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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临眉梢一扬，故意叹了一口气，“唉，少不得要帮你收拾了眼前的烂摊子，免得将来你想起这一节，说你最辛苦的日子我却躺着享福。”
“你这个混蛋还想装，知不知道别人多担心？”
宋清词气得在他肩上砸了一拳，沈玉临嘴角含笑，由着她打，好在她打了一拳就不打了，气得扭头朝门外走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清辉阁院门处，沈玉临这才皱起眉头，缓缓倒吸了一口气，扶着门框微微弯下腰。
还是会疼的。
……
“我要亲自去一趟代州城。”
沈玉临受伤之后第一次回到朝堂，一语惊人。
“完颜野烈已经杀红了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有我亲自去劝说向他分析利弊，他才会明白自己现在做的有多荒唐。”
此语一处，众臣都沉默起来，连宋清词也无话可说。
沈玉临的话术是数一数二的好，他是擅长做使臣的那一类人物，但若让他专做使臣，未免大材小用。
“你伤才好，怎么能舟车劳顿？”
宋清词知道他是最好的人选，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沈玉临目光悠悠朝上首看来，带着些戏谑，令宋清词想到他从自己身上一骨碌翻身而起敏捷的样子。
“……”
当她没说。
“你既然决定，那就依你。只是你此番去只能劝说，千万不能贸然与敌方动武，一切以性命为重。”
这话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的，除了赵邦站在阶下脸色不快之外，其余大臣脸上多少现出些暧昧的浮想。
这或许是朝堂紧张的气氛中唯一的调剂了，不知是长公主有意缓和气氛，还是一时情切忍不住说出来的。
“什么？驸马要走了？”
完颜真真是在吃水晶蹄?的时候忽然听见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手里的水晶蹄?不香了，公主府的下人按她要求特意给她弄来的奶茶也不香了。
她搁下蹄?，“驸马要去哪？去多久？他的伤还没好呀！”
下人老老实实道：“驸马去哪，去多久，这些话不是小人该跟真真公主说的。小人只是提前来通知公主，明日您不能去清辉阁看驸马了。”
“明日就走吗？”
完颜真真一下站起来，“不行，驸马明天就要走了，那我今天得见他一面！”
说罢就要往外去。
门一推开，廊下几个亲卫转过头看她，面无表情。
这些人原本对她还可以，虽然不允许她随便走动，至少有个笑脸。可自从代州城大周将士死了两万余人之后，这些人对她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
她不得不低声下气，“让我见驸马一面吧，他明天就走了，我只是把明天的份额挪到今天也不行吗？”
回应她的是冰冷冷的答案，“我们听长公主号令，长公主没有下令，我们不能放你出去。”
完颜真真失望地低下头，忽然想到什么，试探道：“那我要见长公主，行么？”
……
“完颜真真想来见你一面，我已经同意了。”
清辉阁内，宋清词正看着下人替沈玉临收拾行囊，沈玉临身边伺候的都是侍墨这样的男子，她嫌他们不细心，特让紫练和文敏来帮忙。
毕竟沈玉临的伤才好，要准备的东西自然得比平日更加细致。
沈玉临坐在榻上品茶，淡淡一笑，“你预备如何处置完颜真真？若依我的意思，把她交给我，完颜野烈便是不听劝也不可能眼看他的妹妹送命。”
宋清词心中一惊，她相信沈玉临做得出这种事。
对沈玉临这种自小众星捧月养成冷情性子的人来说，他不会像别的男子一样，因为这个女子喜欢自己、待自己好，就会对她另眼相待。
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是淡淡的，更别提别的女子了。
在他眼里，完颜真真单纯是个金国公主，是两国交战之际可利用的一枚棋子。
“不，我不想杀她。”
宋清词摇了摇头，“她哥哥是她哥哥，她是她。她是因为思慕你而不是为了金国才留在京城的，这件事与她没有干系，她不该死。”
早知道她会这么说。
沈玉临无奈地垂下眸子，嘴角微翘。
完颜野烈也算了解宋清词了，知道她绝不会迁怒无辜的完颜真真，所以修书一封让宋清词帮忙寻找完颜真真。
幸好，他了解的只是一部分的宋清词，而非全部。
“驸马，你要去哪里？”
完颜真真被亲卫带进来，一见到屋里下人正在收拾东西，便知道沈玉临是真的要离开了。
她连忙询问，宋清词却忽然站起来，“你们聊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罢便朝门外走去。
完颜真真皱着眉看她，直到她几乎和自己擦肩而过，她忽然抬手抓住宋清词的胳膊。
站在附近的几个亲卫立刻拔刀，警惕地看着完颜真真。
宋清词微微侧目，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
“长公主，你最近都不理会我了，你不是说我四哥做的事和我无关吗？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
宋清词一个眼色，亲卫们将刀剑收起，目光却仍然盯着完颜真真。
“完颜野烈的事，自然和你无关。”
宋清词口气淡淡的，并不看她，“可你和他是兄妹，你也是金国人。金国到处烧杀抢掠掠夺别国的土地，你都是知道的，可你从来没有反对过。自然你们是同样的想法，认为弱肉强食并无过错，侵占别国的领土也无过错。”
“我……”
完颜真真一时无话可说。
宋清词又道：“此战与你无关我不会牵连你，但我与你们兄妹这样的人无法做朋友。我不会伤你，等此战结束之后我会送你回你的国家，到时我与你们兄妹之间再无干系。”
说罢径自朝门外走去，跟随她的亲卫也一并离开。
完颜真真不知所措地看向沈玉临，他坐在桌旁品着茶，清风霁月，神态从容。
“驸马……你也像长公主那样看待我，是吗？”
“她说的没有错。”
沈玉临淡淡道：“你是金国人，你从骨子里赞同你父兄的掠夺行为，你并不在乎他们害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清词不同，她心中是有仁义在的。不管这些年她受过多少伤害吃过多少苦，但她从没有枉顾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
完颜真真咬着唇，听着他口中说的宋清词，活脱脱就是个仙女。
而自己呢？
自己是金国的一份子，自然也是朝无辜百姓挥下屠刀的一份子，他们说的没错，她并不觉得掠夺别的部落土地有什么错，弱肉强食有什么错——
直到今天，她终于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对。
至少不符合中原人的价值观。
“不过我和她不同。”
沈玉临忽然开口，嘴角翘得优雅，“她会因为彼此的思想不同而觉得难以和你们做朋友，我却不会因此对你改变态度。”
完颜真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登时欢喜无限。
却听他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因为我从未把你当朋友，只要对大周战况有利，我随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怎么样，现在还喜欢我么？”
他嘴角笑意变得戏谑，看她的表情就像猫逗鼠一样，将她全然把握在手中，却又不直接捏死。
完颜真真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从出生至今，头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害怕。
眼前这个男子是她心仪的男子，是她宁可背弃父兄也要追寻的男子，他说杀了自己的时候却连眼睛都没眨，仿佛只是在说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这样轻蔑的态度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之心，“不，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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