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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洞口处业已是尸首遍地,而且大多皆是踩中机关痛苦至死,元家爷孙俩事先设置的机关看上去威力甚大,那些太平道众的尸首横七竖八、死相各异。
零星的打斗声仍是不停不休,符文涛手持奇兵与尹千仇交手数合,二人的吆喝怒号此起彼伏,只是皆不敢轻举妄动,直至白凤等人前来相助,局势才开始发生扭转。
虽说太平道众围堵在洞窟门前,不过在外守候一日一夜的他们业已让埋伏已久的苏青与赵括二人杀败牵制住了不少,他们士气锐减,远不及当初。
败的人或死或伤,最好的结果莫过于逃,特别是在古墓即将坍塌的时候。
白凤便将雷横的所为尽皆告诉了尹千仇和他身边的太平道众,让他们不要滞留在洞窟内等死。
眼看身边的盟友几乎都离自己而去了,可尹千仇却依然没有丝毫退却之心,只听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声嘶吼道:“小爷我拼尽全力,就为谋一份正经差事,摆脱旧日的穷苦生活,怎能就此作罢?你说,我能放你们走吗?”
白凤闻后,知道他决心难改,便将脊背上的鄂霏英放了下来,交给了身旁的慕容嫣照应,随即催促旁人趁机出洞,自己便走到尹千仇跟前,笑言道:“既然你那么想死,那就让在下来送你一程吧!”
话语之后,白凤便和尹千仇纠缠起来,拦剑挡在出口处,与大漠金刀的兵刃交击了数次,且战且退,为友人们的逃脱争取了些许时间。
一旁空着手的元封子两爷孙也没有只顾着逃跑,各自捡起被遗落在四处的剑器兵刃,与符文涛一起冲杀在前。
符文涛扛在所有人的前面,依旧在与洞窟前的其他太平道众对峙,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不必说他只有单臂,即使现今有元封子和阿郁两位武功平平的铁匠相助也是无济于事。
一时间,几方之间的对峙陷入了僵局。
“轰、隆、隆……”猛然间,洞窟深处传来一声巨响,几声回音像是晴天霹雳一样骇人,随之而来的地洞山摇,更是怔得胆怯者脚底发软,接连踉跄了几下身体。
这声巨响过后,洞窟的顶部便开始落下碎石,像是支撑着穹顶的某一条擎天柱被炸断了似的,顶上各自奇石利块源源不断地往下掉,看上去这个巢穴的倾颓之势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围堵在外面的道人们见状至此,霎时便往后退了几丈远,每个人的脸上皆是仿若逃过一劫的侥幸神情。方才密集的兵刃交集之声,瞬间便喑哑无迹,只剩下几根飞矢时不时从耳边掠过。
昏黑无光的洞窟内,仿佛有一股力量即将要喷涌而出。
白凤与尹千仇交战本就不求胜利,只是拖延一时。所以那位少年剑客是一边抵挡一边往洞窟外撤退,绝不敢恋战半分。心里正打算着自己只消趁机脱身便好的白凤,绝对不曾料想到身后的友人们依旧没有完全逃出洞窟,甚至还有人被落石砸中负伤,难以继续逃脱困境。
“英姐姐,你怎么了?”
“我的脚,被落石砸断了……你快些走吧,别管我了!”
此时仍在牵制尹千仇的那位少年剑客无意间听到这番对话,才发现自己业已及近出口,只消再走过一段笔直的坑道,便能彻底离开此地。
可是慕容嫣与鄂霏英两人,却因故步履蹒跚、难以为继。平日里瞧着甚是娇柔软弱的慕容嫣,也只是默默忍着无助的泪水,经受头顶上无数碎石的砸击,拼命帮扶着身旁的姑娘。
白凤见此状况,即刻变招企图甩开尹千仇的纠缠,旋即往侧前方半趟一步,看上去像是要直面对方的金刀猛攻,实际上却为的下一刻侧身闪避时,能够顺势腾挪身法。
只见那位少年剑客旋身避开一记重砍,随即弯下身躯,挥剑从下往上直指对方双眼,这炫人耳目的冷冽杀招,让人防不胜防,骇得尹千仇也不得不收招连连往后退却以调整姿态。
借此短暂良机,白凤得以疾步赶往那两位姑娘身边,作势便要将鄂霏英掮在身上,并督促慕容嫣速速逃往洞外,讲道:“嫣儿,你不必管我,只消想着快些逃到外面去便是!”
看着对方满是血腥与污秽的衣服和面容,慕容嫣神色迷离了半刻适才颔首答应,随后依依不舍地望着步履维艰的他们,踩着“碎石雨”小跑离去。
正当慕容嫣适才走出洞窟时,她心中刚有回身看过白凤两人情况如何的想法,洞窟内便突然又响起一次更为强烈的轰鸣。
不过须臾,一股无形的热浪便应声而至。它好似震断了山脊、使得霎时间更多的石块接连掉落,彻底封住了洞口。
白凤为掩护负伤的鄂霏英,在危难之际将她按在自己身下,不巧让几块碎石砸晕了脑袋,他顿觉五感全失,除了听得见不远处慕容嫣的呼叫呐喊外,便只有身下那位姑娘的呼吸脉搏了。
与此同时,一直紧追不舍的大漠金刀凭借手中巨刃掩护,反而轻而易举地逃过了此劫。他见白凤如今深陷绝境,自是不肯放过机会,当即提刀而至,作势便欲一刀刨开他昏在地上的半个身体。
就在电光火石之际,被护在身下的鄂霏英见状不妙,这位身经百般波折的鄂家五小姐,终于做出了她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决定——她拼尽毕生的气力将那少年推到边上,随后坐地而起,凭着肉身迎面接下来势汹汹的那记重斩。
刹那间血花四溅,沾染在那位五小姐的胸膛和双手之间。她不顾一切地抓住砍在自己胸脯上面的金刀,嘴里吐着鲜血,嘶声裂肺地呼喊着:“白凤,你快醒醒,别再昏昏沉沉的了……”
“臭婆娘,现在你还来坏我的好事!快放开,别作无谓的挣扎了!”
尹千仇话音未落,便突然觉得昏黑的前方闪烁着寒光,即将要扑面而来。他旋即收刀上撩,同时向后一跃,只闻一声闷沉的“哐当”之声、一道火光的闪烁之后,他才看清原来是那位少年剑客的龙鸣之剑。
只见白凤放下了剑鞘,正在割开自己的衣裳为鄂霏英包扎胸前的伤口。他穷尽三寸之舌,尽力安抚安慰着对方。可是严重的伤势带来的岂止是剧烈的疼痛,还有濒死的绝望。
鄂霏英望着白凤的茫然无助的双眸,眼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渗着泪珠,虚弱地嗔道:“快去……把他杀了,别管我……”
俄顷,白凤又一次拿起宝剑的剑鞘,黯然无声地向尹千仇步步逼近。要知道此时的洞窟内连微弱的光源都失去了,剩下的只有人类生来便具有的可悲的夜视能力。
至少在那位大漠金刀眼中,此刻的白凤,像是索命的阎王。他一言不发,或许是在睁着骇人的眼神,寻找着必杀的机会。
“来啊,狗崽子,把小爷我杀了,你就能扬名立万了!”大漠金刀终于因为恐惧,第一次嘶哑着并不健全的声音放下恨话来。平日里他那副居高临下的傲慢,现下荡然无踪。
只见漆黑中发生了几次兵刃交击、火花四溅之后,尹千仇便应声倒下,再起不能。
洞窟中仅存的两人并没有放弃求生的机会,白凤偶然忆起那雷横道人说起过自己进来的“盗洞”,便打算想办法从那里将鄂霏英救出去寻求治疗。
鄂霏英躺在对方怀里,只是轻轻地回了一声“好”。此时他们二人皆看不清对方现今的神情,只能从话语里探出些虚实。
所以一路上白凤不断地与鄂霏英说着些激励的话,想让她以为自己仍有活路,而那位姑娘也只是虚弱地回着“好,好……”,完全不想怠慢对方的关切之语。
为了摸黑探路,白凤不得不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然后叼在嘴上用以照明,因为他怀中的姑娘已经完全失去行动的能力。
洞窟因为剧烈的变动而面目全非,盗洞的所在已经的模糊非常。白凤也只能根据地上残留的些许脚印和踪迹,推断着雷横等人的出逃方向。对于盗洞的具体位置,他毫无头绪。
他们在附近的地下水池里汲水休养时,他们两人互相谈论着对方的事情。他们说了很多、谈了很多,就是决口不提关于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事。然后,鄂霏英偶然间谈道:“为何你身上总是挂着一串铃铛。”
就在即将万念俱灰的时候,那位少年适才因此忆起关于那串铃铛的故事。
“那是一个,神秘的传说。”
随后,白凤便轻轻地摇了那铃铛几下,随后将其攥在手心,默念祈祷了几次。最后,他才奋力向外呼喊着慕容嫣的名字:“嫣儿,嫣儿,我们在这里!”
少时之后,那少年附近的石壁忽然被他人从外面挖空,瞬间有一束强光从外面照进来——那是友人们手中火炬的光芒。
“我们得救了,鄂姑娘!”白凤欣喜着便要将那位姑娘抱在怀里,准备跟着火光走出洞穴。
岂料,鄂霏英却突然叫住了对方,用着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白凤,我……你可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啊……”
“我一定会替你的父亲报仇。不,只要你还活着,我愿意替你做任何事情!”
“呵……”她笑了,笑得如此凄婉迷人,“只可惜……请原谅我……最后的任性吧……”
说罢,这位被许多人称为女中豪杰的女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所有的温柔、爱意和仇恨,凝聚在那一个兼具着所有复杂情感的“吻”里。
她突然重重地咬紧白凤的嘴角,直至那里渗出热血,足以让她饮下。
“我们沥血为誓,永不背弃……”话毕,鄂霏英便嘴含着白凤的鲜血,流下了最后一滴泪……
生命的火花渐熄,可它却以另一种形式得以长留在人们心里。鲜卑的童话一说是“血石”中的魂魄,而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却都是如同身上的旧伤疤一样,永久篆刻在了身体的某个地方。
这样的伤疤即使会让人痛苦,也极少会使人颓唐。就如同现如今龙鸣剑上的剑纹一样,它的出现,只会使人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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