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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于是站起身,轻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吧,等醒来后,事情也就过去了。”
刚好这个时候,有人掀开帘子,粗声粗气地招呼萧逸,“你,出来!”
萧逸于是出了船舱。
他行动自若,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安盈也略微放下了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力的缘故,过不多会,她确实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到了下半夜,隐约听到悦耳的琴声,袅袅娜娜,仙曲一样。
安盈清醒了,她侧耳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扶着船壁走了出去。
出了舱门一看,果然是叶子桓,依旧是之前的一袭雪色长衫,腰间为天蓝色的锦带,长发也用蓝带束在顶上,散发碎在耳侧,看上去分外干净,像月夜荷塘里的一只荷。
安盈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冷不防,那人手指压住琴弦,弦音骤停,他转过头,视线笔直地扫向她,“安盈。”
安盈心跳一漏,还是努力让自己不动声色,“无尘公子是在叫本宫吗?”
叶子桓深深地瞧着她,那绵里藏针的目光,恨不得透过她的表象,看进骨子里去。
不过,安盈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微微仰起头,傲然地回望,双方都不遑相让,隐约倒有点火药的意味了。
最后,终于是叶子桓收回目光,指动弦响,他极清淡地说,“我有一个故友,与公主长得有几分相似。”
“故友吗?”安盈还是倚着舱门,并不靠近,“什么样的朋友?”
叶子桓没有回答。她心里竟也觉得有那么一丝失望。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安盈几乎打算转身折返回去了,身后突然传来厮声如雷的响动,叶子桓站起身,望着紧跟在身后的那一艘大船,眉头微簇,“真奇怪,他们不来救公主,怎么反而去救你的贴身侍卫了。”
萧逸被带走后,便是安置在后面的那艘大船里。
安盈闻言一喜,唯恐喜色暴露了自己,又很快地将头低了下去。
叶子桓却早已将她那一刻的神色收入眼底,“或者说,他根本不是侍卫,而是……太子殿下?”他凌厉地望着她。
安盈总之是沉默,不予回答。
但也不否认。
这个时候,否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叶子桓知道了答案,但也没任何焦急的意思,他一手负于背后,望着后面那艘已经打得如火如荼的大船,声音了然而冷淡,“你为他易容了。”说着,转头望向她,“是吗?安盈。”
“是。”安盈笑笑,“技术还不错吧?”
“不错。”叶子桓竟然也笑了起来,并不理会后面的战况,反而在嘶声流矢里缓缓地走到她面前,像以前一样极温和地瞧着她,“我早知道你不是水凝恋,却不知道会是你。真是惊喜啊……难道,你就是百里无伤承诺送给我的大礼?”
安盈闻言一怔,心底登时凉飕飕的,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媚了,“是吗?荣幸之至。”
叶子桓却在这时将目光挪开,轻叹了一声,“知道你平安就好。”
安盈又是一愣,抿着嘴,再次望向身后那艘已经快被援兵攻克的船,手握着船弦,脑子却转得飞快:等一下,从水里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少呢?
这样想着,抬头一看,水面上又驶来一艘小舟,那小舟的速度奇快,驶舵的必然是个能手,乘风破浪,很取巧地避开那些箭矢火光,眨眼就到了眼前。
待及近,安盈才看清站在船头的那个人,红裳鲜艳,英气勃勃,正是乔娜娜。
两船近到几乎就要相撞之际,乔娜娜将长竿一撑,抵着船舷,让小舟生生地换了个位置,平行地停在了安盈旁边。
“上船!”她招呼安盈道。
安盈犹豫了一下,抓住乔娜娜伸出来的长竿,就要跳往那边去。
叶子桓也不阻拦,只是站在原地,淡淡地问,“你还是要跟着百里无伤吗?”
安盈头也不回地“嗯”了声,人已经落到了那边。跳动的时候牵动伤口,刚站定时,差点摔倒,乔娜娜及时伸出手扶住她,她望了一眼安盈胸口的伤,不由得皱眉,“那混蛋还说一点都不危险,怎么还伤得这么重。”
那个混蛋是谁,安盈不得而知。
“无尘公子,我们先行一步了,后面那个烂摊子,你自己看着收拾吧。”乔娜娜说罢,朝叶子桓欠了欠身,撑起长竿,稍微一点,已经离船数里。
叶子桓微笑,他的声音顺着夜风袅袅而至,“海墨近日常挂念乔姑娘,不知何时能与天一门结为亲家,化敌为友?”
乔娜娜脸色一黑,用竹竿拍着水,船速更加迅疾如风。
只眨眼间,安盈再往回望时,叶子桓便知剩下月夜火光中一个小小的白影了,再后来,就只有暗暗的水面,寂寂的天。
太子安全回朝的消息很快传得举世皆知,而前去营救太子殿下,立下大功的人,正是三殿下萧遥。
只不过,在萧逸脱险的那一刻,他正要催人去救和亲公主水凝恋时,突闻前方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原来安盈在的那一艘船,竟在瞬间被炸成齑粉。
有目击证人说:在船被炸之前,没有看到任何一人从船上出来,尔后,他们清理战场时,发现水面上有许多被炸碎的残尸。
有传言:劫匪知道自己身份暴露,走投无路下,与公主同归于尽了。
自那件事后,太子很是消沉了几月,柔国那边的人来找过几次麻烦,可见太子这样伤心,也不好责难什么,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还有一个很小的变化,不过,注意到的人不是很多,叶子非算是其中一个:叶子桓也在那事之后,也再也没有露过面。
他不见了。
安盈回到天一门,又是一场大病。
谢无双现在看见她就头痛,简直是天天给他找麻烦。
等伤口好得差不多的时候,百里无伤终于优哉游哉地跑来瞧她,他倒厚脸皮,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安盈,反而坐在旁边戏弄她道,“听说太子长情,对已故的公主念念不忘。至今不肯举行葬礼,非说公主还在人世。小安子,没想到他那么喜欢你。”
安盈脸色惨白,神色清冷得像结了一层冰,“一轩喜欢的水凝恋,又不是我。我不过是顶着水凝恋那张皮的替身罢了。”
“一轩?”百里无伤促狭地挤挤眼,“叫得那么亲热,哎,果然是孤男寡女处不得,我才放你和他单独呆了一晚上,竟然就发生奸情了!”他痛心疾首,“哎哎,女大不中留。”
安盈气得吐血,终于将那句话蹦了出来,“是啊,女大不中留,所以你就把我忙忙地送给叶子桓!”
百里无伤一愣,“什么送给叶子桓,我把你送给无尘那个和尚干嘛?”
“他说的!我是你送给他的大礼!”这句话在安盈心中搁了很久,实在是不吐不快。
哪知,她的话音未落,百里无伤已经一个暴栗打在她的头上,“死丫头,挑拨离间的话都信!”
安盈抿着嘴,有点气恼地扭过头,又开始冷冷地摆酷。
百里无伤无法,只得在旁边赔罪道,“好了,这次算我不对,其实我一早就知道无尘公子会来这一出,三殿下执意要利用这个机会消除朝廷那些人对他的戒心,所以才没有提前阻止。不过,他们一开始没打算伤害和亲公主,我怎么会想到你这人怎么那么死心眼,我只是要你假扮和亲公主罢了,又没要你保护太子。”
安盈还是抿着嘴,扭头不理他。
神色间倒没有什么怒气了,只是落寞得很。
百里无伤也懒得继续解释,他往后一仰,靠着太师椅的椅背,没甚良心地问,“既然他告诉你,你是我送过去的,为什么还要回来?就不怕我再把你当礼物送出去吗?”
安盈还是垂着头,不搭理他。
百里无伤自觉无趣,索性站了起来,他就要走出去时,方听见安盈很轻很轻地说,“因为,除了信你,我也没有第二个地方可去了。”
百里无伤怔了怔,看着少女削瘦单薄的侧影:安盈在床上躺了许久,头发很乱,碎发从两侧垂下来,掩着苍白的面颊,看上去那么孤独无依。
他的眸子温润地闪了闪,转身,重新迈出了门,“好好休息吧,伤好了后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别想趁机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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