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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拔弘毅跟在紫钗身后走过几处宅邸,只觉这一路上安静得出奇,相比于昨日讨饭时的书院,晨间的书院犹如寺庙般庄严肃穆。
他眼观四路,生怕一不经意便误入歧路,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不过少时,便有清脆铃音从另一边传来。贺拔弘毅抬眉一望,只见眼前的石拱门后正缓缓走来一位身姿曼妙的姑娘。
“啊?是贺拔公子,你居然真的来啦!”见眼前女子穿着一身灰绿色的旧棉衣,头发只用灰布简单裹了起来,看着十分寒酸,贺拔弘毅便以为只是奴仆,没有搭理对方。
紫钗躬身相邀,道:“慕容姐姐,这么早便要赶去游医馆做事吗?”
“是呀,没来得及梳妆打扮一番便出来面见客人,失礼了。”慕容嫣回罢,又向贺拔氏躬身致歉,旋即夺路往游医馆而去。
“她,她是慕容姑娘?”贺拔弘毅大惊,问紫钗说:“我方才,居然没能认出来?”
“无伤大雅。贺拔公子,白师兄就在石拱门后的校场附近居住,请随我来。”紫钗言毕,携贺拔氏一同到白凤的住处拜访。
这日的气候本就阴云密布,岂料,待紫钗与贺拔弘毅走到室内,烟雾缭绕之状更甚于外——一股奇异的清香从白凤身边的香炉传来,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愿散去。
“咳咳咳,白师兄,你点着这么多香炉作甚?”紫钗被浓重的气味呛得不轻,问道。
白凤回首望见紫钗身后的客人,马上放下手中典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埃走了过去,回道:“紫钗姑娘,嫣儿她非要说这屋子里有奸邪之物,必须要点香驱邪才行。”
“哦,原来如此。”紫钗像是当真理解了似的,点了点头,实际上她根本不晓得慕容嫣所谓何事。
“白,白师兄。在下贺拔弘毅,参见白师兄!”贺拔氏此刻仍然候在门外,却忽地屈膝下跪问候道。
“贺拔兄,何必行此大礼!”白凤上前客气道:“快快请进,这样早来,估计身子早便冷得没知觉了吧?”
“咳咳咳,谢白师兄关心。”贺拔氏跟着白凤走进居所,同样被浓烟呛了一下。
白凤请贺拔弘毅坐在自己面前,问候说:“贺拔兄,你这番急于求见,必定是有要事相告了?”
“是的,白师兄,请你,允许我留在御夷书院吧!”贺拔弘毅道:“作为报答,我愿意告诉白师兄武川镇主力大军屯兵在何处,还有他们攻取吞并御夷镇的打算使用的计策。”
“哦?”白凤不解道:“为何,贺拔兄要这样出卖自己的父老乡亲?”
“哼。”贺拔氏冷笑道:“我恨他们!恨他吗夺走了我的一切,让我变成一条野狗,落得只能到处与人争食求存的地步……这样的理由,足够了吗?”
白凤听罢,沉吟少时,招呼紫钗说了一句:“紫钗姑娘,去把赵家小姐请过来吧?”而后便再无言语,他只是一直在摆弄着香炉。
他时而拾起香炉走到西北角落、时而走到东南角落,为了让烟雾更加充分地飘散到屋舍内的每一个地方,白凤如此忙活着。
贺拔弘毅不知从何时开始,神情便愈发紧张起来,明明是冬日,满手心却都是汗水。
“白……”他数次想开口问白凤,到底如何打算,却还是因为害怕,放弃了这个念头。久而之久,他也开始注视起那几个香炉,回忆刚进门时对方所说的那些耐人寻味之话语。
“奸邪之物、奸邪之物……难道,我就是那奸邪之物?”思虑至此,贺拔氏在暗地里变换了悲伤乞怜的神态,他偷偷把手放进袖口,像是要拿出什么东西来,准备从背后悄悄靠近白凤。
倏然,赵小妹应声登门到访,只说道:“为何屋舍内也会这样大雾,白公子人呢?”
“我在这!”白凤这时才转过身去,发现鬼鬼祟祟的贺拔弘毅,又道:“贺拔兄,你在这里干嘛?还是说,你也想来帮忙?”说着,白凤便把手里的香炉递了过去,脸上挤满了天真的微笑。
“是……是啊!”贺拔氏毫不犹豫地领了情,接过香炉后适才随白凤回到门前依次与赵小妹问好。
少顷,三人端坐其间,贺拔弘毅位于客座与白凤面面相觑,赵小妹则坐在白凤身畔不远处观摩旁听。
贺拔弘毅道:“白师兄、赵小姐,请赐我北镇地图!”
“紫钗,拿地图来。”小妹端起架子,仿佛是连日接待客人后的疲惫还没消退,这让她在贺拔弘毅面前更像是一个无情的判官。
“赵小姐,请恕我唐突。”贺拔弘毅从紫钗手中拿过七镇地图,然后解释说:“接下来在下要说的话,可能未必全是真,但绝对是武川镇联军曾经计划过的事情!若是赵小姐与白师兄都不肯相信,也还请息怒。”
白凤欣然笑道:“嗯,我们不会责怪你的。”
“哼,反正,我们原本也不打算信任你。”赵小妹如此相和,让贺拔氏顿时压力倍增。
“好……那,在下开始了。”贺拔弘毅说罢,马上拿起毛笔在地图上画出一些表示符号。
但见其在怀荒镇与柔玄镇之间画了好几个大圈,随后解释说:“贺拔胜、贺拔钰儿两兄妹便驻扎在此!”
“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白凤道:“数月前,我等不巧与他们迎面碰上,发生了许多事情。”
“继续说。”赵小妹心有余悸,断不想再回忆起那次经历。
“然而,这两兄妹所率领的军队只是先头部队。真正的主力,就在御夷镇北方!”贺拔弘毅说着,便在御夷镇北线军营外不足百里处,画了几个大圈圈。
“那是由我父亲贺拔涛所率领的六镇联军,以及数万柔然雇佣兵所组成的强大兵团!”贺拔弘毅续道:“我父亲只消等待时机成熟,届时和御夷镇内的细作里应外合,与贺拔胜、贺拔钰儿两兄妹来一次声东击西,那么御夷镇北部的防守,定然崩溃无疑。”
赵小妹恍然道:“怪不得贺拔兄妹一直在袭扰我御夷镇军民,原来只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白公子,你有何妙策应对?”
“在下,暂时没有头绪。”白凤突然诡异地沉寂了下来,只顾默默看向桌上的香炉。
“贺拔公子,你为何执意要加入我们御夷书院?”小妹为解心中困惑,问道。
“在下蒙受白师兄大恩,早已被师兄的仁义所折服。”贺拔氏拱手敬道:“况且,我发誓要夺回我的名誉、我的地位。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除了加入御夷书院,我别无他法。”
小妹对贺拔弘毅表示理解,同时她又对这般野心勃勃的人表示担忧,央求着看向白凤,问道:“白公子?”
“水,一直都是水,滋润万物,不求回报;人,却有的时候不像是个人。”白凤突然抛出这番辩理哲思,只道:“比起做一个只会往高处走的人,我更向往水一样的温润。”
话毕,白凤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门前,思量须臾,继续道:“贺拔兄,你今后就留在赵小姐身边,尽力为她出谋划策吧。”
话音刚落,校场上便陆续传来熙熙攘攘的问候,白凤也随之而去,只留下屋内三人还在品味着方才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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