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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撒手走了,我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摆了摆手,而后看到正在发神的姜亦芽,轻手轻脚地拍了拍她:“阿姜,你有什么计策?”
“寻芜宣。”
“阿姜,你看咱们是穿夜行衣还是这几件花衣裳啊?哎呀,这件黄的好,颜色和我的心灵一模一样,阿姜,你要不要来试试?”
“……”
最终还是阿姜替我捡了件衣裳,我换上,原来是干净整洁的男装,只是阿姜那件和我一比,说是相得益彰也不为过,可惜是个仆人装束。
“阿姜,你穿那件做什么?”
“咱们若都是公子哥儿的样子,没个仆人怎么像话。”
“你比我长,无论如何自然得是我当仆从啊!”
“我穿你那身衣裳不方便。”
“为何?”
“胸大了。”
“……”
我和阿姜带好行囊,武夷当初给我的那把剑我顺带带在身上。这柄剑跟了我这么多年,离了它竟有些不大习惯。
姜亦芽看了眼我的剑,赞赏说道:“那柄剑铸造精良,是把好剑。”
“师父当初给我玩的,见我喜欢后来就送我了。”我不好说这把剑真正的由来,含糊微辞,眼神晃悠。
“好了,咱们走吧。此刻是午时一刻,从这儿快马疾行,约莫明日寅时可到应国边界。”
汜南和四国接壤,其中一国便是应国,阿姜的地形地貌比我熟悉,我点点头,和她赶紧去马棚牵了马,翻身上马直直朝汜南边关前去。
索性百姓听言有战事,路上行人少了,我和姜亦芽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汜南城门,却没想边关查禁,需要通关令牌。
我和姜亦芽顿了顿,我神色黯然,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语声,我向着那人吼了句:“王枉!王枉!”
前方那人转过身来,瞧见我,慢跑过来,打了声招呼:“华七,竟然是你。咱们许久没见了。”
“是啊是啊,你怎么在这儿?”我打着哈哈道。
“华将军命我在这儿查守,你呢?”
“我办点儿事,你让他们放我们走呗,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办。”
“得嘞。”王枉上前说了几句,原本拦着我们的士兵见状,即刻放了行。我笑着和王枉道谢,他朝我挥了挥手,预祝我一路平安,我心头一暖,傻人还真是有傻福气。
姜亦芽在前方带路,我挥舞鞭子,一晃眼,到了应国边界已是次日早晨。姜亦芽料得没错,我们到时寅时二刻。
我们先在一处客栈停下来,我拴好马,姜亦芽去要了几个菜蔬。我们草草吃过,继续上路。
“阿姜,你说那个老头会不会跟着我们?”
阿姜回过头来看我,笑着说:“难说。”
股股风潮吹面,我不再开口。有些困倦,打了哈欠,生了睡意。
应国的风土人情好的真是没话说,服色各异,自成一派,一路上走过去女子围了面纱,面纱下是面面娇容。难怪师父当初动了心,我要是个男的,我看了只怕更耐不住。
“阿姜领我在一处客栈前停下来,我好奇她为何不在方才那处留宿,反而奔波了一段。
阿姜和我解释:“方才那处客栈耳多人杂,住下去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儿呢,咱们在这儿歇歇,夜间赶路。省的遇见些麻烦的事,到时才是给咱们自个儿引来麻烦。”
姜亦芽是个极有心思的,我对她分外放心,就好像从前对寺吟那般放心一样。我们回了屋子,各自占据一边床侧,沉沉睡过去。
傍晚天色晓暗,路上人人迹稀少,最适合赶路不过。我们在客栈里草草吃了一顿,我吃了半饱便又赶路去了。
此番周周折折,倒得应国宫殿所在地已是三日后。我累的浑身骨头散架,姜亦芽看起来比我要好,没有哎哟哎哟叫唤出声,只是脸色苍白,一看就是没有睡好的征兆。
我和姜亦芽不急于一时,在客栈内睡了饱才制定计划。因着想要混进应国宫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我和阿姜都有武功避过那些守卫,但若是事情败露,还是得制定个退身的法子,不然事儿没成性命就已搭了进去。
阿姜手中有宫殿地图,我好奇她是哪儿拿来的,原来是她临走时卫停渊给她的。她将地图拿与我看,我好奇问她:“阿姜,咱们入宫里去是拐走芜宣,还是斜坡她?”
姜亦芽被我的话逗笑:“都不是。咱们去找她聊聊话。”
“聊什么?”
“你和她聊过往的事。”
“为什么?她想到还不得发怒?”书里说过,思及往事,似泪眼婆娑,似穷凶烈火,或悲怀,或怒想。
“小七,你和她聊便是了。只有她心里怒了,怒不及思,许多话自会口中道出。”
“但万一她什么都不说,要将咱们两个杀了,可怎么办才好?”
“到时你表明你是武夷的弟子,匡她武夷生前提起过她,咱们到时想要脱身自有盼头。”
姜亦芽计策周全,我思来想去觉得她说的有理,虽然刀尖尖儿对着我的脖颈,但若是能为大姜尽力,为师父讨出个说法,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阿姜,咱们这会儿快去吃饱喝足了,等到天色渐晚,夜袭应王宫。”
姜亦芽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清亮地看着桌上的茶杯,秀丽丽的竹子生气勃勃,似乎是个好兆头。
当夜月明风清,星点斑斑,无风无雨,一片祥和。我和阿姜偷偷摸摸地爬到应王宫的墙上,我看了看王宫的把守,着实是不如大姜宫中的严密,宫墙约摸矮了些,我轻手轻脚落在地上,没发出一丝声响。
姜亦芽随后跳下,踩在我踩过的位置。
“走哪边?”
姜亦芽给我指了条路,我脚步变幻,快速到得一座宫殿前,姜亦芽忽然拉住我,身形闪到另一侧的树枝上,树枝只是微微晃了晃,原来是有人来了。
一行宫人掌灯走过,阿姜在我耳旁低语一句,我了然。等那群人走远了,才轻步落在地上。
应国宫殿着实有些清冷,来来往往的宫人都是极少,来往的竟都是侍女,太监的影儿都没有。
宫里没有男的,就不怕阴阳失协吗?
我咋咋嘴,姜亦芽在我身后拍了拍我,我回神,继续向前走。
在一处偏殿停下,姜亦芽指了指里面,说:“就是这了。”
我点点头,给姜亦芽指了指门口的两个侍女,她了然,我飞身而上,上了屋顶,等得她将门口两个侍女定身,才从屋顶上下来,飞身跟在她身后。
姜亦芽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屋内几乎无语声,安静的出奇。我们走了一截儿都未见着侍女,觉得奇怪,好不容易穿过层层叠屋,总算是瞧见了一座大屋子。屋内帷帐层层叠叠,里头的光景若隐若现。
依稀听得什么声儿,却又不明切,我仔细听了听,赶忙捂紧双耳,完了,耳朵要废了。
阿姜和我对视一眼,神色无奈,我低语说:“阿姜,咱们要不先避避?”
我哭笑不得,姜亦芽倚在门框边,我口中念了几句,姜亦芽觉得好奇,不解地问我:“在念什么?”
“清心经。”
“……”
好不容易完了事,我长吁一口气,听见里面语声寥寥,担忧地对姜亦芽轻言:“阿姜,这不会还要来几发吧?”
姜亦芽被我的话逗笑了,摇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
总算,在这挨了这么久,我的腰都弯疼了,这两人总算是没有再行事,只是不知道在说什么,总是没有人出来的意思。
不会事不干,却又要秉烛夜谈吧。
再等下去只怕又会有人来了,我向姜亦芽使了个眼色,她知道不宜耽搁,点点头,和我缓缓入内,脚步放轻,几乎听不见声响。
我们穿过层层帷帐,见着要到了,齐齐闪到一旁。帷帐被风吹得飘拂,我趁着帷帐移开的刹那,一眼看见榻上女子的面容。确然是芜宣,只不过如今——上了些年份。
她身旁的男子看起来强身体健,面容隽美,明明就是个小年轻儿,我当初还觉得我娘嫁给我爹是亏了,如今觉得芜宣身边的这个男子才是想不通,被芜宣这个老女人白白糟蹋。
“宣娘,我去替你寻些果子。”男子有起身的意思,姜亦芽对我做个口型:我去解决他。
我比了个手势,而后男子起身。
男子走后,我快速上前,点了芜宣的穴。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眸光忽又变狠,若是她没被定身,只怕早已存心杀我了。我坐到她身旁,贴心给她不着衣裳的身子盖了盖,看起来着实不好看。
身上青青紫紫的,也不知这女人这么老了,还这般不耐寂寞。
姜亦芽走过来,想是将男子解决好了。我这才点开芜宣的穴,只是顷刻她手中现出一把匕首,匕首直直向我心口。
我一把打掉她手中的刀,落地一刹那接过,免得发了声响。芜宣脸色微变,神色妩媚,不似之前惊慌。我笑了笑,看着她,唤了她的名字:“芜宣,是吗?”
她不理睬我,我将她的匕首上下抛了抛,刀抵在她下巴上,笑的痞样:“芜宣,咱们说说十五年前的事怎么样?”
芜宣看了我一眼,话里藏刀:“和本宫聊十五年前的事,那时你出生了吗?”
“刚巧生,算来如今确实比您年轻了些。”我对于话里藏刀的人向来不怀以慈悲之心,她怼我,我自然不给她面子。
想是芜宣忌讳别人说她老,看着我的目光如炬,恨不得将我洞穿似的。
“芜宣,十五年前芜漾死了,你还记不记得?”
芜宣神色如常,抬起手撩了撩耳间落下的碎发,举手投足了无师父画中所现形影,尽是妖媚。
“芜漾,本宫自是记得她的。本宫的亲妹妹。”芜宣不否认,我继续问她:“武夷呢?你可是记得,他曾算是你的夫君。”
听到武夷的名姓,芜宣身形一顿,眼神似千万细针,恨不得将我刺的千疮百孔。
“他不是本宫的夫君,本宫从未有过夫君。”
“芜宣,名义上他自然算是,只是你心里不拿他当夫君罢了。因为芜漾抢了他,所以你心生不甘,报复他们。最后芜漾死了,武夷孤独终老,这样的结果是你所企盼的吗?”
芜宣不搭话,我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为了报复武夷,竟然举全国之力连同其他国家攻打大姜,只为了一己恩怨纠葛,值得吗?”
芜宣听我提起战事,目光投向我,似乎看出了我的来意。
“本宫不会停战的。”
“大姜军力远在你们诸国之上,你们何苦祸害百姓自讨苦吃。最后败了,你整个国都都是大姜的了。”
“谁说此番本宫会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这小子白活了十几年。”
芜宣说的有深意,只是点到为止,不愿多说。我皱了皱眉,继续引诱她:“芜宣,你当初已将芜漾逼死了,武夷经久年后也已身死尘土,你还有什么纠缠不放的?!”
“小子,你偷偷潜入宫中,想要诱本宫的话。只是你道行浅了,这招在本宫这儿毫无用处。”
“大公主言过了,依您之见你这应国宫殿还能困住我们二人不成。今日我俩可悄无声息地来,自是可以全身而退。公主今夜不将话语说明了,明日我们二人再跑一趟便是,终归不是件难事。”
姜亦芽在我身后总算开了口,走到我旁边,言语虽是恭敬,却是不怒自威。难怪吴江他们总是称赞阿姜,她的强硬在强敌面前是决计不输的。
无关言语和功夫。
芜宣正眼瞧了瞧姜亦芽,指着她赞赏说:“好个牙尖嘴利,本宫最喜你这种人。”
“公主谬赞。公主既然看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番话也是听过的吧?公主是个识时务的人,我们二人会不会杀你,全凭您口中说出的话的分量有多重。您仔细想想。”
芜宣看着姜亦芽若有所思,我看到阿姜的模样,自愧不如,姜亦芽的道行确是比我高了许多。
“大公主,十五年前的恩恩怨怨应当消散了,你记了这么多年,如今才蓄势待发,会不会稍晚了些?你恨的那些个人都死了,你再报复回来又有何意思。这种心理,你不会体会不到。”
“本宫时常想若无当年断崖边之事,如今会是个什么光景。只是可惜,本宫一直想不出来。你这么能说,不如帮本宫想一个?”
姜亦芽信口捻来:“他们二人自是儿女绕膝子孙满堂,至于公主,想必仍是孤家寡人寂寂此生。”
芜宣听姜亦芽这般说,神态自若,似是等她继续说下去:“公主,世间无重来之好,当初设局杀了芜漾,这已是罪过。”
“本宫时常想起那几年,他们鹣鲽情深恩爱异常的情形,明明是我先的,最后竟都成了她的。死了好死了好,武夷亲手杀了她,本宫再也不用见那小贱坯子了。”
芜宣目光发狠,姜亦芽的话似是有了成效。
“芜漾死在武夷的剑下是你一力促成,只是那是你的亲妹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我不由得问出声来,想到我当初与华钦南再不和,我也不会心生杀意想到要一剑杀了她,尽管不过是剑起剑落一瞬的事。
“本宫能给她个全尸,已是不错了。”芜宣说的毫无悔恨之意,我懊悔师父当初为何不一剑杀了她,省的她继续祸害世人。
“本宫还正是好奇武夷是如何死的,不如你们告知一二?”
我身形一顿,想到我剑下的师父,指尖莫名颤抖,我将手藏于袖中,怕被她们看见。
“死样凄惨,苦不堪言。”我知道这是阿姜说的胡话,奈何芜宣听了发出一番开朗的笑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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