉眼睛，仔细一看——
大姑姑确实没哭，只是眼睛红红的。
“大姑姑伤心，为什么不哭？”
三姐儿还小，她能感觉到宋清词的伤心，以为伤心就要哭，没看到宋清词的眼泪让她很意外。
宋清词拍着她，耐心道：“因为大姑姑的爹爹在天上看着呢，他要是看见大姑姑哭了，就不能安心走了。”
三姐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伸手在怀里掏来掏去，半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娘叫我饿了就吃这个，我不饿，给大姑姑吃，大姑姑饿了。”
纸包里是两块绿豆糕，被三姐儿压得有些碎了，豆绿色的粉末簌簌落下。
尹氏有些尴尬，看了宋清词一眼，好在她没责怪。
“谢谢三姐儿。”
宋清词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宫人便抱着她去偏殿歇息。
孩子们被带走之后，灵殿中更加冷情，只剩昏暗的烛影在秋夜寒凉中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中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
沈玉临跪在她身旁，慢条斯理地从衣襟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看着很眼熟。
一股绿豆糕的甜香钻进她鼻子，饥肠辘辘的她腹中发疼。
是饿的。
“吃吧，已经过了子时。”
过了子时就是第三日了，她可以吃东西了。
宋清词皱了皱眉头，才想起这纸包为什么眼熟。
不就是三姐儿给她的绿豆糕么？
“三姐儿先前也给了我一块。”
沈玉临解释了一句，把纸包拆开，方方正正的绿豆糕躺在淡黄色的纸上，像精雕细琢的尤物。
他将纸包放在宋清词手心，同时将宋清词身旁那块碎了的绿豆糕拿来，自己慢慢吃起来。
他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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