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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也知道幼子无辜!”
慕长歌眉心重重一沉,目光凌厉,“你的孩子无辜,那我的四弟弟,他又如何不无辜!?你腹内孩儿的命是命,东瑜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你虽是被大夫人利用,但你若只冲我一人而来,我倒也敬你有三分血性,可你却忍心,将四弟弟那样幼小无辜的孩童牵扯其中,更是残忍夺走了他的性命!”
“你口口声声为母报仇,孝感动天,可你所谓的报仇,就是让自己的双手染满血污,让那些不相干的真正无辜之人陪葬!”
慕长歌眯起眼睛,目光越发冷凝,“你残忍至此,恶毒至此,我又如何能给你留一条生路,你又可曾为我的四弟弟留下一条活路!?”
“我知错了,我当真知错了!”春乔张大的嘴,不停地颤抖着,剧痛令她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官都已扭曲变了形。
“你要我千刀万剐也好,五马分尸也罢,我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慕长歌眼底划过一抹悲悯,轻叹一声,还是缓缓起了身。
“各自有命,姨娘也早该料到会有今天。”
一尸两命,本也是春乔咎由自取,于情于理,她也不该救。更何况,即便她也对那未出世的小生命有所不忍,也当真已经救不得了。
子蛊在身体里迅速长成,即便是华佗再世,也别想救下这母子二人的性命。
“二小姐!二小姐!求求你高抬贵手,求你饶了我们母子吧!二小姐——”
凄厉叫喊,在这深夜听来格外凄凉,抱着肚子,春乔拼了命想要起身,不等站稳,便抽搐着一头栽倒了下去。
“救、救命……”春乔蠕动着,艰难地向门口爬去,肚子诡异地渐渐撑大,又渐渐消了下去,一道脓血,顺着春乔爬过的地方,黏黏糊糊蹭了满地……
自前厅离开,夜色越发寒凉。
一件柔软大氅落在肩上,不必去看也知是谁。
回头望一眼前厅,已听不见春乔的凄惨喊声,慕长歌抬眸,银白月色轻柔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成了点点寒霜。
“王爷的人都安排好了么?”
替她将大氅系好,祁靳之侧了侧视线,随从的人便自觉退远。
“都已安排好了,蛊虫终究是些个邪性之物,不将其彻底烧个干净,难免会有后患。”
“这次当真是多亏了王爷,倘若没有王爷命人快马加鞭,自苍德取来那避蛊和引蛊的药粉,只怕今日长歌便要葬身火海之中了。”
说着,慕长歌眼底又沉了沉,一抹忧色,在那浓密羽睫的掩映下,缓缓划过,“只可惜,四弟弟那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那日,慕东瑜去了千翠院狼吞虎咽,慕长歌直觉有些怪异,便悄悄将他的异样暗记在心。
慕家先祖便是好书之人,一代代下来,虽说官职不及先祖威风,古籍却留存了不少。
然而,接连翻找几日,却始终不曾找出任何清晰的讲解,直到寻到一处,上面清晰写明,“苍德毒虫害人”,心念一动过后,慕长歌便悄悄找到了祁靳之。
蛊虫在百安已被灭绝了许多年,可在苍德的某些氏族之中,仍旧流传着养蛊之术。
百安灭蛊多年,如今慕府又突然出现,只消细细思量,便不难推断出究竟是因为什么。
只可惜,子蛊在慕东瑜体内已经长成,待到慕长歌知晓之时,已是任凭谁也回天乏术了。
“此事不是你所能料到,二小姐又何必自责。”祁靳之沉声道。
慕长歌淡淡一笑,又道:“敢问王爷,在苍德,要寻这蛊虫是否容易?”
“苍德虽不像百安,养蛊一事,倒也同样不为人所接受。”
言下之意,便是说,倘若没几分本事,这子母蛊也寻不来。
回想起宋姨娘曾说过的,老夫人出身苍德一事,只见慕长歌眸光低低一转,望向祁靳之。
“王爷有口难言之事,应当是王爷从苍德来到百安的理由,可是如此?”
“不错。”祁靳之回答的极为干脆。
“那,倘若我问王爷,于此无关之事,王爷又是否愿意告知于我。”
“本王待二小姐,向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长歌先谢过王爷了。”慕长歌盈盈浅笑,又向他靠近了些,低语了几句,“王爷可愿帮长歌解惑?”
折扇在手中转了转,祁靳之将其抵在了眉梢,沉吟片刻,终是点了头,“举手之劳,二小姐稍安勿躁,不出几日,本王定会为二小姐答疑。”
“如此,那便多谢王爷了。”
浅浅施了一礼,慕长歌眉心舒展,那巧笑倩兮的模样,竟将这如水月色都给比下去了三分。
分岔口,二人一左一右,待到各自踏上不同的道路,墨竹闪身至祁靳之身后,压低嗓音。
“主子当真要依了二小姐么?若是主子来此的目的被人知晓,百安这边倒是不会将主子怎样,怕只怕苍德……”
“不必多言。”祁靳之狐目幽深,“我自有分寸。”
墨竹颔首,随即又隐匿在了祁靳之身后。
待到这主仆二人走远,慕长歌等人也已回到了千翠院。
“小姐今儿必定乏累了,奴婢伺候小姐沐浴更衣,早早歇着吧。”
“你先别忙。”慕长歌道,“碧珠你胆子向来小,今儿看你怕的要命,晚上就不用你伺候了,让素玉留下。”
“这……”碧珠迟疑,道,“晚上向来都是奴婢伺候小姐的,素玉留下,只怕小姐会不习惯。”
“没什么要紧的,你去歇着便是。”
见慕长歌态度坚决,碧珠也只得应了,还有些不放心,又将那些个零碎事一一交代给了素玉,方才安心离开。
掩好门,慕长歌一手斜斜托着额角,慵懒目光,落在棋盘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玉石棋子,“咱们二人可好久都没有对上一局了。”
素玉却没有上前一步,清秀面容,在烛光映照下,颇有几分看不分明。
“怎么不来?”
“小姐。”素玉低垂了视线,面上却有几分淡淡青白,“小姐若是有什么话要同奴婢说,只管开口便是了。”
慕长歌指尖一顿,拈在指尖的一枚黑玉棋子,越发将指尖衬托得莹润如玉。
微微一笑,慕长歌那澄澈双眸,静静望向了素玉,“那日王爷将避蛊引蛊的的药粉给了你,你为何要在中途将其调换?”
素玉抿唇不言,只淡淡道:“小姐既然已知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长歌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倘若我对你起了杀意,你早就已经是白骨一具,如何还能安然立于此处?你以为,你暗中所动的那些手脚,我便当真不知晓么!”
素玉这些时日的心不在焉,慕长歌怎会看不出端倪?
心思缜密的她,那日便故意让素玉去祁靳之处取药粉,果然不出她所料,药粉尽数被调了包。
若不是她一早便有准备,只怕根本不会察觉出。
素玉掌心攥了攥,跪了下去,往日那灵动双眸,如今只剩空洞一片。
“是奴婢存了要害小姐的心,奴婢……枉费小姐待奴婢一片真心。小姐要如何处置,奴婢绝无二话。”
目光缓缓扫过她的面容,慕长歌淡淡道:“若你不曾在最后关头,又将药粉调换回了原来的,你以为我还会留你到这个时候么?”
“小姐!?”素玉惊愕抬眸,心底尽是一片始料未及。
她还以为自己所做极为小心,不曾露出任何马脚,谁知所有一切,都尽在慕长歌的掌控之中!
“是因为王爷?”
慕长歌轻扬皓腕,将棋子哒的一声丢了回去,幽深双眸,像是能径直看穿人心所想。
早在许久之前,她便察觉到,素玉待祁靳之,绝非寻常主仆之间的情分。素玉待祁靳之,分明是有情的。
对上那似一汪古井的眼眸,素玉只觉心头一颤,嗓音带几分喑哑,“奴婢是为了王爷,却绝非小姐心中所想的理由。”
“奴婢第一次调换,是因为王爷,第二次,却是因为小姐!”
素玉不偏不倚地回望着慕长歌,那带了些许英气的双眉拧紧,眼眶微微泛红,“奴婢也有奴婢的不得已,才会一时糊涂。可奴婢同样也放不下小姐的好!”
“小姐待奴婢,一如亲生姐妹般,奴婢但凡还有三分人性,便做不到当真去害小姐!”
“事到如今,奴婢断然没有撒谎的必要,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小姐若不信,奴婢也可以死明志!”
烛影隐隐跃动着,慕长歌神色平静如常。
良久,方才见其朱唇轻启,“我信你,可也只能信你这最后一次。”
“进了我这千翠院,你就只能是我的人。无论你从前的主子是谁,只要你还在千翠院一天,你便只能效忠于我一人。”
慕长歌的视线,又缓缓划过了素玉,“又或者,今晚,我还可以给你另外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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