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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看见穿着蓝底素云文轴宫女装束的?婉，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她瘦了，原本就瘦小的她经过这次的生病，脸上的颚骨都凸出来的，唯一不变的是她一直淡然的眼神。看见胜文，?婉跪下来，颔首，双手伏在地上，算是行礼。
不知怎的，原本满肚子的愤怒，在见到?婉后，胜文竟不忍再说什么。
她亦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
可是他转而一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起来吧。”胜文的语气冷的不能再冷，纵然是闷热的八月天，?婉还是感觉内心在微颤。
是的，在她心里，对胜文是存在害怕的。
从小，在胜文还是大皇子的时候，她就怕他，因为他不像二皇子胜?蹦茄?浊胁话诩茏樱?恳淮问の亩际遣还堆孕σ桓备吒咴谏系难?印
顺德见气氛很是冷场，便对胜文道：“皇上这会子是小憩一会还是去批阅奏折呢？”
胜文冷冷地扫视了?婉一眼，往后的三年里只有这个哑巴侍奉在自己身边，倒真的可以做到清心寡欲，勤勉于政了。
想到这里，他静忍不住想笑出来。
就在这时，?婉也抬头看了看胜文，她似乎看到他的笑意，不免有些愣怔。
这个男人今儿个是怎么了？刚才语气来冰冰冷的，这会儿又一个在偷笑什么。
“舒?婉！”一个年长老嬷嬷从外面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她穿着湖蓝色窄袖长衫，身上脸上的粉擦得过白，骂起人来毫不含糊“叫你给皇上准备的冰糖燕窝怎么烧干了？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不掀了你的皮！”
顺德“啊”的一声：“烧干了？”又知自己失态，对胜文解释说，“皇上，这是掌事局里派下来专门调教舒?婉的方嬷嬷，把她调教成皇上身边最好的贴身婢女。”
?婉也愕然地抬起头，对着走进来的方嬷嬷摇摇头，她刚刚才去看过那冰糖燕窝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烧干了？
不用说，此时胜文的脸色也很难看。方嬷嬷看见皇帝在场，不禁吓了一跳，忙行了一个礼，立刻又像见了救星似的：“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都是这个舒?婉把皇上的燕窝也烧干了，奴婢……奴婢实在惶恐……”
胜文颇有些厌恶地看了看这个方嬷嬷，但是他不动声色地低睨了舒?婉一眼。他倒要看看太后怎么让这个哑巴存活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
胜文沉吟：“既然是方嬷嬷专门调教舒?婉的，此事就交由方嬷嬷处置。”
“这……”不止顺德和?婉，连方嬷嬷自己都惊诧了一下，但是他随即会意，朝?婉阴险地笑了笑，凭借自己在宫廷多年的资格，就连这个小皇帝都卖自己几分情面，这个哑巴宫女更是不在话下了。
而?婉却顿时明白了胜文的用意。
他是故意的！
他就要看着自己不好的下场才满意。
或许她真该在几日前的高烧中烧坏脑袋，这样就不必再看到这个男人了。
就在胜文和顺德去御书房的时候，外面已然传来方嬷嬷责骂鞭挞的声音：“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也不看看自己今时今日在哪宫当差？”骂到这里方嬷嬷不禁故意提高音量，“皇上的事岂容有失？”
鞭挞声一下一下地打在?婉身上。
胜文停下脚步，静静聆听着外面的动静，顺德都替?婉捏了把汗。
这女孩子也够可怜的，无奈她是太后派来的，皇帝怎么会轻易绕过她？
这个方嬷嬷下手忒狠，那鞭挞一下一下落在?婉的身上，像是割进了她的皮肉里再在上面撒了一把盐。
?婉以为会哭，会讨饶，但是她竟忍下来了。
紧紧咬着的嘴唇早已咬破，指甲也用力摁在冰凉的地砖上。
?婉闷着气不吭声，心里在冷笑：朱胜文，你恨我对吧？恨我的娘亲害死了你的母妃，恨我是太后派来伺候你，你一定恨不得我早点死了了事对吧？
但，她不想死，她不舍得死，她想想自己才只有十岁出头，还有很多很多的梦没有实现。
怎么甘心死去？
更何况，她不愿让朱胜文这么轻易就打败自己。
方嬷嬷和?婉就在乾宁宫的长廊上叫着劲，火辣辣的太阳照下来，方嬷嬷打累了，停下来擦拭这汗。
?婉浑身是汗、泪、血交织着，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连身上皮肉绽开都仿佛觉不到疼痛了。
“喂！起来。”方嬷嬷似乎还不嫌打得重，“别死赖在这里，小心惹怒了龙颜。”
?婉一动不动。
方嬷嬷提高音量：“喂！”
顺德从里面走出来，嘴上骂道：“谁在外面咋咋呼呼的？”
方嬷嬷见是顺德，不免立刻赔笑：“原来是顺德公公啊。”
这个太监年纪虽不大，但他一直都是皇帝身边的人，如今又晋升为内监总管，任何人都得卖顺德几分情面，方嬷嬷也免不了。
顺德低眼看了看?婉，只见她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不由将脸摆下来：“方嬷嬷教训人也该掂量着分寸才是，这舒?婉往后可是专门侍奉皇上的，若她有个好歹，皇上和太后那里你有几个脑袋可以交差？”
“顺德公公……”
不待方嬷嬷说完，顺德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退下，叫两个利落点的宫女来搀着舒?婉回去。”
见顺德这么好生对待舒?婉，以方嬷嬷多年的资历，立刻看出点什么端倪，不免多问了一句：“顺德公公，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
顺德狠狠瞪了他一眼，讥笑：“方嬷嬷莫不是在乾宁宫呆腻了？”
方嬷嬷随即缄口。
但是她心里却明白的很，这个舒?婉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直到将?婉处置妥当，顺德才敢回到御书房向胜文禀报：“皇上，一切都好了。”
胜文低头批阅着奏折，眉头紧皱：“噢？没死吧？”
顺德有点埋怨：“打得皮肉都绽开了，她前些日子的病刚好，眼下又添了一身伤。”
胜文聚精会神地看着手头的折子，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出现舒?婉的模样，她那瘦弱的肩膀，彷徨坚韧的眼神……
“该死！”胜文懊丧地推翻了奏折，“出去！”
顺德颔首，请了一声安连忙走出去了。
胜文单手托着头，眼前舒?婉的影像重重叠叠，搅得她心烦意乱。
这是怎么了，就算自己认为她也是无辜的，可是说什么也得恨她才是。更何况，以她这点年纪若想将来在乾宁宫乃至皇宫内立足，现在吃点皮肉苦也是应该的。
可是自己……自己为什么有点不痛快呢？
不知不觉，他一个人已经走向?婉的房间。
夏夜凉风，吹得人一阵清凉。
当?婉朦胧间感觉到有人进来的时候，不免吓了一大跳。
“你……死不了吧？”
?婉当然听得出这是朱胜文的声音，她点了点头，不知道他看没看清。
朱胜文暗暗道：真是个死要面子的丫头！
他一把抓着她的手腕：“你可别因为这点苦就受不了，不然朕会变本加厉的。”
他这一用力，正好抓在?婉的伤处，痛得她“嗯”了一声，整个人一颠，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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