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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周?忍不住插话：“会不会是去其他地方收购的?比如青州?”毕竟冀州跟青州挨着，青州要比冀州繁华上不少，商人来往又多，这也是十分可能的。
“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账本后面也记录了去年长兴粮铺跟其他大商铺的交易记录，没有关于稻米的买卖记录。”李珏面色凝重，缓缓说道。
不仅如此，再查看卖出的记录，会发现有许多笔生意都是跟一个叫做富春楼的地方交易的。
“富春楼是冀州很有名的一个酒楼。按理来说，酒楼买稻米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是吃饭的地方。”李珏继续说道，“但是九月的时候购入五石米，十月的时候又是五石米，这未免消耗的也太快了。”
一个月的时间五石米，这样的确是消耗大了些。京城之中大概也就樊楼与长庆楼可以在一个月内达到这么大的消耗，可是京城里多少人啊，樊楼一日迎客都不知道有多少，哪里是冀州本地的一个富春楼可比的。
不正常的稻米购入量，奇怪的消耗量……这就意味着肯定有粮食来路不明，去向也不明。
“我看的账本后来还写了一句，冀州粮仓实际库存与账面不符，存疑。”李珏皱起了眉头，这才是最关键的。
粮仓?周?也随之思考起来，每个州都会有自己的官仓存放粮食一部分官粮上交朝廷，一部分留在官仓，以备不时之需。
难道是有人偷了官仓的粮食卖给了商铺?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大约五六年前南方的云州就出现了这样的丑事，那一年云州罕见大旱，赈灾用的粮食却离奇不够用，饿死了许多人。官家震怒不已，派特使过去查看，就发现是有人私卖官粮。若不是太祖规定不可杀文官，只怕整个云州官场要掉一连串的脑袋。
饶是如此，几个首犯也是仗刑过后流放西北，好几个路上一命呜呼。虽然不可杀文官，但是重刑之下再加上劳累，死了也是很正常的事。这案子是云州提刑官孟昶所主办，周?当时是协助他的副手，所以他对此印象很深。
“难道也是如同云州那一般?”周?不由自主问道。
“只怕比那个还糟。”李珏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那账本里面朱笔还写到长兴粮铺主人徐长兴就是郑家以前的家仆的后代，而富春楼就是郑家的产业！”
周?觉得有一阵晕眩，这就是相当于郑家的左手倒右手，对郑家有什么好处?除了购买了一批来路可疑的粮食……
“他那些粮食，最后都去哪儿了?”周?追问道，心中已经大致有数了。
“郑家富春楼有一道名菜，叫做全羊宴，一定要选用极北之地的岩羊来做才好吃。所以富春楼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边境购买岩羊。”李珏看着周?幽幽说道。
他虽然没有明确指出来，但是话中含义不言而喻。只怕富春楼去北边买岩羊是假，去卖粮食才是真的吧！
宋辽贸易，粮食是坚决不出口的。且不说大宋人口众多，粮食本来就紧张。辽人没有种植的传统，所以粮食更加短缺。边境之上走私的是不少，但是被发现都是要砍头的。辽军士兵的军饷都是很粗的麦麸，难以下咽。所以他们来到宋地，都会劫掠很多粮食离开。
“这样绝密的账本，唐昌清怎么会有?”周?皱起了眉头，不由得有些怀疑账本的来路。能记录长兴粮铺的这些往来记录，必然是粮铺的核心成员，那他又怎么会把这些给唐昌清呢?
李珏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他只是从那一处空间里面拿到了其中一本，其他的更多的信息，根本来不及询问唐昌清。
“那你之后怎么出来了?”周?叹了口气。
李珏当时在树上越看越惊心，天色也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他把书放进怀里包好，自己凭着在高处的优势勘察地形，确定了自己待会儿要怎么逃出去。
等到天色暗下来之后，李珏就偷偷从树上溜下来，趁人不注意翻过了几道围墙，就来到了外头的大街上。
大街上也开始有巡视的人，看人的眼神都凶狠凌厉，叫人害怕。李珏不敢走大路，就往小道里面钻，于是来到冀州的体面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在这里藏身下来。他特地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用污泥盖住了脸，伪装成流浪汉的模样。
其实这里因为藏污纳垢，并不是一个安全之所。住在这里的人们有些人或许就是亡命之徒，彼此之间相互械斗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这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对于李珏来说，冲击力还是有点大的。饶是他之前主管办案，也没想到在贫民聚集的地方，会混乱成这个样子。
不夸张的说，甚至每一日都有人在这里死去。
李珏来到这里躲藏的时候，凑巧进入了这一间破屋。当时这个屋子里面只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缩在床板上。李珏叫了半天也不见这人起来，于是上前试探他的鼻息，才发现此人已经气绝多时。
再一看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但是瘦骨嶙峋，唯有手指紧紧抓着一块馒头，腹部鼓起。李珏跟赵栀呆久了，从赵栀那里也听说过一些有关尸体症状的知识。若是有人饥饿多日，骤然得到食物，都会狼吞虎咽。但是这样做无异于自杀，辘辘饥肠根本受不了一下子食物的刺激，很有可能会撑破肚肠而死，就是俗称的活活撑死了。
此人的死状，就很符合这种说法。李珏见状也只能叹一口气，心生恻隐，将这个可怜人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然后自己便住了进去。
他遮住相貌，再加上衣服也故意弄得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就像一个流浪汉，不会引人注意。
“这几日，我一直都是靠着乞讨过活的。”李珏微微一笑，并不觉得这样蓬头垢面有什么丢脸的。他这样的贵公子，从来都是过的万众瞩目的生活，偶尔这样被人所轻视厌弃，这一段经历对于他来说是十分新鲜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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