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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无事。\n 次日，周汉芳犹豫很久，觉得还是应该给人家一个面子。何况廖群说明年就毕业，一毕业，远走高飞。于是，她决定去。\n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想给自己化个淡妆，像邹琳严莉迟丝丝那样，嘴唇抹那么一点丹红，眉毛加那么一点黛黑，整个气质就上去。她至今没化妆品，而邹琳总让她用她的，不要买。这会，正好邹琳不在，她就试着用邹琳的化妆品抹一点口红，加一下眉毛，用镜子照照，果然不同。她有些惬意。本打算换一件洗过的衣服，但想，身上衣服才穿两天，算了，毕竟不是相亲。又从床头取过一本英语课本，拿在手里，增添了一点内力似的，然后才朝门口走去。\n 她不知道廖群说那个什么咖啡店。但估计能找到。于是她走出寝室楼，走过校区，来到南门，右拐，往前走二百米左右，果然看见右侧有家咖啡店，店容店貌还挺不错，再一看，原来是一家咖啡连锁店，上头标明了“星巴克咖啡”。\n 明晃晃的玻璃门将一对小情侣送出来，她扶住门框，接着走进去。\n 刚进，就看到廖群坐在靠墙的一张沙发前，朝她挥手。店内凳桌有高有低，显得错落有致。廖群挑低的沙发套坐，不知有何意思。她没问，就点点头，走了过去。快走到时，廖群站起来，礼貌地说，“请坐。”周汉芳笑说，“这么客气。”廖群马上将茶几上的单子递给周汉芳说，“来，喝什么咖啡。”周汉芳说，“不是喝咖啡吗，那就咖啡吧。”\n 廖群按价格最高点了两份。\n 周汉芳吓一跳说，“一杯三十八？”\n 廖群说，“要喝就喝好的。”\n 周汉芳想，反正我不懂。就没再说。\n 廖群喊来服务员，将单子给她。\n 廖群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眼光盯着周汉芳说，“你今天显得特别漂亮！“\n 周汉芳顿时脸红说，“没有吧。我平素都这样。”\n 廖群说，“真的，你从玻璃门进来那刻，我眼前一亮！”\n 周汉芳笑说，“你今天没事？”\n 廖群说，“我们县希望工程办公室有笔款，要送到一学生手里，驻京办不知道他银行账号，让我找一下。我想，明天再找吧。”\n 周汉芳说，“那你有事还喝咖啡？”\n 廖群说，“没事，那个明天也行，不在乎一天。”\n 周汉芳说，“不是，既然希望工程办资助款，那人家肯定急呢。”\n 廖群说，“真没事。驻京办蔡主任说，办事处已补助过那个学生。暂时不焦急。”\n 周汉芳说，“哪个县啊？”\n 廖群说，“就我们泸州。”\n 周汉芳说，“泸州不是市吗？”\n 廖群说，“泸州市下头有个泸州县，同市区挨着的。”\n 周汉芳说，“噢，不错，家乡人民一定感谢你。”\n 廖群说，“顺手之劳，不足挂齿。”\n 周汉芳笑说，“还有一个学期多，就毕业吧？”\n 廖群说，“毕业后，我可能去日本读研。”\n 周汉芳说，“你真厉害。”\n 廖群说，“你也厉害。我听说，你的成绩已跃至全班第三名。”\n 周汉芳笑说，“听谁说？”\n 廖群说，“这你莫问。”\n 周汉芳说，“实在没办法。笨鸟早入林吧。我们班同学太强大了，假如同时起步，我肯定不是他们对手。所以利用一切休息假期。”\n 廖群说，“我最欣赏你这一点。”\n 这时服务员端两杯咖啡来。盘子里还放着几碟点心。\n 周汉芳说，“没见你点点心啊？”\n 廖群说，“我写上去的。”\n 服务员放下盘子，将咖啡端放到他们面前，还礼貌说了一声，“慢用。”\n 服务员正要走，廖群忽然又问，“你们这儿有晚餐吗？”\n 服务员说，“有。”\n 廖群看周汉芳说，“一会，我们在这吃晚饭回去吧？”\n 周汉芳说，“不用。我一会还有事。“\n 廖群就朝服务员挥挥手，服务员就走了。\n 廖群端起咖啡抿一口，眼睛却注视着周汉芳，一笑，红了脸，不由问，“小周，能问一个很私人问题吗？”\n 周汉芳说，“你说。”\n 这时候她也正好抿了一口咖啡。\n 廖群犹豫一下，将眼睛调开说，“你有男朋友吗？”\n 周汉芳很爽快回答，“有。”\n 廖群立即变色。便迟疑说，“真的？哪儿的？你班上同学吗？”\n 周汉芳犹豫说，“我高中的同学。”\n 廖群说，“那他——”\n 周汉芳有些伤感，但还是回答了，“他在成都上学。”\n “成都哪？”廖群问得很快。\n 周汉芳答得快，“川大。”\n 廖群含笑说，“他怎么不上北京，与你一起呢？”\n 周汉芳说，“本来可以。可是，他在本地，更方便些。”\n 廖群说，“什么意思？”\n 周汉芳显出一丝不情愿说，“能不说这个问题好吗？”\n 廖群顿时涨红了脸，那浓浓的四川话就出来了，“这有啥子嘛，”\n 周汉芳说，“你不要问。我是不可能离开他。”\n 廖群说，“听你口气，你们好像有特别的经历？”\n 周汉芳轻叹说，“你哪会不知道？那场举世瞩目的汶川大地震，让他失去了一条腿！”\n 廖群顿时显得震撼而且急切说，“原来这么回事。那，那，他现在是不是只有一条腿？”\n 周汉芳显出不快说，“你什么意思，残疾怎么啦，残疾也是上天的不公，这同他没一点关系。”\n 廖群有些尴尬说，“不是，我不是那意思。”\n 周汉芳伤感起来说，“是，可能我们这辈子要比常人付出更多，但是，我们愿意！”\n 廖群有些窘迫，但还是解嘲一笑说，“真没什么。地震走那么多人，他失去一条腿，还是幸运的！”\n 周汉芳轻叹一声，然后淡淡一笑说，“我的回答，让你很失望吧？”\n 廖群说，“没有，真没有。”\n 周汉芳说，“好，我们喝了这杯咖啡，就回去吧。”\n 廖群马上吃惊说，“没事没事，哎你把我看成什么人，我是那鸡肠狗肚人吗，你放心，你有男朋友，你告诉了我，是对我的信任，对吧，我怎么能不高兴呢，我高兴！”\n 周汉芳看他说，“你高兴？”\n 廖群说，“当然，你对感情还这么执守，这真是天下少见的好姑娘，我自然为你高兴！”\n 周汉芳淡淡一笑说，“真心话？”\n 廖群点头说，“真心话。”\n 周汉芳说，“那好。否则我内心很忐忑。”\n 廖群马上说，“不要忐忑，不要忐忑，你忐什么忑呢，对不对，要忐忑，也是我忐忑，对不对？”\n 周汉芳顿时发现廖群同邹琳一样很能说很能辩。便说，“你是一辩吧？”\n 廖群马上笑说，“什么么一辩。我那么能说吗？我从没参加过大学生辩论。”\n 周汉芳就笑。\n 二人开始喝咖啡。\n 廖群将装着香豆的碟子往周汉芳跟前推推说，“来，吃点小吃。”\n 周汉芳用小勺子舀一颗，看了看说，“香豆？”\n 廖群说，“我们老家的冬豆，外头用层糖衣裹着，试试，怎么样。”\n 他带头捏了一颗扔进嘴里。\n 周汉芳也用小勺子舀了两颗送进嘴里，吃吃说，“甜。”\n 廖群再喝一口咖啡，好像那咖啡还有嚼头，两腮竟动了两动，再看一旁，才说，“我这话可能多余——那么，姑娘，我斗胆问一声，你同那、残疾朋友，肯定丧失了一半生活自理能力，假如一辈子，能过好吗？不，你想过后果吗？”\n 周汉芳瞪大眼睛问，“什么后果？”\n 廖群尴尬笑说，“就是，你们能一直继续下去吗？”\n 周汉芳说，“怎么不能。他虽然缺一条腿，可我是他的拐杖，不，他配了一支拐杖，金属的，质量很好。”\n 廖群再次怪怪一笑说，“是，你可以成为他拐杖，然而，真的你们结婚后，一起生活了，你才体会，生活将相当相当地艰难！”\n 周汉芳说，“我想过。不过，我不在乎。”\n 廖群点头说，“不错，道德高尚，精神可佳，可是，妹妹，这是生活，不是浪漫！”\n 周汉芳顿时生气而且激动说，“浪漫？你以为我们是浪漫吗？我再问你，你经历过死亡吗？“\n 说到这，两道热泪从她眼里流出。\n 廖群紧张了忙说，“妹妹、周汉芳，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很理解你说的，\n 周汉芳竟然开始激动了说，“那种死过的体验，你永远不可能理解的！我告诉你，我和他都是从死神手里出来的，我们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上天对我们最大的恩赐！”\n 廖群赶紧解释说，“是是，小周我晓得，汶川大地震那会，我天天坐在电视机前，我家我姐我姐夫都去了灾区救援。我姐姐夫都是医生。至今，他们说只要听到救护车呼叫声，就像见到满目的尸体，满地的废墟！”\n 周汉芳平息一下激动的情绪，然后扯了一块纸巾，轻轻拭去眼泪说，“对不起，我可能太那个了。”\n 廖群忙摇头说，“没有没有。妹妹，有话就说，说出来痛快，真的！”\n 周汉芳说，“你知道吗，我们班五十六名同学，就一瞬间，走了二十四个。剩下三十二个，两个断了一条腿，两个失去一只手。我们余下的三十二人，可能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悲惨的一幕！”\n 廖群使劲点头说，“明白，非常明白！作为四川人，我哪里会不明白呢！”\n 周汉芳看了看桌上，两杯咖啡都还余一半，就说，“这样，我们把这余下的咖啡喝完，就回去吧。我还有事。”\n 廖群有点慌说，“你不是说没事吗？”\n 周汉芳说，“我哪里说没事了？”\n 廖群便尴尬笑笑说，“好，听你的。”\n 周汉芳说，“谢谢你的咖啡，这咖啡挺好喝的。这样吧，等你毕业离开学校前，我回请你一次咖啡吧？”\n 廖群说，“咱们一会吃晚饭吧？”\n 周汉芳说，“不要了。我真的有事。”\n 廖群只好点头说，“那好。我还是很谢谢你，能陪我喝了一次咖啡。”\n 廖群想起什么说，“地震一周年二周年你都回去了吧？”\n 周汉芳说，“是。”\n 廖群说，“我听校友会同学说的。应该。你们秀川在北京读书一共几个人，就你们那届？”\n 周汉芳说，“两个，一个我，一个在人民大。”\n 廖群说，“蔡怀秀？”\n 周汉芳说，“对，那天驻京办吃饭，她不去了吗？”\n 廖群说，“还有一个学期时间，我希望我们还是多接触。”\n 周汉芳没做声，但淡淡笑了一下。\n 廖群马上率先起身。蛮有礼貌地喊了一声服务员结账。\n 服务员拿着结账单急急走过来。\n 廖群给她银行卡，服务员接过去刷了卡，便还给他。\n 才看到周汉芳已经走到咖啡店门口去了。\n 他马上跟着走出去说，“我送你回去。“\n 周汉芳说，“你不回学校吗？“\n 廖群说，“刚才不说了吗，我还要去办事。”\n 周汉芳说，“那你还喝咖啡，耽误时间。”\n 廖群忙说，“没事没事。那好，你好走。”\n 周汉芳转身，他就离开了。\n 回到寝室。邹琳严莉等都不见。只有张萍一个人在。见到她，张萍点头说，“回来了。”\n 周汉芳对各类球赛都不感兴趣，所以也没在意。\n 转眼寒假要到了。\n 提前一周，陈鹏给她来电话，问她几号回秀川。\n 她犹豫说，“我至少过年才回去。”\n 陈鹏说，“为啥子？”\n 她说，“你晓得。我正补英语强化班。邹琳她们过了五分。我五分还没到。所以心里焦急。”\n 陈鹏说，“那不在乎几天啊。”\n 她说，“你没看到，我本身功课又那么多。这个学期，导师还带我们做实验，培养我们的研究能力。”\n 陈鹏说，“好吧，年前几天才回来?~。”\n 周汉芳说，“你好像不高兴？”\n 陈鹏说，“没有。你想多了。”\n 其实，不是陈鹏想多了，而是陈鹏父母想多了。尤其是陈鹏的母亲。在学校照顾儿子时候，不止一次地同儿子讨论过周汉芳的事情。陈母觉得，女孩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加上又是北京那么大的城市。肯定变的。她让儿子要多长两个心眼。可是陈鹏哪里信！反倒总是讥讽母亲是不了解或错怪周汉芳。作为母亲，哪里不希望儿子好，而且，儿子同周汉芳之间的关系，他们是看着过来的。至少，从高一开始，他们就开始了爱情。\n 女生，尤其是恋爱中的女生，好像很敏感。她一下子就想到，自己这半年来，是不是冷落了陈鹏？\n 其实，凭良心说，她没有，真没有。她依然爱着他。毕竟，他们是从死神中活过来的两个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