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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期间，顾力照例询问功课：“在书院可有学到什么新东西？”
陈长乐浅笑道：“跟夫子新学了两首诗。”
顾力心中大悦：“背来给爹听听。”
陈长乐没有丝毫扭捏，落落大方地背了出来，就连陈阿平也能背出其中一首。
“不错，果然是读书人，这诗听起来比乐声还好听。”
顾力家里穷，没有读过书，一个字都不认识，自小就羡慕和钦佩那些读书人，听到兄弟俩又多识了字，开心地眉眼只剩下一条缝了。
“我们夫妇俩现在就指望着你们三个，继续努力，将来考上秀才，就没人瞧不起我们了。”
陈三娘给顾晚迎兄妹三人都夹了菜，笑着道：“瞧你说的什么话，两个孩子刚进书院，别给他们太大的压力。慢慢来，学个几年，总会有点出息的，再不济也比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好。”
陈阿平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阿娘不是识得几个字吗？”
陈三娘双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回道：“都记不清了，小时候你外公教大舅大舅的时候，阿娘在一旁偷听，没少被他数落。你们外公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让阿娘学，就偷偷记了几个简单的字，十几年过去，什么都记不住了。”
念及过往，陈三娘有点黯然伤神。
陈白寿识得几个字，在她小的小时候便教陈大富和陈大贵，陈大富倒也还好，认真地听他讲授，陈大富却是无心听学。那时候她十分羡慕，便请求在一旁听课，都被陈白寿赶了出去。只能偷偷地趴在窗外偷听，略识了几个字。
陈阿平扬起天真的笑容：“阿娘能识字已经很厉害了，阿爹可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呢。”
顾力叹了一口气：“我哪里能识字？村里一个认字的也没有。”
陈阿平又道：“不过阿爹会打猎啊，比很多人厉害。”
顾力哈哈大笑：“你小子真会讲话。”
陈三娘和顾晚迎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外公偏爱二房和大房，不待见我们家，这些年被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将来你们务必要争气，不能让大房和二房赶超我们。”
每每提到此事，顾力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十分不痛快，就连说话都咬牙切齿的。
当初分家的时候，老爷子把家里的田地都分给了大房和二房，他们三房一点好处也没捞到，可见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分量。
陈三娘云淡风轻道：“二哥性子最像阿爹，阿娘偏爱他是正常的。大哥性子敦厚老实，为人能干，又是男儿身，阿爹免不了也要高看他一眼。要是你们外婆还在，就不会这样了。”
一直以来，她在陈家都不受待见，早就习以为常了。唯一宠爱她的只有阿娘，但是阿娘已经走了很多年，幸好现在成了家，儿女双全，也算是圆满了。
顾力一看，陈三娘的伤心往事又被勾起了，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老爷子偏心不是一天两天的时候了，老是说这个晦气，来，吃饭吃饭。”
陈三娘笑了笑：“不说了，吃饭吧。”
顾晚迎把筷子放下，道：“阿爹阿娘，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话一出口，饭桌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穆起来，陈三娘绷着脸，紧张地望着她。
“丫头，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天回来的时候，大管家跟我说，让我过几天到百济镇走一趟，做王勇绍王公子的玩伴，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这样啊。”陈三娘面色凝重。
自从上一次顾晚迎一声不吭离开半个月以后，她就提心吊胆的，现如今人又要走，心里堵得慌。
“非去不可吗？”
“王小公子是家主的病人，他的病还未彻底痊愈，大管家和王掌柜便想让我到王家走一趟，看看是否可以彻底治好他。”
每次回家，顾晚迎都会把药李家里发生的时候告诉他们，陈三娘对王勇绍是有印象的，听了她的话，垂目深思。
“大管家也会去吗？”
“现在还不知道，得等家主把事情定夺了才能出发。”
方才还神采奕奕的陈阿平，瞬间变得垂头丧气。
“阿姐，那我岂不是要很久才能再见到你。”
顾力把碗筷放下，面色肃穆：“药李家这么多人，怎么就派你过去？”
望着目露愁容的一家人，顾晚迎道：“阿爹阿娘，你们别担心，有家主和大管家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陈三娘的神色缓和了些：“阿迎性子讨喜，想必是那王公子喜欢她，能被家主委以重任，倒也是她的福气。只是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阿娘心里着实放心不下。”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等从百济镇回来了，家主肯定又要赏我银子，我又能得到历练，两全其美。”
陈长乐接道：“四妹妹说得不错，若是大管家不看重她，也不会让她跑这一趟了。那王掌柜跟药李家有合作，不是什么小户人家，四妹妹是他们请过去的，不会受什么委屈。”
陈长乐这么一说，顾力夫妇茅塞顿开。
“丫头，启程前往百济之前，若是你不能再回家一趟，一定要到书院告诉你三哥哥一声，让我们知道。”
顾晚迎颔首：“好。”
晚饭过后，顾力出门消食，顾晚迎在寝屋里收拾衣裳，陈三娘和陈阿平走了进来。
陈三娘接过她手中的衣裳，帮忙叠好：“自从你到药李家做药童，好几天才能回一趟家。若是被家主看中，以后能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天气要变凉了，记得多带一点衣裳。”
陈阿平拉着顾晚迎的手，委屈巴巴道：“阿姐，我不想让你走。”
“阿姐很快就会回来的，倒是你，在书院要好好读书，等阿姐下一次从百济镇回来，你得背诗给阿姐听。”
陈阿平摇摇头：“可是我不想读书，我想跟阿姐在一起。”
陈三娘取笑道：“你这么粘着你阿姐，难不成以后她成亲了你也要跟着吗？”
“成亲？”陈阿平愣了愣，他自然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撇了撇嘴，“阿姐才十岁，还不到成亲的年龄。”
“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出去的，也没几年了，到时候你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她。”
陈阿平不语，挠头想了好一会，语出惊人：“我们可以让男方入赘，像阿爹阿娘一样，这样阿姐留在村里，我们就能天天看见她了。”
听着陈阿平这番稚气的话，陈三娘轻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晚迎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十分怅然。
阿娘说得没错，她跟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没几年了。估摸着再过两三年，阿娘就要帮她张罗婚事了。
可是她还不想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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