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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练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躲闪了一下。
魁奴立刻察觉到她的神态，下意识笑起来，“是吗？要是真的没事就好，要是有事还是请大周朝中换一个人接待我们太子吧，免得长公主支撑不住。”
“不劳费心，我们长公主真的没事。”
越是强调真的，越是假的。
魁奴咧开嘴笑得阴险，心道太子果然说对了，楚国长公主莫名其妙突然受伤，真是天佑大金。
这次大周一行，他们一定能马到成功！
“长公主，我把那金人汉子打发走了！”
紫练回到上房的时候兴冲冲的，曹嬷嬷朝她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点别惊着宋清词。
她太过兴奋了，差点忘了宋清词还在养伤。
好在宋清词只是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她兴奋的声音就知道事情顺利，“打发走了？”
“是啊，我就按着长公主说的，三两下就让那金人汉子以为我在说谎，以为长公主伤得很严重。”
“那金人汉子头脑简单，嘴上说着关心长公主的话，其实他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分明是因为长公主受伤高兴得！”
紫练又好气又想笑，气那些金人对宋清词不怀好意，又因为魁奴头脑简单而好笑。
宋清词轻笑一声，“草原汉子性情豪爽，心思简单些也是有的。那个太子才是异类，他好像很懂得大周人的习俗习惯，语言文化，可见是费了很多心思学习过的。”
完颜野烈有这能力，不代表他使团中其他人也有。
宋清词刻意让紫练误导魁奴，让金人以为她受伤严重，必定会在后续的接待事宜中力不从心，从而麻痹金人。
两日之后。
宫中为金国使团入宫觐见准备的宴席已经备妥，一应礼仪章程都是鸿胪寺仔细备办的。
既不过分隆重，也不简薄怠慢，陈谢芳为此在鸿胪寺住了两夜，办得妥妥帖帖。
金国使团在宫门外下轿，随后由鸿胪寺正卿、少卿等官员迎进宫，过前庭后先行了拜礼，而后进去才看见陈谢芳站在文德殿阶下，正与一侧身而立的宫装女子说话。
陈谢芳风流倜傥，文雅俊秀，他身旁的女子华服美衣，翩然若仙，映着身后巍峨的宫殿，倒像一副上好的画卷。
完颜野烈站在那里，鹰眸眯起，好一会儿才道：“那是楚国长公主？”
鸿胪寺卿不动声色，“楚国长公主奉旨接待金国使团，自然在此迎候太子。”
完颜野烈眸中掠过一丝兴味。
他倒要看看，受伤的宋清词怎么强撑着接待金国使团。
“楚国长公主。”
离着还有十几步，他大大咧咧地喊了宋清词一声，随即拱手上前，“听说长公主受伤了，没事吧？”
宋清词回过头看他，莞尔一笑，“好多了，多谢太子关心。”
看清她的脸后，完颜野烈惊艳万分。
只见她额上贴着一朵灿若云霞的桃花，一头墨发只以粉色珍珠点缀，妆容素净，衬得这朵桃花格外灿烂美艳。
他的目光落在那朵桃花上，好一会儿才移开，“长公主今日的妆容……本太子在京城似乎没见过。”
“这叫额黄妆。”
宋清词抬手，纤纤玉指在额角一点，“古时中原女子喜欢以黄纸贴在额上作为装饰，后来渐渐演变出各种不同的颜色和形状。本公主今日的仿古妆容，正是为了让太子看看我中原大地的文化何其多彩。”
“如何，太子觉得好看么？”
她朝完颜野烈靠近一步，口角生香，眼若桃花。
完颜野烈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字，下意识点头，“好看。”
“那就好。”
她这才后退，嘴角笑意更深了，“请太子入殿拜见陛下吧。”
说罢当先走上台阶引路，广袖风开，步步生香，她的姿态从容而优雅，看不出半点受伤勉强的痕迹。
那张画着额黄妆的脸总是浮现在完颜野烈脑中，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跟上宋清词的步伐朝殿中走去。
“金国使臣拜见陛下——”
一旁的礼官高唱一声，随即完颜野烈等人行拜见礼。
上首的宋煦仁一摆手，内监便将事先准备好的赏赐捧下去，完颜野烈谢恩之后命自己的人捧上。
待一套完整的礼仪走完，宋煦仁才开口道：“金国太子一行远来辛苦了，大周与金国是友好邻邦，多年通商，情谊深厚。朕特为太子一行准备了宴席款待，请太子移步重华殿入座。”
看来正头戏不在这里，在重华殿。
完颜野烈没说什么，随着众臣到重华殿落座之后，他才举杯开口，“蒙大周陛下对我等如此款待，我等十分感激。去岁贵国安王殿下向我国可汗发出求助书信，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伸出援手，便听闻安王殿下的死讯，我国大汗十分惋惜。”
满殿美酒佳肴，瓜果飘香，都在完颜野烈这句不识趣的话语里变得索然无味。
上首的宋煦仁嘴角抽了抽。
好在今日因为使臣觐见他穿着礼服戴着琉冠，琉冠垂下的藻珠挡住了他的脸，才没让金人看出他的神情。
众臣脸色各异，为了不在金人面前露怯，纷纷低头或者顾左右而言他。
宋清词坐在完颜野烈对面的位置，闻言笑得云淡风清，“太子放心，这事陛下并没有打算怪罪金国。是逆贼向金国求助，并非金国主动向逆贼伸出援手，陛下深明大义自然不会为难金国，太子就不必请罪了。”
请罪？
完颜野烈冷哼一声，“长公主误会了，本太子并非请罪。只是好奇那安王毕竟是陛下的兄长，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竟直接被杀？”
“我方才已说了，谋逆。”
宋清词含笑道：“何况还有里通金国的叛国之罪，这一点太子不是很清楚么？”
“哦，原来是这样。”
完颜野烈忽然笑起来，“安王可是长公主和陛下的长兄啊，竟做出如此叛国谋逆之事。啧啧，我以为先帝的子女个个都像陛下和长公主一样好呢。”
“啊，是本太子忘了，那安王和陛下、长公主可不是亲生兄妹，就连陛下和长公主也不是亲生兄妹。本太子记性差，自罚一杯。”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朝宋清词的方向亮了亮干干净净的杯底。
好嘛。
这完颜野烈先拿安王谋逆之事嘲讽大周皇室子孙不济，又拿安王的血统来讽刺宋煦仁也不是先帝的亲生子。
更是间接侮辱了先帝，没有子嗣。
宋清词朝上首望了一眼，完颜野烈的话一句比一句毒，戳的都是大周皇室最不愿意被提及的事，此刻宋煦仁在藻珠后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
“太子慎言！”
朝中老臣看不过去，出口训斥，“此乃我大周皇室之事，太子身为金国使臣，岂可当成笑谈挂在嘴边？”
“怎么，原来不能说吗？”
完颜野烈一脸欠揍，看向上首，“怎么陛下听了这话会不开心吗？若是如此，真是我的错了。”
宋煦仁怎么能说自己不开心？
他不能说，又无法假装大度，只好闭口不言，将目光投向宋清词的方向。
宋清词和身旁的沈玉临对视一眼，朗声道：“既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先帝子嗣单薄，哪里像贵国可汗那么用功，膝下一共一十八个皇子，还不算那些女奴生的贱子。”
她笑着看向完颜野烈，“太子能从这一二十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受封太子，真真了不得。哎呀，我听说太子册封的时候兄弟从一十八死到只剩五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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