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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由小转大,噼里啪啦打在屋外的芭蕉叶上,韵动有律。
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几盏灯火在风里扑闪不停,将一道有些健壮的背影打在墙壁上,随风忽暗忽明。
赵牧浸泡在浴桶中,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仰起头目光呆滞地盯着墙壁上的那道漆黑背影,若有所思。
今日之事,逐渐在他的头脑中一一浮现。
今天赵牧故意以一副极度傲慢、甚至是戏谑狂妄的态度示以那位首辅大人,并且还是在上百的群臣面前。
但,这整个过程中赵牧都在仔细的观察着李甫的面目表情,与心神波动。却没有让他观察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也就是说整个过程,李甫都心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
赵牧突然一拳砸在浴桶边缘的扶手之上,面色有些狰狞,他咬牙喃喃道:“这个老王八蛋!比本宫想象的要可怕的多啊!”
寻常之人都很难忍受这般折辱,更莫说是那官位显赫万人敬仰的一朝首辅。按照外界所传言,只要首辅大人愿意,带上文武百官一同上朝死谏陛下,皇帝赵楷必不可能顶得住这个压力继续包庇太子,说是死谏那是别人说的隐晦了些,因为他们还不敢说出“逼宫”这两个诛心之字。
没有人觉得,那个处处不堪的太子殿下,真就能斗得过做官已经四十余载的首辅大人了。
赵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眸,喃喃道:“且看,本宫如何放肆狂歌!”
水气层层而上,将氤氲在水中的赵牧脸庞遮盖的有些朦胧,半梦半醒之间门被推开,引入一阵寒气。
推门的人很快便悄然关上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赵牧身后,仿佛是在犹豫要不要叫醒这位好像睡着了的太子殿下。
赵牧闭着眼幽幽道:“有事?”
来人正是柳白韵,她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殿下,臣妾做好了饭菜,请殿下去膳厅用膳。”
赵牧缓缓睁开眸子,看了一眼正抱着自己衣物看样子是准备为自己更衣的美人,就连他也不得不感叹柳白韵的确美得不可方物。
她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
这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的神经。
赵牧确只是轻笑一声,像是想开了些什么,他有些讥讽的神色,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作态,我也非是那不近人情之人,你跟了我三年之久也算是委屈你了,明日我就手写一封休书,将你休了还你一个自由之身,也省得你每日要捏着鼻子伺候我这么个恶心的家伙。”
赵牧罕见的在柳白韵面前没有用“本宫”这个自称。
柳白韵彻底呆滞在了原地。
“休了我?”
在过去的时日里,柳白韵是多么希望能够逃脱赵牧的魔爪,离开这个冷酷无情的东宫。
但现在的她却空落落的。
眼泪不争气的吧嗒吧嗒滴落下来。
“殿下……是臣妾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惹殿下生气了吗?”柳白韵含着泪花有些哽咽地质问道。
赵牧摇了摇头,抬起了自己有些白皙的手臂,翻着自己的手掌看了起来,他平静道:“没有,你做的很好,做到了一个嫔妃该做的一切,但……我仍然不能死,你也杀不死我。”
柳白韵忽然疯狂遥着脑袋,脸色有些苍白和促然,她连连道:“没有……我并没有杀你的心思,自从上次打翻了你那碗放有剧毒的莲子羹后,我就再也没有生过杀你的念头了。”
赵牧依旧无言语。
柳白韵低下了头,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用这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嗓音,声细如蚊道:“我……我……我爱上你了。”
赵牧猛然扭过头,看着那张有些羞红的脸,双目如隼将她锁在眼中。
柳白韵的心脏跳动的剧烈,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这个她生平最为恨之入骨的男人,说出这种羞人的话来。
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复杂、凉薄甚至嗜血冷酷的男人,产生出情愫的。
她只知道,在赵牧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感觉整座东宫好像就突然没了人气儿,整个人都空落落的,甚至她无时无刻都在担心那位太子殿下的安危了!
那个时候,柳白韵依然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改变,直到刚刚赵牧说出休了她时……
她终于感到了一阵剐心般的绞痛,甚至真个人都像是失魂落魄了般。
更何况。
修了她,她该何去何从?
皇后娘娘已是容不下她。
李甫与她只是远亲,更不会已经对太子倒戈的她接纳。
回到青州老家?
可是没了太子作为依仗,她柳家不过是风中浮萍。
而柳白韵,就好似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居然没了去处。
赵牧依然是直勾勾盯着她,当然不会想到这个女子的复杂想法,他端详了一会儿好像并未如愿以偿的在那张有些发白的精美脸庞上,找到破绽。
不过他仍是嗤笑道:“收起你那些拙劣的演技吧,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告诉你吧,这个世界,本宫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任何一个人!”
柳白韵,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声道:“所以……你永远是那么孤单。”
“放肆!”赵牧突然大喝一声。
好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位太子殿下会动怒,柳白韵反而抬起了头,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视死如归的模样。
赵牧胸腔不停起伏,过了一会儿他逐渐平复了下来,望着那个颇有些傲骨的女子,觉得饶有意思,嗤笑道:“有骨气。”
柳白韵抬起头颅,还是那副骄傲神色。
赵牧无奈的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本宫现在没有食欲。”
赵牧说完又坐回了浴桶中,过了片刻,发现身后的女子并没有动作,于是扭过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柳白韵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走。
“殿下今日一定要吃点。”
赵牧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你下去,本宫一会就来。”
于是那个原本眉宇之间还有些阴郁之气的女子,突然舒展开来,像个小姑娘似的,立即点头离去。
出了赵牧寝宫,柳白韵就像是打了胜仗一般,走在路上雀跃不止,满生欢喜。
她想了想,好像这是自己第一次在赵牧面前这般硬气?
赵牧穿上柳白韵拿来的干净衣物,便奔着膳房而去了,桌子上琳琅满目做了不少饭菜,尽管柳白韵这妮子十分殷勤的给他又是夹菜、又是盛饭的,赵牧仍然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作罢。
起初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个妮子又在饭菜中下了什么剧毒,没动筷子。
但柳白韵好像看出了太子殿下的忧虑所在,很自觉的将所有菜品都尝了一口,这才将筷子递给了赵牧。
不动声色地吃了几口后,赵牧擦了擦嘴角,“吃饱了。”
“可是殿下明明还有好多菜都没动筷子。”柳白韵有些嗔怒道。
赵牧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桌上丰富的饭菜,随即语态有些柔意道:“你做的菜很好吃,但本宫累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听到这里,柳白韵终于露出了一丝喜悦,冲赵牧点了点头。
想来是新年的最后一股春寒,显得格外凛冽,屋外的雨愈来愈大,冷寒刺骨。
赵牧拿起一把雨伞,就缓步前往了自己的寝宫,寝宫早有侍女点燃了壁炉,整个屋子瞬间就明亮暖和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距离东宫并不远的一处街角,有个比他年纪尚小一些的男子,正跪在一座宽大的宅院门口,冻得浑身发抖,近乎昏厥……
赵牧习惯性的将双手枕在脑后,思虑着明日朝会的事情,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先是皇帝父皇嘉奖自己一番,然后就该切入正题商讨春闱大事。
以往是礼部在操心这件事,而往年配合礼部尚书的大半都是吏部右侍郎王中平,但继王茂山死后,这个重任却离奇般落在了吴谦这个向来喜欢和稀泥的左侍郎头上。
每三年一次的春试,按照惯列,一共有三两场大考。
在大周统一之前,仅有两级考试制度。一级是由各州举行的取解试,一级是礼部举行的省试。后来的赵楷继位之后为了选拔真正踏实于封建统治而又有才干的人担任官职,为之服务,于永平六年实行殿试。自此以后,殿试成为科举制度的最高一级的考试,并正式确立了州试、省试和殿试的三阶科举考试制度。
不过自八年前山海关战役之后,那位皇帝陛下好像并不热衷于此,全权将科考大事交给了礼部,就算偶有殿试也是及不上心的交给了首辅李大人来处理。
因此才有李甫门生遍天下的说法。
赵牧用手指轻轻叩着脑后的床沿,发出细微的砰砰声,声音富有节奏。
他跟着自言自语道:“按照正常的程序的话,因该先是父皇对我一番嘉奖,然后群臣象征性也跟着对此次剿匪事件说两句好话,然后就正式步入正题,商讨春闱的有关事宜,而这个时候就该有些跳梁小丑出来,指责本宫,说上一两句什么虽然剿匪有功,可国家大事比不得匹夫之勇,再又出来几个谏官数一数本宫的几大罪状。”
“如此闹上一番,还未成功的话,才会捏着鼻子正儿八经的商讨春试内容。”
赵牧并不担心明日面对文武百官炮轰似的数落,这对于他来说稀疏平常,只要不能正真撼动他的太子之位,便无需担心什么,更何况他此次归来还是有功之臣,就算是之前将粮草弄丢一事让他有些众矢之的,此次再不济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他真正在意的是,考卷题目!
往日,基本上都是在大周所推崇的几本“治国论要”中抽题,再加上一些少量的儒学经典,如《太学》《中治》等。
但赵牧深知,这与上一世的八股文区别不大,只是范围宽广了些,相对宽松一些。
但终归还是禁锢了思想,不能让考生自由发挥。
北方的大元,就相对十分严格了,文章就\"四书五经\"取题,内容必须用古人的语气,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而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的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字数也有限制。
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临时改变考卷形式,自然不妥当,考生准备三年,有些甚至是第二考、第三考,学术形式已经定型,没有办法再改考题类目。
赵牧思虑到这里便觉头脑发昏,昏昏欲睡。
寒气袭人,他不由自主的裹紧了些被子。
比被窝更寒冷的屋外,有着一道倩影,正双手抱胸不停搓柔,在屋外徘徊独步,仿佛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
在犹豫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那个女子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推开了赵牧的偏殿。
这么些年来,她从未进过这间偏房,而赵牧更是没有在太子寝宫待过哪怕一个晚上。
她的手,比清冽的雨水更凉,身影比此时的风更萧索,整个人仿佛在此刻开始娇小了起来。
终于,她伸出小脚,脚尖缓缓探进门槛,摸摸索索的走近了赵牧床边。
空寂的屋子中,木架上赫然挂起的一袭青色衣裙泻如长发。
她的心开始剧烈的颤抖,越是靠近那方木檀阔床,跳动的越是厉害。
不远处的壁炉即将熄灭,若有若无的点点橘红色星火,将她的侧颜照映的无比动人心悸。
只剩下白色轻薄亵衣的她,紧咬下唇,缓步朝赵牧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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