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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颠倒记 > 第 34 章 谁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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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属既有请求,自该照办,何况,今天在场的大官,又有几个擅解死因?不过是因为皇帝责重,他们不得已才来,这验尸过程看与不看,没有区别。

    李佑问吴伯君道:“先生以为?”

    吴伯君轻声道:“公爷言之有理,是下官考虑不周。”

    “既然如此,劳烦诸位大人退步。”

    李佑招人抬来屏风,立于中央,将尸体与众人隔开。此刻还留在屏风内的,就只剩下仵作与李佑、吴伯君及云暮来、刘寄奴五人。

    云暮来叫住正往屏风外走的刑部经承:“黄大人,怎么……?”他用扇子挠了挠颈后,怪道:这人怎么连替自己夫人验明死因的现场也不看,想也不想就朝外走?他问:“黄大人不看?”

    “这……”刑部经承的面皮抖了几下,连忙以袖遮去半张脸,眼露尴尬的哀色,“下官实在不忍……不忍去看……”

    话还没说整句,他又是喉头哽咽,云暮来暗恼此人唧唧歪歪,却不想李佑也恼他多生事端,开口打断他,“黄大人丧痛未愈,不宜见此,就让他去屏风外等候。”

    身后刘寄奴轻声一笑,瞧这意思,摆明是在嘲讽云暮来的面子被扫。云暮来狠狠瞪他一眼,前面仵作已经开始揭布检查。

    尸检的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屏风外的人盯着蜡烛燃烧,难耐焦扰,屏风内却是十足的压抑气氛。

    几个人眉头死皱,丝毫不曾察觉时间的流逝。

    仵作自问从事此业十数年,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之徒。这番尸检,简直让他心惊胆寒。

    他随着吴伯君的吩咐,从头、面、脖颈处往下,细细查探,剥开衣裳,血肉模糊的身体裸露,血液早已凝固,有部分衣布粘到血肉上,他只能拿着剪刀一点一点将其剥离。偏偏这位置极其私密,李佑与刘寄奴早已背过身去。

    “罪大恶极……”

    即便早有预料,吴伯君依然被眼前的惨像震惊,就连云暮来也敛了笑,靠近木台,他问仵作:“前面几个受害人也是由你经手?”

    “是的,是小人。”

    云暮来捉住他的手,不让他往下,仵作莫名一惊,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云暮来扬扬下巴,“尸体遍布伤口,你去检查一下那刀口是否与之前的完全吻合。”

    他顺手下了仵作的剪刀,吩咐一句过后,却不再纠缠粘肉的碎布,以剪做刀,扬手间,就将尸体的下裳割破,露出两条淤紫肿胀的腿来。手指按上疤痕。

    “公爷!”

    “噤声!”

    几乎同时响起的对话,让李佑心感不妙,他很想转过身去,却又想起自己并无仵作之能,何苦再玷污死者清白。念及此,他只微微侧了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云暮来随口回了一句,吴伯君张口欲言,却被他打断:“吴先生过来看。”

    吴伯君只得缓缓闭上嘴。

    并非他少见多怪。自古以来,死人往往代表着污秽与不详,世人极为避讳,仵作一职向来由奴隶或贱民担任,由此可见一般。

    况且,仵作虽然为官做事,却没有官职,属于下役,甚至连‘俸禄’都拿不到,只配拿‘工银’。

    老百姓尚且避之不及,官员更嫌污晦。仵作对旁人来讲,只不过是事从贱业的仆役。而这高高在上的云家小公爷,竟然会亲自动手,操此贱业。

    同样被云暮来震惊的还有仵作,他张着嘴怔在原地,云暮来瞥去一眼,不耐之意尤为明显,仵作这才回神,连忙查看起死者的伤口来。

    云暮来低哼一声,回头去叫吴伯君

    “你看这伤,”他将声音压得极低,手指点在几处几乎难辨的白色辰纹上。

    那是旧伤口,早已经落痂愈合,又因为时日久远,才使得伤痕几乎看不见。

    “这是旧伤,观其长度,伤口必定极为狰狞,内宅的妇人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再看……还不止一处,以其色的深浅判断,受伤也不该是同一日。要说是意外,恐怕太过牵强。”

    他就差明言相问:“这刑部经承的黄大人家中,是不是常年殴虐死者,致其受伤?”

    吴伯君摇头,各人家中内事,外人哪里知道的这么清楚。何况这并非好事,要让旁人知道了,少不得要参他一本,又怎会让他坐上经承一职。

    他灵光一闪,见仵作正依云暮来之言,细细对比伤口的形状,忙道:“你怀疑这案件并不是之前的凶手所为,是栽赃?”

    “哪里哪里,不过是见仵作手抖,怕他出了差错。”

    吴伯君侧头瞧云暮来一眼,眉头紧拧,并不相信他的托词,却也不再争辩。只问仵作道:“是否与之前的伤口一致?”

    “启禀大人,小人仔细将伤口与之前的比对,确认是同一把凶器所为。”

    这回答出乎云暮来预料,他走过去瞧仵作详解的伤处,仵作替他说明道:“公爷请看,这伤口的创面共有三面,如此三棱状的武器本来就不常见,何况其上有血槽,还有倒刺,倒刺的深浅入肉程度和撕裂方向也与之前相同,最隐秘是,您看……”

    仵作将挨近伤口半指处的皮肉拎起一点,两指使劲一压,竟露出一个细小的伤孔来。

    “每处伤口的末端,都有一个浅浅的孔子,小人猜测,要么是凶器的手柄边缘没有打磨齐整,有根突刺;要么凶手五指上,戴了另外的东西。如此,使用凶器时,那物件便也不小心刺入死者皮肉。不过这只属于猜测,事实如何小人就不知了。”

    云暮来又问:“你之前有没有把这情况说明上报?”

    吴伯君替仵作答道:“经承虽然处理文书,但分工精细,这类报告他碰不到。”

    他看得出云暮来是将刑部经承黄大人定为疑凶,所以才有这疑问,他出口解释,表明黄经承绝对无法将伤口伪装得如此细致,因为他根本拿不到仵作的报告。如此,云暮来的嫌疑怕是错了。

    “既然这伤口确实为之前的凶手所作,那些伤口呢?”

    下腹部血肉模糊,无法辨认凶器形状的伤口,又要怎么解释?

    他如此执着,已有胡搅蛮缠之态,吴伯君问道:“公爷心中已有定夺?“

    这案子未破,尚在验尸,如果要说心中有疑凶尚且说得过去,但要说早有定夺,如此断案,主事的人恐怕会依照心中的意向查案,但凡与意向无关的线索,就极容易被忽略。

    吴伯君此话并非嘲弄,他是担忧云暮来犯了差错,以此提醒。

    云暮来承他好意,只得讪讪而退,去旁边净手之后,又在原地站着看了一会儿,转出屏风。路过李佑时,李佑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消片刻,吴伯君也跟着走出来,小声告道:“大人,验尸完毕。”

    验尸已毕,剩下仵作在内整理,众人聚集在屏风之外。

    “少爷,”刘寄奴站在云暮来后侧,前头是一排大官,依云暮来的品级,实在不好往前凑,这就便宜了刘寄奴,嬉皮笑脸佝偻着背,在后面小声嘲笑:“挨骂了?”

    刚才云暮来和吴伯君之间的小声谈话,全被他偷听。云暮来暗道怪哉,刘寄奴此人生得尖耳猴腮,偏偏五识也分外敏锐。他不动声色一伸手,拽了刘寄奴的耳朵,谅他也不敢叫出声。

    使着大劲将人扯到身旁,才摔开手,骂道:“站就好好站,昂首挺胸!”

    刘寄奴依言站定,不过片刻,又重新压下头,问道:“少爷怀疑那刑部经承?”

    那刑部经承的黄大人,此刻面上倒是显得哀戚至极,听吴伯君将验尸结果公布后,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拿长袖遮住自己一双眼。

    苟已悲伤地拉住他的胳膊,如感同身受道:“如此畜生行径,天理不容!黄大人且安心,李大人一定会将凶手捉拿归案,宽亡魂在天之灵!”

    这斩钉截铁的话让云暮来投去一瞥,心中暗笑。再转头,果然瞧见李佑发黑面庞。

    那黑面之下,是否藏着对苟已将他架到火上炙烤的恼怒,谁又知道呢?

    此桩案件复杂难辨,要说捉拿凶手,谈何容易,小皇帝盛怒之下将案件转给都察院,本来就伤了刑部颜面,如此,刑部官员又怎么会给李佑好脸色?温声细语,不过粉饰太平罢了。

    云暮来都能瞧出这其中的陷阱,李佑岂会不知?他即便心中恼怒,却也不屑对上刑部。在他眼里,刑部大部分人不配为官,他心中瞧他们不起,又怎么会与之口舌争辩?

    不过苟已这话说得对,凶手如此畜生行径,必要速速将之缉拿,方才能平这城中的人心惶惶。

    他听完吴伯君详述,沉吟道:“如此说来,今日这桩案件和之前的有些许出入?”

    吴伯君将视线落到刑部经承身上,方道:“是的。”

    “不知黄大人可否告知,你之妻子身上的旧伤,是如何导致?”李佑转首。

    “这……”刑部经承哑然,额头有冷汗缓缓流下,看得云暮来真想递去一方丝帕,让他擦擦。旁边一位不知名的官员安慰他道:“黄大人如实告知,李大人定能还你清白。”

    云暮来险些笑出声。

    李佑尚且没把刑部经承定为疑凶,这出声的官员却已经在担忧黄经承的‘清白’。这些皇城里的官众们交往,真是好逗,好逗。

    黄经承自然不愿意被这人随口毁去声誉,忙道:“不是下官不说,只是……实在难以出口。”

    他面有难色,众人都在等他说话,如此纠结了近半盏茶时间,他终于咬牙道:“众位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内子……有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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