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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那么骄傲的一个孩子，如今眼中满是阴郁之色，这辈子要过的日子一眼就望得到尽头。
思及到此，王老太太心疼的厉害，忍不住连连叹气。
想着老二若是生在别人家里，怎么也能中前三甲，前途一片坦荡。
哪里还会为一日三餐发愁？
似乎猜出王老太太心中所想，老二垂眼缓缓道：“祖母，这世上的事没有如果。”
“我生来是王家人，死了是王家的鬼，这辈子我只会是您的孙子。”
这番话让王老太太红了眼眶，想说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老二扶着王老太太，咳了几声道：“祖母，咱们快走吧，别让爹他们等久了。”
祖孙二人慢悠悠的向前走，苏映雪便跟在他们身后。
老二心中似有所感，回头向身后望去。
瞧着老二神色不明，王老太太也跟着脚步一顿，她连忙问道：“老二，看什么呢？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老二顿了顿，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得拿起篮中的竹筒喝了口水。
“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他轻轻应了一声。
正巧这时候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他身旁的王老太太顿时哎呦了一声，伸着手将老二身上的薄披风紧了紧。
嘴里还止不住地念叨：“明明刚才出来时候天还是好的呢，怎么咱一出屋子就开始下雨了？”
“这贼老天，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这纸钱都被打湿了，也不知道一会还能不能烧得起来！”
王老太太知道老二脾气倔，这时候让他回去也来不及了。
因为怕老二着凉，王老太太只得伸手拉着他：“快些走，今日烧了这些纸钱咱就回家，别的话日后再和你爹他们说！”
老二点了点头，眉眼间依旧带着深深的疑惑。
从方才开始，他全身上下都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仿佛骨子里都透着一股暖意。
一旁，苏映雪与老二和王老太太并肩走着。
斜风吹细雨，王老太太身上却未沾一滴雨。老二眉眼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唯独一旁的苏映雪在弯着眼睛笑的明媚。
走了没一会，天上的雨就停了。只是天依旧雾蒙蒙，没什么光亮。
老王家混到如今这般模样早就天不怕地不怕，王老太太骂了几句后带着老二赶紧加快速度赶路。
王老太太眼神不大好，这阴天里不摔一跤就已经算是不错。因此只能留心眼前路，没心思去看别的。
苏映雪却截然不同，她跟着两人走了一路，恍然发觉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
之前跑得匆忙，再加上瞧见王老太太与老二的激动欣喜，让苏映雪没有空闲去想其他事情。
可如今脑子一闲下来，她便慢慢思索起来。
眼前泥泞的土路上，分明是一长串的脚印。
等着瞧见老二鞋上的泥与衣袖上的泥点子，苏映雪仿佛想到了什么，只是她说话没人听得见，只能跟着两人走。
没一会，王老太太与老二也停住了身形。
“呀，这是谁家的坟？怎么还埋咱家边上了？”
听着王老太太惊讶的喊了一嗓子，苏映雪扭头看过去。
不远处有个高高隆起的小坟包，上面的土颜色都不一样，显然是被人新挖出来的！
王老太太虽然眼神不大好使，却也不是脑子糊涂的人。
她现在眯着眼睛仔细一看老二袖子和指甲上的灰土，顿时反应过来这事怕是她家老二干的！
“说说吧，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着王老太太的声音，老二也不怕，缓缓道：“是苏家村的一个小女娃，听说六七岁的年纪就被家里卖了几两银子给老瘸子当媳妇。”
“小女娃不从偷偷跑了，一不小心掉落在水里。”
“这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二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神色黯淡顿了顿道：“只是我见到那小女娃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王老太太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了也没人往她身边凑，她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此时听到老二的话，不由得满脸唏嘘。
苏家村到王家村可不算远，就算是从河里顺着水流，也得走好一会呢！
这么长时间，那么小的孩子一受到惊吓说不定会抽筋呛水，那肯定是没气了啊…
她心底原本有些疑惑，可一听到老二的话顿时烟消云散。
为了那点银子能舍得把孩子卖掉，嫁给老瘸子，那户人家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孩子没人来帮着下葬，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可惜了…”
王老太太叹了一声，将多带的纸钱烧在了苏映雪坟前：“就埋咱家边上吧，咱家边上还有那么大一块空地呢！”
她叹了口气又道：“这孩子生前就没得好，如今人没了，总得有个人惦记吧？”
“咱以后来看你祖父你爹他们，就顺便多带点纸钱，也不碍事。”
老二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一旁的王老太太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想着如今这世道。
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他们这日子过来过去好像都是一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想了好一会，心里免不了觉得有些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好歹，好不容易有个小姑娘还不知道疼爱，竟然要许配给老瘸子！
这要是她孙女，就算家里没吃的她都得去地里去挖东西！怎么会忍心许配给那种人？
王老太太虽然也没见过苏家婆娘，可不妨碍她打心底看不起苏家婆娘！觉得那就是一家子见钱眼开的小人，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真不是个东西！
听着王老太太如从前那般虎着脸骂人，苏映雪忍不住心里一暖，默默掉泪珠子。
“这小女娃要是咱家的就好了，我就喜欢女娃娃！”
听到王老太太这话，老二无奈地摇头：“祖母，咱家都这个样子了，就算有个妹妹，恐怕也养不活！”
他们家都已经上顿吃了没下顿了，哪里能养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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