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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中，宋煦仁大发雷霆，连砸了五本奏折。
都是上奏关于金国吞并班纳部落之事的。
“他人在京城安逸着，手却伸得那么长指挥他手底下的将领打了班纳部落。他下一步还想打谁，还想打谁？！”
宋煦仁完全乱了章法。
他才刚刚登基第二年，眼看大周随时就要落到开战的地步，他怕极了，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在后世史书中留下恶名。
“陛下，臣以为此事和金国太子并没有多大干系。”
兵部众人连夜拟了条陈，此刻纷纷禀奏，金国太子人在不在京城，都不会影响战局。古语云一鼓作气势如虎，眼下金国就是这头猛虎，随便打打靠士气就能取胜。”
“是啊陛下，眼下如果金国挥师南下对大周用兵，只怕这股士气会更甚。毕竟谁人不知我大周的富饶远胜那几个草原部落？”
达腊部落和班纳部落已经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富饶部落了，原本沉寂在寒冬中的金国得了这两个部落的粮草和金银，就像猛虎复苏。
众人最担心的是，这头猛虎的利爪会指向哪里？
“不会。”
人心惶惶之际，沈玉临从殿外走进来，一袭青衫常服在一众穿着朝服的官员中显得十分突出。
那些衣紫着朱的官员却纷纷向他行礼，避让到两旁。
宋煦仁见着沈玉临来就有了主心骨，满脸期望。
沈玉临上前拱手一礼，淡淡道：“战报传到京城的第一时刻，长公主已经命人包围了驿馆。金国太子插翅难飞，金国的将士又怎敢犯我边疆？”
“金国太子可有要逃跑的征兆？”
“陛下放心，没有。”
驿馆被看管得严严实实的，惹得金国那些护卫十分不愉快，要不是知道自家太子多看重楚国长公主，这些人又是楚国长公主派来的，他们早就打起来了。
反倒是完颜野烈坐在驿馆里毫无动静，也没见出门。
宋煦仁一听这话放心下来，“是朕急躁了。方才诸位爱卿说得对，金国打下班纳部落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否则他们不会挑这个时候让太子到京城来。”
他心情缓和之后，见到被丢在地上的奏折，不免觉得刺眼。
沈玉临朝一旁战战兢兢的罗辉秦使了个眼色，他连忙上来把奏折捡起，飞快在书案上摆好。
众臣见皇帝重新坐下，气氛缓和了些许，总算松了一口气。
沈玉临却道：“不管金国的目标是不是大周，我们都要早做准备。自从安王被杀之后西北的边防一直没有好好建设，是时候该重视了。”
“爱卿说得对。”
宋煦仁总算回过神了，“从前西北边境驻守的是安王手底下的将领，后来那些将领随着安王谋逆之事一并处置了，将领的位置就空了出来。现在边防军中是何等情况？”
兵部几个官员交头接耳，正在交换消息、互通有无，准备禀告宋煦仁。
忽听沈玉临施施然开口，“兵部尚书若难以回答，此事我倒略知一二。”
兵部几个人朝他看去，只听他道：“自打安王手底下的将领受到连带处置之后，边防军中多半由副职暂代正职，甚至有参将暂代主将的越级安排。且不说这些人的能力，只说编制松散人心不稳，就对我们极其不利。”
“此时金国大军士气高涨，我们要避其锋芒,同时也要派出一位镇得住的大将去边关领兵，才能重新汇聚人心。”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不吭气了。
宋煦仁在思考他的意见，其他官员却是心中咋舌。
沈玉临一个驸马知道的情报竟比兵部的官员还多，他们还没商量出个头脑来，沈玉临已经说完了。
他看起来是个文弱的书生，对于武事却如此精通，实在令人害怕。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沈玉临不能的？
“朕听你的。”
宋煦仁颔首，“就由沈驸马带着兵部众主官与朝中各位大将商议协定，看看派谁去边关坐镇最好。另外——”
“金国太子那里，还是要看紧些，决不能让他跑了。”
……
朝廷派去包围驿馆的士兵里三重外三重，可惜全是无用功——
完颜野烈根本不打算跑。
他特意来京城一趟，最初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能离开？
何况他现在还有了新的目标。
那个目标就是……宋清词。
“长公主好像很喜欢紫色啊，你看这颗紫色的宝石怎么样？”
完颜野烈坐在屋里，手里举着一块鸽卵大的紫色宝石，对着门外照进来的阳光，晃得满室都是光斑。
“好看是好看，可我怎么瞧着眼熟啊？”
魁奴正想看清那紫宝石是什么来路，却被宝石的光耀晃得睁不开眼睛，只好用手肘捂了眼睛不敢再看。
完颜野烈还在那嘀咕，“不过单单一块宝石给她，未免太不用心了，没得叫她以为我们草原人粗鲁。我想想，得把它镶嵌到什么首饰上面去，这首饰还不能比这紫宝石差，否则般配不上……”
“哎呀，太子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对妇人的首饰感兴趣了？”
魁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眼中的太子是草原的雄鹰，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是该在草原上射箭骑马的，怎么会研究起妇人物件来？
真是掉价。
“太子，咱们刚刚打下班纳部落，打得轻松得不得了，您不高兴吗？照咱们现在的实力，就是打他大周也——”
完颜野烈瞪了他一眼。
那双鹰眼太过慑人，连魁奴这样的汉子也禁不住他看，只好闭上嘴。
好一会儿，他听见完颜野烈平静道：“打下班纳部落好，班纳部落有什么珍奇宝贝都搜罗起来，若有好的没准可以送给长公主。”
“至于打大周……我们现在人在京城，先不要提这话。”
“为什么不提啊？咱们不一直是这么说的吗？”
魁奴越发看不懂他了，明明打大周的话是他们从金国出发到京城一路都在说的，就是为了将来能打大周，弟兄们才这么有劲。
可现在完颜野烈变了，连口风都改了。
魁奴急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不晓得完颜野烈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忽然看到完颜野烈手里那颗紫宝石，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这宝石不是侧妃娘娘给太子的吗？是当年可汗赏给侧妃的，她一直很珍惜这东西，太子怎么能给长公主呢？”
魁奴口中的侧妃，就是完颜野烈的生母。
这颗紫宝石是她送给完颜野烈二十岁生辰的礼物，是镶嵌在一顶漂亮的金冠上面的，当时完颜野烈还不是太子，那金冠却比其他皇子的都闪耀。
他因此遭受别的皇子忌恨，险些被害死，侧妃听说之后痛哭了一场，埋怨自己差点害死唯一的儿子，完颜野烈为了不让她伤心就把宝石从金冠上取下来了。
直到他成为太子，一直没重新镶嵌上去。
没想到他居然要送给宋清词。
“这是娘喜欢的东西，正好她也喜欢紫色，多好。娘要是像她一样聪慧刚强，就不会把自己弄得伤心欲绝，浑身病痛了。”
完颜野烈的目光有瞬间的凝滞，脑中浮现出他娘苍白的病容，又浮现出宋清词活泼的笑颜，一时间两张脸交叠在一起，居然还有些相似。
两个女子，都是他所爱的。
魁奴高声嚷嚷，“太子怎么能把长公主跟侧妃娘娘比呢？那可是太子的生母！那个长公主可是敌人，她是朝廷派来看着咱们的，太子瞧瞧外头那些士兵！”
完颜野烈瞧也不瞧。
“这有什么好稀奇？大周要是打下了班纳部落，我们也会这样重重看守他们派来的使臣。”
班纳部落打不打，不影响他在京城的行动。
他不耐烦地朝魁奴摆摆手，“去，跟外头看守的士兵通告一声，就说我要去长公主府，随便他们派多少人跟着我。”
又是长公主府。
天天不是去长公主府就是约楚国长公主出来吃饭，堂堂大金国太子的尊严在哪里？
在哪里？！
魁奴大跺脚，差点没把地上的青砖跺碎，而后就这么跺着出了门。
完颜野烈白他一眼，懒得理他。
外头的士兵很快就通过了他的申请，派了极大的阵仗陪他出门，一路到宋清词的公主府外。
“快进去通禀，就说本太子来了。”
“太子是找我们家驸马，还是我们家长公主？”
门房的下人明知故问，完颜野烈没好气，“本太子找你们驸马做什么？”
他躲沈玉临还来不及，唯恐他找自己下棋，特意挑了沈玉临不在府里的时候来的。
这个点儿，沈玉临应该在宫里议政。
“是。”
门房的下人打心眼里不愿意完颜野烈来。
自家长公主和驸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太子总是跑来缠着长公主，实在讨人嫌。
“你说什么？”
宋清词正在书房看关于班纳部落被攻陷的奏报抄本，听见完颜野烈来找她，顿时皱起眉头，“我没有听错吧，他说来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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