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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府的院子里摆满了红色的大箱子，每一箱都刻着“慕容”二字，红衬金，这样的颜色在阳光下刺眼夺目。青儿放眼望去，这里的箱子不下百数，这是要作甚？\n 厅中主位上的卓越一见卓思慕归来，自然欢喜，客座上的人长身而起，笑嘻嘻道：“卓城主，你瞧他们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想必这门婚事你不会再推却了。”\n 慕容老爷的话传入卓思慕的耳朵，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容瑾，他的侧脸显得刚毅，他明知道她时日无多却还是由着她任性？峨眉之巅不过是她的一句戏言，偏偏他当真的？\n 卓越皱起眉：“慕儿，这是怎么回事？凌柯怎么没有与你一同归来？”\n 凌柯……\n 提及他，心疼万分，却不想在慕容瑾面前表露出来。\n 慕容瑾看着卓越，道：“卓城主可否稍移步，在下有话只能对您说。”\n 卓越看了一眼卓思慕，对青儿道：“你领着小姐去休息，这些天的劳顿，脸色都不大好看了。”语罢当真与慕容瑾一起出了大厅。\n 卓越领着慕容瑾来到院子，屏退了左右，道：“你说。”\n 慕容瑾仰起头：“以卓城主的人脉自然知道如今凌柯身旁有另一个女人。”\n 卓越冷笑：“那有何妨，杀了她便是。”\n 慕容瑾摇摇头：“卓城主二十年前没有杀她，今日断然也杀不了她。”\n 卓越不解地看着慕容瑾，瑾淡淡道：“洪泽湖之底。”\n 卓越脸上一变：“你是在威胁我？”\n 慕容瑾摇摇头：“我对其他人没有兴趣，只是想卓城主清楚如今思慕和凌柯早已恩断义绝。其实卓城主定是知道，思慕对凌柯倾尽全力，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以她的心高气傲却还能安静下来，其中必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死心。纪云黛复仇之心早就将她伤的遍体鳞伤，卓城主何必不找个能放心的人照顾她？”慕容瑾顿了顿：“无毒不丈夫，我与城主都是同一类人。二十年前的事你做不到，我来帮你做。”\n 反正鬼面人都他杀纪云黛，不如就此一个了断。\n 卓越却摇了摇头：“如果我还是二十年前的卓越，你以为青儿能活这么久？”\n 青儿自小便和卓思慕一同长大，青儿四岁的时候卓思慕出生，那时候她脸上的天真无邪，那时候她嚷着要学武功保护卓思慕，那时候她目光坚定，这一切都像烙印一般刻在卓越心中，原来他并非无情。\n “慕儿出事了？”卓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慕容瑾，他目光如炬，洞悉一切。\n 慕容瑾点点头：“她若不嫁给我，碧煞蛊毒无人能解。”\n “凌柯知道吗？”\n “他心思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您觉得他会知道吗？”\n 慕容瑾的反问让卓越竟然送了口气，卓越点点头：“只要慕儿安好，什么都可以。”\n 卓越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但他绝对称得上是个好父亲，仅限于对卓思慕来说。\n 正在慕容瑾放心心中大石头的时候，卓越却无端端提及：“你的武功是谁教的？”\n 慕容瑾道：“家传。”\n 卓越冷笑着：“该是凌家的家传。”\n 凌家？\n 慕容瑾皱起眉：“哪个凌家？”\n 卓越背过身去，慢慢吞吞地说：“学了人家的武功还不知与凌柯是什么关系！”\n 慕容瑾拳头捏紧，难怪他要帮着凌柯，原来是凌家的人！脑袋忽然闪过精光，那为何要他去杀纪云黛？师父是何居心？尚找不到人倾述一番，青儿便急急而来，说是卓思慕想见他。\n 这厢纪云黛刚刚才换过血，气血稍微虚弱，不管凌柯怎么问巫医都不肯回答为何纪云黛能活，问了许久终究他也不再纠缠，只是一心系在纪云黛身上。纪云黛在床上休息了十来天才恢复了精神，凌柯衣不解带的照顾让她心中一暖，却不敢将卓思慕换血的事情告知于他。巫医观察了两人约莫半月，这才等着凌柯稍作休息的时候才能找上纪云黛。\n 纪云黛面无表情地看着关着的木门道：“你既然想与我说说话，为何不进来？”\n 巫医站在门外，轻笑声传入她的耳朵，纪云黛万般不解，起身将门打开，皱起眉：“你笑什么？”\n “我笑卓三小姐枉费心机。”\n 纪云黛赶紧面有难色地看着四周，确定凌柯没在附近才松了口气，巫医又笑了起来：“你从小便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你是看准了三小姐必定会为了救你伤害自己，还是看准了青儿的护主心切？”\n 纪云黛撇开头，不去看巫医，直言不讳：“为何我与她同为卓越之女，我偏偏只能见不得光！每次她的生辰傲天城便是普天同庆，这等荣耀，本该是我的！我曾说过，属于我的，我必定不会放过！”\n 目光如炬，下意识地摸摸脸，连真面目都因害怕被卓越发现而改了，她以纪云黛的身份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幼时就暗自下定了决心，她总有一天要风风光光地回到傲天城！但在这条路上，有两个绊脚石，一个是凌家后人，一个便是卓思慕！\n 她是想借机将两人都杀掉，在洪泽湖之底的她本来可以对凌柯下手，却偏偏不能自己，所以才将矛头全都对准了卓思慕。\n 巫医摇摇头：“你这是在拿性命做赌注，你可知在你昏迷的时候慕容瑾曾经想杀了你，若非三小姐，你的性命哪里还有？”\n 纪云黛一怔，忽然又冷笑起来：“她？她绝不会好心，不过是做戏给凌大哥看，还妄想换回凌大哥的心吗？”顿了顿，又狐疑地看着巫医，“咦”了声，道：“你怎地帮着她说话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n 巫医冷笑着：“我巫医从来都只听卓家和秦家的，并不是帮不帮谁。”巫医慢吞吞地转过身，又道：“记住，我帮你也是因为你是卓家血脉而已。”\n 仅此而已吗？\n 纪云黛笑了笑，这卓家人的血液倒是有用。\n 第二日，凌柯便领着纪云黛往邯郸的方向奔去。\n 湖畔的波光粼粼迎着阳光倒是有些刺眼，湖心小筑如今看来却像是牢笼将她困了十五六年。到底是这屋子困着她了，还是心困着她了？每每搬出傲天城，凌柯的面色都不好看，是她的逼迫吗？\n 本想小憩一会儿，却不想被梦靥产生，真是想知道当凌柯知道她命不久矣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是恐惧？是不舍？是愧疚？还是懊悔？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鬼魅的笑意，铜镜之中万分惊悚。这样的卓思慕，还是她吗？\n 叫喊声惊起慵懒眯着眼睛的猫儿，一个箭步蹿到阴暗处。外面飘着雪粒子，分外的阴寒。\n 铜镜破碎的声音，硬生生地扎进她的心窝，原来她竟是这样狠毒。\n 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n 不自觉地抓住铜镜的碎片，刺痛感从手心蔓延到全身，忽然脑子里浮现慕容瑾柔和的笑容，撒手丢开铜镜，大哭起来。\n “思慕！”\n 慕容瑾匆匆赶到，却看到这样的景象，她怎么了？\n 卓思慕没有任何反应，慕容瑾靠近她，挨着她席地而坐，手上的伤口不算深，皱起眉道：“青儿，劳烦你打盆清水，取些干净的布条来。”青儿应了声，匆匆而去。\n 两人肩并肩地挨着，慕容瑾忽然道：“你有心事。”\n 卓思慕微微一怔，没有答话。\n 慕容瑾侧头看着她：“卓城主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你还有什么放不下？”\n “如果我是个坏女人，你还会要我吗？”\n 卓思慕没由来地说出这句话让慕容瑾不解，卓思慕的泪簌簌落下，轻声道：“我以为我是想帮纪云黛，想替爹赎罪，到头来却不是。我以为我善良，却不是。我竟是这样的恶魔，我竟是想看到凌柯的愧疚而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为了凌柯的愧疚，为了让他一辈子不得安生，竟让那我的性命去换。”说到这里，卓思慕不由得拉住慕容瑾的衣服，血顺着染红他的衣服，满眼泪光：“我是不是很坏？”\n 一切都是为了凌柯！\n 慕容瑾咬着牙，没有答话，她的心里永远都有凌柯的存在。浅叹息，幽踟躇。本来他和卓思慕成婚便是权宜之计，何必在乎？说是不在乎，为何偏偏心痛万分？\n 轻轻拥住卓思慕，温暖的怀抱让她安静下来，但仍旧停不住啜泣：“亦珞，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我自私，每每与凌柯拌嘴都会拿傲天城来压他，他是受不了我这样才会离开，我……”\n “那你就放弃傲天城，可好？”\n 放弃傲天城？\n 卓思慕仰起头，看着慕容瑾的眼睛，慕容瑾坚定道：“放弃傲天城，只做我的卓思慕。”\n “明知我放不下他，你还陪我疯？”\n “人生短短数十载，不疯一次，那便是平淡如流水，何必存在？”慕容瑾长叹一声，“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自然你也可以不回答。你在大理和凌柯说那些决绝的话，是否是不想让他看到你慢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