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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天已破晓,启明星挂在嫣红的朝霞之上,尤为惹人注目。海风带着昨夜的余凉呼呼吹拂着,让泊在码头边上的船只皆在不规则地摇晃。船身与海水碰撞发出的声音,以及船内老旧栅门发出的“吱哑”声,自然而悦耳,将船舱内昏睡已久的少年唤了起来。
白凤抚着疼痛欲裂的头颅,鼻间流淌的是舱里闷热而浑浊的空气,还有自己身上残留的酒香。为了让几近凝固的血液重新焕发生命,他望着仍有些地旋天动的四周,迈着仿若被套上脚镣的沉重步伐,缓缓前行。
走上甲板,沁凉的清新即刻扑面而来。远方地平线上的那抹红霞,引得白凤前去凭栏观望。搭在面上的海风,让惺忪的身体渐渐活跃起来;那抹红霞,温暖着面庞与四肢。而在红霞之上的启明星,它是多么闪耀!让人直想把它攫取到手心;它又是如此遥不可及!又有谁会愿意舍掉眼前的温存,转而走向虚无缥缈的“启明星”呢?
白凤抬头看着微亮的天空,内心思索道:“启明星之所以甚显夺目,不正是那抹朝霞将光芒黯淡的星星遮掩,把前者的位置为看客们指了出来?换言之,它们二者是互相共存于天地,不可分割之物……”倏然之间,少年内心第一次浮现出如此强烈的念想——“慕容嫣,她现在何处?”白凤不知为何会如此,他只是隐约觉察到,关于那个古老传说的背后,确实蕴藏着某些真理。
“若我志在启明,那抹朝霞……一定便是她。”少年自语后,面上带着笑意,转身去往船上小阁,欲寻昨夜一同畅饮的友人。
推门跨过门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位友人丑态百出的睡姿。寻觅须臾,不见慕容嫣踪影,心里顿生不祥之感。忽闻阁内庖屋处传来了些声音,是以驱步向前。路过正在亲昵相拥的赵括、阿鹃两人,不禁噗嗤一笑,全然没留意到那两个在地上躺着的鸳型酒觞。少年的脚尖碰到了其中一只,将踢到了边上,使其同木板墙相撞,发出了些声响。
两位恩爱之人默契地醒来,睁开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对方。赵括懵懂地提着衣袖擦了擦嘴,看上去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而他怀中的女子面红耳赤,业已是羞怯万分,心里既是兴奋的,也是抗拒的。阿鹃只睹了对方一眼,便一直颔首看向他处,只待着对方把自己放开。岂料,那赵括不解风情,猛吸一口空气后,直觉得鼻子痒痒,往阿鹃面上打了个喷嚏。
在意识到鼻中奇异花香的主人是谁后,赵括这才醒过神来,把臂膀里的娇小身躯放开。看着对方羞愤的神情,赵括刚欲张嘴致歉,阿鹃便头也不回地跑到甲板外。累得这世家公子跟在后头,连连叫唤对方的名字。
这小小插曲将昏睡的几人全都唤醒了,而站在一旁纵观全程的白凤,虽是在暗自窃笑,但心中的不祥之感依旧强烈。于是转头望向庖屋,只见媚娘正端着汗巾和水盆走出来,疑惑地看着小打小闹着出去的二人,以及站在身前的白凤。
少年上前作揖,问道:“请问阁下,有见到嫣儿吗?”
“慕容姑娘?”媚娘拿着汗巾沾了些水,一边替干玺擦拭面庞,一边回道:“没有看见呢!奴家还以为她是去找公子了?”
“没有?”白凤表情瞬间转为凝重,看向别在腰上的铜铃,若有所思。
媚娘试探着反问道:“难道,慕容姑娘没在你那?”
“嗯!”少年微微点头,道:“这太奇怪了,嫣儿她断不会自己一人离开!”
赵小妹抹着眼走来,见那二位神色慌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哎呀!慕容姑娘她不见了!”媚娘故意把话讲得大声,让身边的干玺也听了进耳。
“媚娘,你说谁不见了?”干玺揉着额,晃悠悠地坐了起身。
“慕容姐姐该不会是自己走了吧?毕竟,她之前同白公子说过……”赵小妹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不敢妄言,惹得白凤不开心。
白凤自是当即否决,道:“这绝无可能!嫣儿已同我约好,收回了那番话!”
少倾,外头传来了纷扰的吵杂声。阁内几人往外一瞧,发现赵括同阿鹃携着那琉璃阁守卫头头出现在门前。只见头领颅上绑着白纱布,额间还渗着血,本来凛凛的两绺髭须也搭拉了下去。
守卫头头欺身到干玺跟前,悲戚道:“公子,那姓符的贼人把我打昏后,逃跑了!”
干玺大惊,问:“不是说过要加派人手看好他了?怎能让他有机会逃脱!”
“都是小人的过错!小的见他一天没吃饭,饿得跟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地上,于心不忍,私自吩咐厨房弄了些饭菜给他送去。期间恐他仍不进食,还给他送了绑,只在脚上套着锁链。岂料,在给他松绑后,小的是连一句声都没来得及喊出,便让人给敲晕了……”头领战战兢兢地看着干玺,见公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才安下心来。
“那慕容姐姐,该不会是让符文涛掳走了吧!”赵小妹惊慌失措,想起了慕容嫣曾为自己赘述的符家,不免担忧起来。
媚娘以为这是大好机会,正可以借此误导白凤一行人,好让苏青安全将慕容嫣送到京城,于是乎和应道:“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白凤思索片刻,便动身整理着装,带上箫与剑,打算回琉璃阁收拾行李,往西追寻符文涛的踪迹。其余同伴见状,亦步亦趋。众人便将朝霞与启明星抛诸脑后,离开了江州码头。
干玺于琉璃阁内看着东边的红霞,想着媚娘近日来的奇怪之处。心中的怀疑愈发坚定,甚至开始认定慕容嫣的失踪同媚娘脱不开干系。可如果揭穿了一切,自己又该如何面对方才结识不久的救命恩人们?于是,他打算将白凤留在身边几日,亲自向媚娘讨个说法,寻求解决的办法。而理由,他早已想好:海上的朝霞这样美丽,正是今日天气不佳的预兆。
“媚娘,去替我挽留白公子片刻吧!”干玺看向于桌前饮茶的媚娘。
媚娘似乎也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些端倪,默默应承,辞身往白凤房间去。刚及那处,白凤业已准备好离开。媚娘将干玺的意思传达后,白凤便应了下来,到一楼坐了片刻,等待干玺来相送。赵小妹坐在他身边,一直在说些安慰的话,试图引起少年的注意;而赵括同阿鹃两人似乎还为早上的事情所困,互相有些隔阂,默不作声。
少时,外头突然哗哗下起大雨来。雨点如同是预谋好似的,纷至沓来。与此同时,干玺从楼上携着媚娘,慢慢走了下来,对着白凤说道:“白公子,这外头下的雨一时半会可不会停,不如在此多留些时候?”
白凤冷笑道:“原来,干公子早便料到了吗?”少年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走来的那对男女,甚煞人心。
一旁的赵括也和道:“不知干公子要留我们作甚?”
“几位对干某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就让在下也来为几位解解忧、分分愁,如何?”干玺坐在对方那围桌上,媚娘面上极不情愿的表情,坐到了白凤对面,一直颔首低眉。
“干公子有什么方法呢?”赵小妹睁着双眼,问道。
干玺无奈地看向媚娘,回道:“在下没有好的方法,不过,媚娘或许会有吧?”
“我?”媚娘与干玺面面相觑,眼里萦绕着泪,仿佛知晓对方要她作甚。可若是如实照做,很可能会瞬间失去一切,不仅会让苏青的护送路途遇上险阻,更重要的是,干玺和自己的性命也可能难保。是以,媚娘只能呢喃着说些不知何意的话,借此逃避干玺的问题,以及白凤的眼神。
俄顷,外头走来一高一矮,两位身套蓑衣,头上各打着一把伞的人。两人一进门,便脱下蓑衣放到凳上,进而坐上去,望着这边的几人。媚娘睹见这二人,立即惊得跳了起来,欲借故躲到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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