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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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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动静透过门隙传入屋内,听到华钦南的语声,我心里蓦地一抖,下意识地就抬起脚想要出门去看看。

    脚落地的一刹那,我低吟出声,唉,我怎么就忘了脚上还有伤呢!听到动静,在一旁假寐的姜??煊睁开眼,朝我看过来,似乎是不理解我还想要做什么。

    我决定无视他,继续朝门外走去。

    他好似终于看穿了我的意图,开口缓缓道:“别担心,出不了岔子。”我反驳:“你怎么知道不会出岔子?”我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又不是算命的,再说了,现在算命的不也是骗钱的吗。

    打开屋门,破旧的屋门发出极大的响声。我抬头而看,映入眼帘的便是正欲上车的二人。华钦南和姜??言。

    姜??言只是一个眼神扫过来,什么话也没有说,便又抬起脚上了马车。倒是脸色平静异常的华钦南嘴上忽然挂了笑,朝着我这方向走过来。在距我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的裙裾和鞋子尚算干净,而我看了看自己,浑身只怕都找不出干净的地方。我本以为她会挖苦我,毕竟从小到大我俩就没和谐相处过,再加之我和寺吟关系这般好,她更加讨厌我也是有理由的。然而她只是扫了我一眼,道:“七妹,好好养伤。”

    忽如其来的关心倒真是把我惊了一跳,还不待我作多反应,她已转过身被侍女扶上了马车。

    马车碾扎青泥地发出些微的声响,在即将升起初日的清晨很是清晰,远去的人影和那辆走得决绝的马车许多年之后我依然记得清晰,至于画面里的人,那时都已不在了。

    直至马车消失不见,我才打开寺吟那屋的门。破旧残损的一张床上,寺吟双腿蜷曲,纤细的手臂圈着放在双腿上,面向窗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我缓步走去,挨着床边坐下。寺吟没有转过头,我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无法言语。

    “送七,他们都走了?”

    “嗯,都走了。”

    “那咱们也走吧。”寺吟说罢,就欲下床。我连忙拉住她,问:“寺吟,你怎的了?”

    寺吟一顿,霎时思绪万千。

    她侧过眼,方才发生的一幕幕在脑中浮现。

    打开了门,华钦南自然是看见了她抱住姜??言的那幕。她一时之间竟愣住,忘了放开姜??言。但是华钦南这次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柔声唤了姜??言一声夫君,然后道明了她今早会出现在这儿的缘由。

    “昨夜瞧着夫君许久未归,钦南担忧至极,这才召集府上的侍卫们来寻夫君。如今看见夫君安好,钦南也就放心了。”说罢,嘴角适度地扬起一抹微笑,恬静善意。

    寺吟听完华钦南的一席话,又回想起她方才叫的那一声声夫君,心中一片冰凉,再回想起更早过往里的华钦南,不由得笑出了声。身旁的人都学会了更多的心思,只有她,尚是执着。只是而今看来,她这一点的执著更像是笑话,供他人耻笑。

    寺吟缓缓垂下抱着姜??言的手,纤细的手臂滑落似无依无靠的浮萍。手全部离开姜??言身子的那刻,她分明听见身体里有东西咔嚓一声地断了,却又没有确切的痛楚。

    寺吟缓缓朝后退了两步,不知道是为了与姜??言隔开些距离,还是因为看见了刺眼的朝阳晃了眼。

    华钦南上前递上披风:“昨夜潮湿,今早仍有些寒气,夫君披着,谨防着了凉。”说完,华钦南就要为姜??言披上披风,然而姜??言只道:“走吧。”

    话落,他信步迈开步子走出逼仄的破旧的屋子。华钦南手中还拿着披风,只是此刻她却不在意这披风姜??言有无接受。她嘴角的那一抹笑肆意张扬,分明在嘲笑寺吟。然而寺吟的脑中还停留在姜??言离开时他衣摆上的金丝竹上。竹子明明绣的那么生机,却叫她看来,挺立的决绝。

    华钦南轻哼一声,语声里满是笑意:“寺吟,还记得许多年前我一不小心拿了小七的玩偶时你护她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他人的万不可觊觎。这句话,我而今还与你。”

    华钦南说完,看了寺吟一眼,出了屋子。

    寺吟瘫坐在床上,回想起华钦南最后的那句话——是你的便是你的,他人的万不可觊觎。

    她曾多年前这样教导别人,怎的而今自个儿悖了这句话。如此看来,到真是看得她很可笑。

    她坐在床上,透过尽有的那扇窗可以看见的范围很小,却也是那么恰巧的,她可以看到他们离去的阵仗。那辆马车走的极快,像是极不愿意停留一样。她一直看到那辆马车消失出视野才回过神来。

    思绪停止,寺吟深吸一口气,想将心中的压抑全数退去。

    我与寺吟一同出了屋子,天边的红霞绚丽的有些不真实,我指着那片绯红,语调假装欢快:“寺吟,你看,朝阳真好看。”

    寺吟点头赞同:“是啊。可惜不会长久。”世间万物,也无所谓长久,因为本没有什么可以长久。

    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我怔了怔,看着远方朝阳绯红如血,恍惚之间,竟觉那片朝阳有嗜血的感觉。好似一张网,要将渺小的我们吞噬其中。只是我们,似乎没人察觉到,估计,也觉察不了。

    忽而,耳边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一声重过一声。我转过眼看向身旁的寺吟,她的嘴角淌下一抹血,我惊呼:“寺吟!”她已闭上了眼,好似什么都听不进什么都听不清。

    我赶忙接住寺吟要倒下的身子,朝里屋吼:“姜??煊!快!”

    一阵匆忙的时段之后,屋内还散发着浓郁的药香,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触及的,是躺在简陋床上的寺吟。

    她杏眼紧闭,整张小脸紧绷着,眉头紧锁,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方才的大夫过来看了之后,面色凝重的说:“身子感染风寒已重,须得找个地方好好根治,否则简单的感染风寒会发展成肺炎,到时候就不好治了。”

    而大夫还说,寺吟的病原来已经很久了,而我与她见面的时候竟都未曾察觉到,看到寺吟不寻常的苍白面色,我心中一阵懊悔。如果没有答应华钦南该多好,寺吟的病也不会更严重,她也不会更加烦心。

    姜??煊推开门走了进来,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寺吟,随即在我的身旁轻轻坐下,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乌沉香飘入鼻尖,让我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五哥传话来说昨夜的事他会好生处理,让你们放心。”

    “倒是令人诧异的一件事是昨夜伤你的那个女子出了城后就没有了她的踪影,暗卫寻遍了方城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我打断他的话:“不用找了。我和她的交易便是她带我找到寺吟,我帮她逃出去。她既已兑现了诺言,我也不能无信。所以她走,是应当的。”

    “哎,小丫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

    “说过什么?”

    “你有些时候和平时不太一样。”

    “哦,有啊。”

    “谁?”

    “你啊!”

    “……”

    寺吟醒转之后,我们便启程回城。颠颠簸簸了一番,我让姜??煊在中安堂门口停下,他不便于露面,我只好忍痛扶着寺吟进了堂子里去。

    今日陈大夫不在,他身旁常年跟着的小侍童倒在,见是我,他笑着走过来,随即看到寺吟,他连忙帮我一起把寺吟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还贴心地为我们到了水。

    走的时间也算是久,我也顾不了多少了,一口气将水喝尽,寺吟倒是不急不慢地喝着,两人一对比,真是相形见绌。

    侍童又替我倒了杯水来,这下我到没有那么心急,眼神朝四周逛了一圈,没有陈大夫的影儿,焦急问他:“你家陈大夫呢?”寺吟的病可耽搁不得啊。

    侍童应答:“先生他一早便出去了,他说过晌午之前回来,应该没多久了。”

    他才说完,我便眼尖的瞧见门口缓缓走进的陈安,连忙唤了一声:“陈大夫。”

    陈安循声看过来,忙走过来问我:“许久不见了,也不知小姐可好?”

    我笑而答曰:“多谢陈大夫关怀。”

    客气完了,我连忙处理正事:“陈大夫,劳烦您帮忙看看。”我将寺吟的手拿起,陈安在手臂上垫上手绢,把了几下脉,脸色凝重:“不知这位姑娘感染风寒多久了?”

    寺吟回答起来有气无力:“将近一月了。”

    陈安又把了几下,对身旁侍童交代了一番,然后道:“日子愈见凉了,姑娘该多添些衣才是。风寒积郁已久,药须得每天服用,服用一月才转好,若想根治得快些,姑娘还应当少想些烦心事。要知道一切病由心生,身子好不好,心态更为关键。”

    寺吟温婉一笑,向陈安道谢:“多谢陈大夫一番话,寺吟一定照着医嘱来做。”

    开了药后,我和寺吟向陈安道了别。姜??煊在马车内等着,将寺吟扶上去后,我没有多余的动作,拉开帘子向里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做,等会儿我自个儿回华府就成了。”

    寺吟有些不放心:“送七,你的伤……”

    “无碍的,寺吟,你放心吧。”其实我想说的是,肩上的伤远不如师傅曾刺伤我的那一剑痛,那一剑我都熬过来了,簪子的伤痛根本算不得什么,再不过,旧疤添了新疤,也损失不了什么。

    马车缓缓走过,我回了中安堂。

    陈安进来时我便看见了他袖子里的信,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是大姐写来的。

    果然,我进去后陈安将信给了我,我打开来看,和上次三姐拿给我的内容差不多,都是记载一些生活琐事,乏味平常。

    可是当后来的我再看这些信时,心里满是感慨。这些细碎的琐事,平常不过,何尝不是让许多女子欣羡一生,有的,甚至这一辈子都未曾体会过。所以啊,就算是清贫拮据,这也是美好的。

    或许各有各的,活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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