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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词朝厢房的方向看去，屋里的柔良一愣，以为她在叫自己。
正要起身出去，忽听见隔壁屋子门扉响动，跟着是许多人的身影走了出去。
原来不是叫自己。
柔良翘首望去，那些人看起来都是朝中大臣，光看气势就不输沈泽光等人，甚至比沈泽光他们更加威严。
为首的老者胡子花白，她看见自己的大姐姐上前福了一礼，“外祖父，辛苦您和诸位大人走一趟了。”
竟是承恩公陈老大人！
看见陈克秀等人从屋里出来，沈泽光等人的惊讶尤胜过柔良。
他们一直在屋里，什么都看见了？
“沈泽光，你以为我在公主府点兵浪费时间，是真的要挑选杀人的好手么？我只是在争取时间通知外祖父，好让他带几位大人前来而已。”
宋清词冷笑一声，“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众人皆是见证，还有何辩辞？”
“谁人不知承恩公陈老大人宠爱你这个外孙女儿至极？他们陈氏一党为你说话，岂可作数？”
沈泽光死不认罪，忽见陈克秀身后一面孔刚肃之人走出来，指着沈泽光斥骂，“难道我们也是陈氏一党么！”
陈克秀找来的这几位大人皆是朝中口碑极好的清流文官，他们的官位未必多高，但忠正清贫的名声无人能质疑。
陈克秀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短短时间内就把这些人收集到一起，宋清词佩服不已。
沈泽光靠着一篇《劝藩疏》高调回京，而后大肆主持劝藩事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为了回京不择手段拍皇帝马屁。
他也因此惹怒了朝中真正的清流。
此番这些清流文官又亲眼所见沈泽光不顾柔良长公主性命、一心构陷宋清词，他们对沈泽光更加鄙夷。
沈泽光看着这几张铁面无私的面孔，终于不得不承认——
他输了。
一招错，满盘皆输。
……
柔良被虐伤之事，震惊朝野。
先帝的棺椁还停在宫中尚未入陵，他亲生的公主就差点被驸马殴打至死，简直闻所未闻。
不用宋清词费什么力气，满朝大臣的弹劾就让狄家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狄家该贬谪的贬谪，该流放的流放。柔良已经搬回宫里养伤了，你为何还闷闷不乐？”
沈玉临亲自来送汤，见宋清词在窗边发呆，柔声询问。
宋清词双手托腮，目视庭中的桂树，冬天要到了，桂树光秃秃的，看起来格外萧瑟。
她摇着头道：“不是闷闷不乐，只是觉得讽刺。”
前世柔良活活被狄飞宇虐杀，在先帝驾崩后脚就跟着出殡了，也没见朝臣们反应多激烈。
明明柔良忽然暴毙那么奇异，也没有一个人去追究原因。
这一世却有那么多大臣为柔良弹劾狄家，控诉狄飞宇如何侍主不恭，这些人到底有多少真心实意？
在宋清词看来，这里头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柔良现在情况很不好，等风头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会有新的麻烦。”
宋清词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算运气很好了，有我护着她。柔德也一样，有我在，朱家的人想欺负她也要忌惮三分。”
“我真羡慕她们。”
如果她沦落到柔德或柔良的处境，又能指望哪个姊妹替自己出头？
她只能紧紧抓住权力和金钱，不许自己跌落到任人欺负的地步。
“你永远不会沦落到她们那样的地步，不必羡慕她们。”
沈玉临把汤碗递给她，宋清词双手捧着，不着急喝，反而盯着他看了好久。
“看我做什么？”
“那日我设计沈泽光，听说你就在柔良的公主府外。”
“嗯。”
“你为何不顾沈泽光？”
凭沈玉临的能力，那日他若进府非要保沈泽光，未必没有可能。
可他没有进府。
宋清词也是事后听下人禀告，才知道那天沈玉临也去了柔良的公主府。
“我一回府就听说你要去柔良公主府杀人，打听到时美人约你进宫之事，生怕你中了别人的圈套，忙赶去阻止你。”
“没想到中圈套的不是你，那我还进去做什么？”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理所应当，宋清词听得脸热。
她当然不会以为事情真有那么简单。
作为沈家势力的重要力量，沈泽光这次名誉扫地受朝中清流弹劾，沈家的势力一定会向沈玉临求助。
甚至宋煦仁都会要求沈玉临保住沈泽光，毕竟沈泽光在劝藩之事上立了大功。
其中利益交错复杂重重，沈玉临很难置身事外。
既然他不想说，那就罢了。
“帝后二人唯恐皇室姻缘不谐惹人笑话，竟问柔良不如申斥狄飞宇一顿算了，不必和离惹得天下百姓笑话。”
宋清词道：“你听听，到底不是亲生的妹妹，他们眼里我们这些先帝留下的公主命如草芥。”
沈玉临笑容清浅，“可你一听到柔良命人传来的消息立刻就进宫了，为柔良据理力争，非要他们夫妇和离，帝后二人也被迫答应了。”
柔良现在一心听宋清词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清词力主和离，态度之坚决完全不像个女子，帝后二人犟不过她，只好答应柔良和狄飞宇和离。
她的神情缓和了些，“哪个女子会留着一个想害死自己的丈夫？不和离就是其蠢如猪。柔良自己的银子足够养活她自己，守着偌大的公主府过得逍遥自在不好么？非上赶着挨打！”
沈玉临笑着看她，宋清词被他看得心虚。
“那个，我是说真的害死，不是误会的那种。”
她心虚低头，沉默喝汤。
嗯，真香！
“你喝吗？”
宋清词举着小勺，随口客气了一句，没想到沈玉临真凑过来了。
她只好把小勺送到他嘴边，看着沈玉临微微启唇，将一勺汤喝下。
他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近看才看得出来。
特别好看。
“还要。”
他一手撑在桌上，姿态十分随意，嘴里说要，两手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分明是要使唤她。
宋清词皱皱鼻子，低头用勺子在汤里翻寻。
她刚才看见一颗黄连来着，正好喂他吃……
“怎么这么不小心，唉！”
御书房中，宋煦仁气急败坏，站在地下的沈泽光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看看，这些都是弹劾你的折子，让朕怎么办才好？”
宋煦仁私心里不希望沈泽光被贬谪，他还要用沈泽光，可御案上众多清流文官的弹劾，他也不能视若无睹。
他不像当年的先帝，先帝在位二十年根基稳固，面对百官的弹劾也要头疼许久，何况他一个根基未稳的新君？
沈泽光对他再有用，也没有当年宋清词在先帝心中重要。
他不会为了沈泽光牺牲得罪朝中一众清流。
“唉，这次朕只能让你回闽州了。等过二三年风声过去你再回来，朕还是要重用你的。”
一直垂着头的沈泽光，忽然抬起眼。
“陛下，臣可以去闽州，甚至可以一辈子不回京城。但楚国长公主之患，陛下就真的不管了么？”
“楚国长公主太过强势，咄咄逼人，朕也对她不满意。”
皇帝叹了一口气，“这次柔良原本可以不用和离的，是楚国长公主一力坚持，柔良也听她的，朕和皇后才不得不同意。”
同意归同意，宋煦仁和尹氏心里都不大舒服，觉得宋清词妨害了皇家的体面。
“臣说的不是这个。”
沈泽光拱手，郑重道：“楚国长公主为柔良长公主出头，本意自然没错。可她为了自己的亲姊妹能兵攻公主府，这次是狄家欺负了柔良长公主，下次——”
“若是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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