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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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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五章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二)

    九月初一,天干物燥。

    宜入宅,祭祖,嫁娶。

    忌远行,生子。

    宋国贴出讣告,当朝京城刺史王管及其妻不幸遭遇恶人埋伏,身故。其女王知了失踪,下落不明。

    “王居芜呢?”

    “正在烧纸钱。”

    “咱们去看看吧。”

    整个西苑烟火朝天,隐约听得见隐隐索索的哭声,应当是属于王居芜的。

    “节哀。”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说出口,见王居芜哭得惨兮兮的模样,真的让人心疼。我屏退其他人,让掌故回西苑待着,我和王居芜说几番话。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问我:“有知了的消息吗?”

    “没有,已派人去找了。”

    “伯伯婶婶为何而死,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

    “我会让人尽力寻找知了,得到消息就告知你。”

    “华送。”

    我闻言面向王居芜,却不知她从哪里拿出一把剑,把剑柄放入我的手里,而后直直刺入自己的胸口。

    一汩汩的血从她口中冒出,像是激流的湍水,任人无法左右。

    我的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姜??煊接过王居芜下落的身子,王居芜口中含糊地说:“??煊,别怪她,伯伯婶婶的事都别怪她。”

    我低头一看,剑柄上的花纹分外熟悉,这是当年师父赠与我的那把剑,我将它一直好好的封存在柜子里。

    “居芜,撑撑。”

    姜??煊把剑利落地拔下,用手按住伤口,把王居芜抱入屋里,已有丫鬟去叫太医。

    我愣愣地回过神,把剑捡起,匆忙走回东苑,进屋去翻找我的衣柜,里面只有一个空的装剑的布袋子。

    剑尖上仍在滴血,我自嘲地一笑,大多事情心知肚明。

    吃一碗米饭长微末智慧,王居芜用亲人的血教会我女人的狠毒有多深和多可怕,知了也不用寻找,因为她的姐姐一定给她找了个好地方住下。王居芜把这盘棋算得精准,每一步精斟细琢,这是她落下的最后一颗子,而我只是下了一颗黑棋,而后皆输。

    许久以后我坐在寂寂宫苑里回想,一个人用亲人和心思铸就一张网,网上的交结之处是她所算计的每一个人,这些人被一张网捆绑束缚,谁也挣脱不了,除非有一个人的那个结断掉,其余的人才有逃脱的出路。

    古代圣贤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心忧天下的人怀揣天下,心有小家的人寸步难行,如果有一个人的心里有一张网,她会乐的也许是这个网里今天又多了想要的东西,或轻或重,或多或少。

    她总爱深更半夜走来告诉我,华送,在这宫里,我只敬你做对手。

    我也总爱笑着和她说,这个宫里最不配做我对手的人,就是你。

    我们相视一笑,其中没有什么情分,只是对已逝年华共有的慨叹。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是华府横冲直撞的华小七。

    姜??煊的怒意终是爆发,他宣人下令,禁我三个月的足。

    这件事没有声张,只有几个重要的人知道,我看了看天日,三个月足够秋转入冬,万物归息。

    我欣然接受,足不出户,因为姜??煊的规定是只能在屋子里转悠,就连外面的大院儿我也不能去。

    期间听说姜??琏终于还是娶了华仪廿,这件事震动姜朝,我只能听掌故于我描述那万人空巷的盛况,但已能基本想象出那场面。

    不过听说姜??琏迎娶华仪廿时,姜??煊带王居芜去参加的酒宴,方城言语纷纷,有关这件事各式各样的版本都有。

    但是这次总算不是表象,姜??煊似以往的对待王居芜,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一切都好似回到从前的日子,只有我看着他们相亲相爱,鹣鲽情深。

    后来我了解,原来因为王居芜派人假扮华家兵营里的侍卫去杀害王管及他夫人,所以毫无疑问这件事赖在华府的头上,但是这次不知是谁在背后帮她,这件事死无对证,华府平白承受所有罪责,皇帝与华家关系甚好,加之太子大婚是与华府共缔姻缘,他撤去三哥的一年俸禄,把三哥手中的兵符收了回去,不予过多追究。

    掌故告知我这件事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必过多担心。

    其实我内心已极其平息,经过王居芜的事后,我再也不敢慌乱,倒是从五同城传来的一封书信,坏了所有的平衡。

    “主子,从五同城传来的书信。”

    “谁写的?”

    “林寺绾。”

    我原本接过的信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我吸了吸鼻子,重新捡起,打开来看,上写——王爷病危,有事相告,只身前来。

    我把信放在蜡烛上,一把火烧成灰烬,桌子上满是渣沉。

    “掌故,我不在王府的日子,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主子放心。”

    掌故同样看到书信的内容,给我匆忙收拾好了包裹和干粮,我去马厩找到我常用的马,从王府后院儿溜了出去,马蹄塔塔的在街上弄出声响,而我要去的地方据此地要一个多月。

    这一年我十八,姜??言如他所言,病危。

    五同城的天气异常反复,冬日下着连绵大雪,白皑皑的积雪覆盖山脉主峰,听当地的百姓说去往姜??言所住之地的道路已被冰雪盖住,唯一的途径只能步行前往,且气象变化多端,也不知道雪是会愈大还是愈小,走在路上随时有冻死的风险。

    我把马匹拴在客栈,拿了五同城的地图来看,标注好去往姜??言屋舍的路途,让一个民夫带我去瞧一瞧路况,只有前一半的路被官府的侍卫挖通,其后的道路白雪茫茫,路上行走实属举步维艰。

    民夫说他只能送我至一半的路途,之后的道路须得我自己行走,因为他的老黄牛过不去。我和他约定好了日子,备好干粮和衣裳,在一个雨雪霏霏洒洒的日子踏上路途。

    “姑娘,只能到这儿了。”

    我道了谢,给他一些琐碎银两,带上我的包裹行装,一步深一步浅地向前走,走远了还听得见民夫在我身后嚷嚷:“姑娘,小心山上滑雪。”

    我喘着粗气,拿出地图瞧了眼,趁着这处是一块平地,踮起脚起身飞了几截,落在山脚处。

    山的另一头再走几里,就是姜??言所住的地方。

    我吸了吸鼻子,喝了一大口的热水,把所有的包裹整理好背在背部,捡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当作拄拐,撑着向山上走去。

    山上积雪更多,且深浅不同,也许还有猎人为了捕食猎物用的兽夹,我只能按照直觉推断哪些地方看起来没多少的险遭。

    “丫头,闲情逸致啊。”

    我听闻语声,转眼一看竟是那个算命的老头儿。

    “老头儿,怎么是你啊?”

    我吸溜两下鼻子,驻足等他赶上。

    他走到我身边嘿嘿一笑:“老夫算出有人将死,经卦象指引找到这个地方。倒是你,一个小丫头只身前往真是厉害。”

    “只怕晚辈与您的目的相去不远。”

    “既是如此,不如同道而行?”

    “甚好。”

    我和老头儿相并而走,他似乎对这座山挺是熟悉,走的路都是积雪较浅的平地,和他同道省去我不少麻烦,因要节省体力,我和他一路上没有搭话。

    “丫头,成婚没?”

    “你不是会算卦嘛,算一算不就知道了。”

    “哎,老夫想要听你亲口说,算出来的总归不同。”

    “成了。”

    “唉……”老头儿几不可闻叹口气,却还是被我听见。这座山只有我与他两人,微弱的呼吸声都被放大,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算出我婚事不幸还是孤独终老呢?”我打趣道。

    老头儿哈哈一笑:“老夫可没敢算,上次的卦你万分不信,这次若是再有说词你还不是照样不信,倒不如省省力气把这节路走完,老夫的宿主正在前方等老夫呢。”

    “你去找姜??言做什么?”

    “你也是去找他的?”老头儿略显诧异地问我。

    我摇摇头:“是他找我。”

    “这倒是奇怪。”

    话落,他似是想起来什么:“与你成婚的可是临安王姜??煊?”

    “没错。”

    “丫头,你这婚事倒是真的……罢了,唉,老夫不便多言。”

    “正可谓天机不可泄露,对吧?”我眨眨眼。

    老头空闲地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我:“你这个丫头啊……”

    “哎,要不您帮晚辈算算这桩婚事能持续多久?”

    老头儿摇摇头:“算不出来。”

    我没答言,跟着老头儿朝着山上走,天色日近晌午,有日光出头,使得积雪融化,走起来不再似之前那般束手无策。但随之而来的一个难题便是,山上的积雪有可能滚落,淹没我们二人。

    老头儿看起来便是个有经验的人,不用我说,他便已道明:“丫头,咱们须得走快些了。”

    “天黑之前能到吗?”

    我嗓子干涩,说话有些难受起来。

    “兴许。”

    过去一个时辰,我和老头儿在一块粗大的树枝下歇息,他从腰带掏出一块八卦仪盘,左左右右地探寻,我向来不懂得五行八卦之术,也不相信它真的能预探先机,天命若都能被人窥探知晓,已无存活的意义。

    “丫头,你是真心喜欢七王爷的?”

    “问这个做什么?”我已经整理好了包裹。

    “老夫只是觉得缘分巧妙,当年武夷就让老夫给你算过一遭命,那时的卦象与现在可谓大相径庭,也许是冥冥之间你们的宿命被更改,依老夫所想,丫头,你今后万万要顾得自个儿小心周全,命运多舛,想是不必老夫细说咯。”

    “老头儿,窥视天机不是说要折寿嘛,你就不怕自己没有什么活头了?”我嘿嘿一笑,老头儿闭了闭嘴,而后咒骂我一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跟上老头儿的步伐,雪堆已有松动迹象,眼前是高棉的雪山,看样子随时有可能滚下雪堆将我们湮没,也有可能这寒冷的天气把我们冻得半死。我向来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如今却有些心虚。

    “啊……”

    我脚下一滑,老头儿眼疾手快地抓住我,蹙着眉头紧急地说:“丫头,快跟上来!”

    我和他加快脚步,他口中振振有词,好像又在哼曲儿,曲调略微熟悉:“老夫啊,替世人算一遭哦,可惜世人不知道,哦嗬,莫笑世人愚啊,但笑世人啊他不信咯……”

    老头儿又在哼陈破滥调,他哼唧哼唧地让人心下宽松不少。

    两个时辰之后,我与老头儿越过山脉。

    “丫头,从这条路下去就到头啦。”

    “你不走吗?”

    我驻足。

    “不走咯,老夫今日一行已是圆满,那剩下的路啊是你自个儿须得走的,别的人替代不成。”

    “您不是要找永安王吗?”

    “你这丫头真不会听话。记着,从这儿一直向前走两三里地就到头,今日的事小丫头莫要声张出去,就当是帮老夫一个忙咯。”

    我蹙了蹙眉,而后点头答应:“您放心。”

    我正准备抬脚走,他又忽然叫住我:“丫头,老夫住在沅?ぶ窳肿拥木⊥罚??怯惺戮」芾凑依戏颉!

    我诧异着记下名址,老头儿满意地转过身隐入茫茫雪山,苍白的背影萧条孤寂,苍白的发丝丝成风,他口中仍旧哼着:“老夫啊,替世人算一遭哦,可惜世人不知道,哦嗬,莫笑世人愚啊,但笑世人啊他不信咯……”

    真是一个怪人。

    我坚持着走了三里地,果然再向前走已是尽头,无路可走。

    眼前是一座大院儿,屋内闪着昏黄的火光,我上前敲了敲,随即门被打开,映入眼正是林寺绾,她通红着双眼,脸颊瘦了一圈儿。

    “寺绾,王爷呢?”

    “王爷在屋里,送姐姐快进来。”

    我进了屋内,屋内生了火,暖和许多。我将身上沉重的包囊卸下,林寺绾给我倒了一杯热滚滚的茶水,我匆忙着喝下,问她:“王爷的病情如何?”

    “近日咯血愈加厉害,王爷也不要人医治,从前写给送姐姐的信还是王爷硬要写的。送姐姐,你去规劝规劝王爷吧,让他好生看看大夫。”

    林寺绾一行热泪滚下,我伸出手替她擦了擦,安慰她说:“寺绾,你放心,我去劝劝王爷。王爷做事向来张弛有度,进退有如,你要信得过他。”

    “多谢送姐姐,寺绾感恩不尽。”

    “先别哭了,我去瞧瞧王爷。”

    寺绾带我去了姜??言所住的屋子,屋内药气蒸腾,传来沉重的咳嗽声,我走进去,姜??言手中正拿着一本书,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唯有眼神依旧清明,像是往昔名满大姜的永安王。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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