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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谁允我一叶翩晴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美中带柔,看尽人间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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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霞。

    用朝霞比喻人生,确实不足为过。

    再绚烂夺目也不过一时,转瞬消逝;只有那天地才会永恒无极。

    从不爱看新闻的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听早间新闻的习惯,名义上是想了解时事,其实内里只有我自己清楚。

    我想,获知一点他的最新动向。

    即使在现实生活中越走越远,再无交集,但能在荧屏上看到他,也算一种在心灵上的慰藉。

    但如今,他在屏幕上出现的越来越少,我却养成了这个戒不掉的习惯。

    对于他,我永远都是心不由己。

    早上起床后,习惯性地打开电视,一边听着清原早间新闻,一边洗漱,煮粥。

    在煮粥的同时,想着昨天发生的事。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回想起来,整个婚礼真的如话剧一样,完美的开始,凄惨的结局。

    那撕开的真相,就如刀子一样,刮开每个当事人的脸,剖着里面的肉,一刀比一刀深。

    孟倩,艾颇,还有那让宾客惶然不解的他。

    一碗清粥,一叠小菜,清淡凉薄,就如我此时的心境。

    刚吃两口,就被一则焦点新闻惊掉了我手中的粥勺,白瓷的粥勺掉到桌上,滚落坠地,折了两段。

    “著名导演艾颇于昨夜离世,演艺界又一标杆之星陨落。”

    可能由于人物的特殊,所以新闻简短,并没有透漏太多细节,只报道是艾家的钟点工于今日凌晨六点准时到住处打扫卫生做早点时,发现室内煤气味充溢,见此她急忙奔到主卧室,发现真不出她所料,主人着装正式,安详地眠于榻上。

    新闻播报之后,屏幕上一反寻常的播了一段DV视频,帅气英姿的照片融合着悲情的音乐在屏幕上一一闪过,同时配着一段介绍他生平的配音,那一段段事迹和取得的成就如他的外表一样让人惊叹,也让人折服。

    看到这里,我不得不心生惋惜,惋惜这样一个生如神话的男子就这样陨逝,惋惜一段真爱的童话竟得如此惨局。

    在惋惜的同时又难免哀怨,哀怨这自私的人世,为何不能遵循他的生活习性,让生前喜欢低调隐世的他,走后依然能有一席清净无扰之处;哀怨这被世人追求的真爱,终究给人如此残忍的回报。

    就在我沉浸在惋惜和哀怨中难以自拔时,脑中突然浮现的两个人让我猛地站起身,急匆匆地穿上外衣往门口跑去,可是到了门边,我又犯了难。

    这两个人,我该去看哪一个,又能见到哪一个。

    一个视我如仇人,只想让我看到她笑的人,又怎会愿意让我看到她的落魄。

    一个被我划为陌路的人,我又该以何种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昨天怎么过的?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如何面对?

    除了爱与恨的纠缠,还有一脉血缘牵在其中。

    要说人生如戏,我无法辩驳这个形容,但愈加觉得这个“戏”不是“戏剧”,而是“游戏”。

    在这场游戏中,最大的赢家当属老天,凡人必输。

    我站在门边左右徘徊,急得如只无头苍蝇,东窜西跳。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一个突然的来电帮我做了抉择。

    而在我做这个抉择之前,室内又出现了一个物体落地的声音,这次不是粥勺。

    而是手机。

    古罗马著名政治家西塞罗说:“死亡并不是生命的毁灭,而是换个地方。”

    我坐在李猛的车上,思忖着西塞罗说的话的同时,透过车窗看着眼前不断倒退又连现不止的青山绿树,仿佛这片青绿永远无穷无尽,无止无境。

    都说绿色是生命的色彩,而春季又是地球上绿色最多的季节,所以常有歌曲和文章来颂唱这“生命之春。”

    眼观春色,我不禁想问这片眼前的浓绿,在秋来叶落之时,在与枯色交接之际,它们对这个世界是否存有依恋,是否真的如名人所说,死亡并不是生命的截止,而是换了地方。

    去了那个地方的它们,是否还是这泽颜色?

    我双手抱臂,心中狂跳。即使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车,走了这么长的路,我还是无法接受那通电话里传来的消息。

    是牛妈的电话,从她紧张的声音和言语不连中,可以想象到她受惊的程度。

    连说三遍才把她要说的话表达清楚,而且还是经过我帮她捋着前面已说的话,顺着后面的话连到一起,凑成整句。

    她说,因清明将至,所以一大早上鬼使神差的想去孩子坟前看看,可是刚到那里就把她吓得双腿瘫地。

    因为,她见到一个穿着贵气的女子躺在牛二坟前,已无气息。

    不用她说,我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女子是谁。一时间,我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牛妈。

    情绪稍有稳定,我便给李猛拨了电话,不一会儿他就来到家中,进门后二话不说地帮我锁上房门,将我搀上了车。

    “别怕。”坐在旁边开车的李猛,腾出手来摸摸我的头,声音因为摊上最近的流感而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看他一下,象征性地点点头。

    我不是怕,而是真的无法接受。

    昨天还光鲜于台上的两人,今天就如云烟一样散去了,任凭是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况且,这两人还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渊源甚深。

    因为我们每年都要来看牛二,所以李猛对路线驾轻就熟,车子拐入柳河后直接驶向牛二的墓地。

    李猛将车子行到田地边还没有停稳,我就慌忙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刚打开车门,我们就听到几米之外滔天的哭声。

    这让我和李猛有些意外,按说孟倩从小除了母亲并无其他亲人,生时无亲无故,又有谁能在她走后伤悲至此。

    我和李猛疾步走去,到近处才看清那被拦在警戒线之外悲伤的不是别人,一个是牛妈,另一个是郭小的母亲。

    只见郭妈边哭边捶打跪在地上的儿子,骂他怎么会如此狠心,撇下父母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一眼,旁边的郭爸虽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却同样老眼含泪,头发雪白。

    这时,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走到牛妈身边,对她说,虽然在现场发现了装安眠药的空瓶,但死者的真正死因还是要通过尸检和回去的详细调查后才能确定。

    确定,到底是自尽还是他杀。

    牛妈满脸含泪道:“我的儿子那么小就离开人世,能和谁结怨?为什么偏偏见不得他安宁!不管是自尽还是如何,为何要倒在这里,存心让我这把老骨头不得安宁啊!”

    但凡心存怜悯之心的人,都难免不对这老年丧子、白发送黑发的人心生怜悯,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走上前对牛妈进行好一顿安抚,经过安抚之后的牛妈情绪慢慢稳定。

    那警察见此又同情地叹口气,转身吩咐其他人准备进行尸检。

    在警察安抚牛妈的同时,我将视线锁定在那侧躺在墓前犹如睡美人的女子身上。

    真的是她。

    一身白色港式小香风裙装配着白色粗跟皮鞋,优雅万分,乌黑的长发编成两条长辫,双手枕在脸下,侧露的脸上睫毛纤长且打得浓密,眉黑如墨且眉峰又尖又长,一看就是经过精心修饰的妆容。

    看到眼前这幅打扮的她,我心中难免阵阵犯痛。

    多年而去,她还记得我们儿时最愿看她梳的那个发型,两条长辫,掖在耳后,搭在胸前,宛如牛二的“梦中情人”。

    她,有一个和张成成那后面二字同音的名字。

    我擦了擦不知何时流到腮边的泪水,走近她身边蹲下身,想再摸摸她的脸,这个幼时我经常检查的地方。

    那时,基本每天早上在路口接到她后,我都会先检查她昨晚过的好不好,总是先检查她的腮下,再去检查她的手。

    因为她那被我们命名为巫婆的母亲,总是在这两处嚣张地留下她虐待女儿的痕迹。

    就在我的手摸上她冰凉脸颊的同时,我看见她枕于额下,双手交叠的指缝处有一处白,我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它抽出来,随后便泪如雨下。

    我捂嘴痛哭的同时,将另一只手高举向身后,示意前来尸检的警官停止向前。

    因为,我抽出的是一小条白纸,上面写着娟秀的字体:“二,我回来了,快点出来接我。”

    还需什么尸检?还需什么调查?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归宿。

    请容我为她做一回主,给她一份走后的安宁。

    李猛走上前,接过我手上的纸条,眼睛也突的红了,之后便把警察叫到了一边。

    不知道他对他们说了什么,只见他们谈完后,警察走上前将警戒线撤掉,一同离开了墓地。

    就在这时,郭小挣开郭妈紧握的双手,跑到牛妈面前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正当牛妈不解时,他说出一句让牛妈面色转怒且极为反对的话。

    他求牛妈,允许把孟倩葬在牛二墓旁。

    牛妈听后,直骂他是疯子,亏他还是牛二小时候的好兄弟,怎么能把不清不楚的人随便往牛二墓旁葬。

    郭妈听到后,也跑过来对他又踢又打,又是一阵哭闹。

    柳河虽说离清原市不到百十公里,但却封建习俗严重,在她们祖辈的观念中,夭折的孩子乃清洁之身,不能与他人合葬或配葬,会玷污了孩子的灵魂。

    尤其是这男女有别,若两墓相挨,无疑是配葬之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坏这个规矩。

    郭小见此,依然不顾郭妈的反对,将身边人用力推开,之后在牛妈面前磕头不止,他双目通红,额头在青晕中开始露着血丝,疯狂的样子让人不敢再靠近。

    “妈……”站在一旁的我实在无法再看下去,双眼含泪地叫着牛妈。

    牛妈听到我的声音,才看见我回来了,双臂抬起示意我快点到她身边。

    我跑到她身边,扑到她怀里,哭道:“二哥小时候就很喜欢她,妈若同意了,二哥在天上也会感激您的。”

    牛妈听我这么说,面色有些缓和,只是眼泪依旧不止。

    良久,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郭小,叹气中轻微地点了点头。

    李猛见此急忙上前搀起郭小,头已磕破的郭小见状激动万分,回身恳求村人帮忙动土立墓,之后跑到孟倩身边疼爱地抱起她的上身,开心地说:“小倩,听到了吗,这下你不用内疚了,对不对。乖乖的啊,你回到了二哥身边,以后有他保护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对不对。”

    他像哄孩子一样,轻哄着身边沉睡的人。

    就在村人们拿着铁锹在牛二墓旁动土时,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在郭小身边转了几圈,停了又停,之后看着郭小怀中的孟倩终于开口道:“哎?这人怎么这么像昨天娱乐电视上报道结婚的女星?应该就是!我一直追她的电视,她睡着的样子就是这样!”

    他的话音刚落地,郭小就慌忙把孟倩的脸藏到怀中,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牛妈听见了。

    只见她腾地站了起来,跑过去推开正在动土的人们,哭喊道:“你们都停下!天啊!我在做什么!一个结过婚的女人怎么可以葬到我儿子身边!”

    她像受到刺激一样,将村人一个个推开后,蹲到地上用双手捧着土往刚挖出的浅坑中送。

    “对不起啊,儿子!都是妈糊涂!不要怪妈妈!”她边说边用手扫着土,往坑中填。

    “谁也不要劝我!谁也别再想打这主意!”她语气坚定,不带有一丝可转圜的余地。

    就如她所说,任凭我们再如何哭求,她都意念不变,反复用着同一句话答复我们:“想都别想!除非我死!”

    墓前的村人们被我和郭小的哭劝打动了,热心地建议把孟倩葬到与这田地相连的马路对面的树林里,虽然不能和牛二紧挨,但也可成邻,逢年过节多来烧点纸钱,多为他们祈福,愿他们下辈子可以共结连理。

    见牛妈的态度根本不可逆转,我和李猛只好看向郭小,郭小将手抬起抚了抚怀中孟倩的头,掸了掸她身上的灰土后,便抱起她向对面的树林走去。

    微风轻徐,夕阳的余辉斜射在牛二的墓前就到了尽头,却怎么都射不到那与之相距十米不足的树林里。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儿,即使死后也得不到它的一点阳光。

    我坐在李猛的车里,看着前方两座相隔不远的墓碑,泪水依然潸然而落。

    一个粗中有细,胸怀一身正气,一个美中带柔,看尽人间繁华。

    明明相距十米不到,中间却永远隔着一条车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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