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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御书房，宋清词占尽上风还装好人。
尹氏输得惨烈，以为她定会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没想到她主动退让撤掉禁军。
尹氏错愕的表情落在宋清词眼里。
宋清词淡淡笑道：“调动禁军是我分内职权不假，可皇兄和皇嫂的心情，我自然也要顾及。若下次二嫂有什么不满的尽可同我说，我觉得有理的建议一定会听。”
她的笑容不卑不亢，和善中带着警告。
尹氏听明白了。
宋清词这是在跟她谈交易，井水不犯河水的交易。
既告诉自己她无意针对自己，又警告自己不要再试图用强权逼迫。
尹氏吃了个暗亏，终于正视宋清词。
宠爱万千，嚣张跋扈，那是外人眼中的宋清词；
有勇有谋，知道怎么为自己争取利益，这才是真正的宋清词。
现在想想宋煦仁登基之前她的种种行为，似乎都有预兆，无论是让自己时常带孩子进宫陪先帝，又或是强要禁军兵符……
皆有深意。
“明白了。”
尹氏的神情多了三分小心警惕，“日后禁军之事，我一定多同大妹妹商量。”
“大姑姑！”
话音刚落，孩子娇嫩的嗓音忽然响起。
尹氏转头看去，只见石子小路尽头，桌子高的男童牵着板凳高的女娃，两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正是尹氏的两个孩子，长子宋巍然和尚未起名的三姐儿。
除了他们俩之外，尹氏还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儿，尚在襁褓。
见着两个孩子，尹氏刚想叫他们过来，只见三姐儿挣开宋巍然的手，蹦蹦跳跳地朝宋清词扑来。
宋清词一俯身，十分自然地抱起她。
“大姑姑怎么不来看三姐儿了，是不是三姐儿不乖惹大姑姑生气了？”
三姐儿奶声奶气地说着，头上两个缀着八宝金钿的羊角辫晃来晃去，叮当作响。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宋巍然，宋巍然才九岁，在三姐儿面前极有大哥哥的模样，在大人面前又腼腆起来。
他不好意思道：“三姐儿老是要找大姑姑，我想大姑姑前几日为皇爷爷守灵受伤了，该让大姑姑多休息。三姐儿不依，我只好这么骗她。”
守灵那阵子孩子们都在宫里，宋清词的表现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有时宋清词主动让他们这些孩子去偏殿休息，宋巍然都不肯，觉得自己一个男子汉不能不如小姑娘。
嗯，大姑姑就是小姑娘。
孩子间的趣事逗得人想笑，连尹氏都忍俊不禁。
她和宋清词先前的僵持氛围也无形中缓和了。
宋清词轻轻一刮三姐儿的鼻子，“听见没有？那是大哥哥哄你来着。三姐儿乖着呐，大姑姑喜欢得不得了哦！”
说着还在三姐儿脸上啵了一口，三姐儿高兴得咯咯直笑。
“大姑姑好香！”
“三姐儿才香！”
宋清词学着她说话的小奶音，“三姐儿是不是喝牛乳啦，身上一股奶香。”
姑侄两个抱在一起说悄悄话，连尹氏身边的侍女也忍不住道：“长公主和咱们三公主真好，也怪了，三公主不喜欢旁人就喜欢楚国长公主！”
尹氏原本还看得津津有味，这会儿反应过来有些吃味儿。
那是她的女儿，倒跟宋清词像亲母女一样。
“三姐儿，别猴在你大姑姑身上，快下来。”
尹氏板了脸，宋煦仁夫妇平日都很疼爱三姐儿，因此她一点儿也不怕，反而骄横地皱皱鼻子。
宋清词主动把她放下来。
“大姑姑还要去巡视禁军，三姐儿跟你娘回去，好吗？”
“知……道……了……”
三姐儿拖长了话音，一脸不情不愿，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宋清词也忍俊不禁。
宋巍然忙道：“娘，我想跟大姑姑去看禁军军营。太傅说要教我武事了，我想多学学。”
尹氏一听这话，立刻正色。
宋巍然是她的长子，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文韬武略样样都要学，这事关将来的千秋大业，马虎不得。
她正色地点点头，“去吧，娘会告诉教你读书的太傅，一定要好好教你。你可是你父皇的长子，一定要争气，听懂了吗？”
“儿子知道了。”
得到尹氏的准许，宋巍然有些窃喜地看了三姐儿一眼。
他能跟着大姑姑，她不行。
三姐儿瘪瘪嘴，生气地把脸埋在乳母的大腿上不看他，宋巍然咧着嘴笑。
……
宋清词只得带着宋巍然去禁军军营。
其实巡营只是她随便找的借口，没想到宋巍然想跟着她，她只好真去巡视。
她身量修长高挑，走路快而稳，宋巍然起初还尽力跟她走在同一水平线上，后来越来越跟不上。
他的脑袋只到宋清词胳膊高，再使劲那两条小短腿也跟不上宋清词的大长腿。
好在宋清词注意到了。
她故意放慢脚步，假装悠闲地看四周，并不看他。
省得小男孩自尊心过不去。
宋巍然身上压力骤减，终于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偷偷看宋清词一眼。
见她走得比自己快一步，并没有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大哥儿，我考考你。”
走到军营外头，宋清词忽然停住脚步，“你看那两队正在交接的禁军将士，你猜，哪队是要换岗的，哪队是要上岗的？”
宋巍然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两队禁军士兵正在换岗。
两队各七人，一样的装束一样的武器，身姿挺拔精神饱满，看不出任何区别。
他哪知道哪队换岗？
偏偏两队士兵交接完就一左一右走开了，并没有驻守原地，看来这是个巡逻岗。
宋巍然犯了难。
宋清词小声提醒，“你看看他们的脸，尤其是眼睛。”
眼睛？
他将信将疑地看去，很快就看出了两队士兵眼睛里的区别。
往左走的那队禁军眼睛里有喜色，相反的，往右走的那队禁军就显得很平常。
宋巍然马上道：“往左走那队是换岗的，对吗？他们站岗累了，终于能换下来，眼睛里有喜色呢。”
宋清词笑得狡黠，只看着宋巍然不说话。
宋巍然莫名心虚，摸摸鼻子，“不对吗？”
难道这些禁军是受虐狂，喜欢当差不喜欢休息？
不可能吧……
“你能看出他们眼中的神情，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不知道的是，这会儿赵城正在营中抓操练，这时候上岗的士兵正好逃过一劫，当然高兴。”
“而换岗的那些士兵运气就不好了，回去正好赶上被抓，怎么高兴得起来？”
他完全猜反了。
宋巍然目瞪口呆。
这种事除了禁军的人会知道，他怎么可能想得到？
他有些不服气，“这个问题不算，大姑姑，你换别的考我！”
“你当我真的考你呐？”
宋清词笑眯眯地蹲下来，目光平视宋巍然，“别以为我提示你就是为你好，其实我是在诱导你掉进我的陷阱。这是大姑姑给你上了一课叫兵不厌诈，懂不懂？”
原来她是知道自己要学武事了，特意教自己兵法。
平日里他和宋清词相处得不多，最多的接触都在灵殿，他以为大姑姑只喜欢三姐儿，只朝三姐儿温柔地笑，没想到她对自己也这么好——
也会朝自己笑得这么温柔，这么好看。
这一课印象深刻，宋巍然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
“我，我记得了。”
他红着脸低着头，“大姑姑，三姐儿说你不进宫看她了，我知道不是因为她不乖。”
“是因为娘夺走了你的宫殿给三姐儿，你在宫里没地方住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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