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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第五回 星雨楼,混乱频出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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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这一下来的出其不意,白玉堂晃了神,米花已然近在咫尺,他只能拿桌上的酒杯将米花给兜住了。大风小说

    不过酒杯里的酒也难得地洒了半杯。

    他再往外瞧,展昭哪还等他反应,早就牵着马去马厩里了,估摸着过一会儿就上来。

    白玉堂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心道展昭还能有半点亏都吃不得的时候,也是稀奇。随后他又想想那人骑着马站在星雨楼门口走了好一阵神,也不知是呆想什么,扰了人家做生意还满脸忧心忡忡,就连那双黑沉的眸子也少了几分灵动,这才鬼使神差地顺手甩了颗米花。

    他展昭心忧何事,白玉堂确是不知,便是展昭为何紧跟着来了松江府的原因都未明,但白玉堂心里头却是当真挂着事。

    虽叫展昭这一下清了心神,但满腹心事却半点不少。

    没过多久,展昭栓好马,轻身上楼来往凳子上一坐,巨阙往桌上一搁,开口第一句就是:“陷空岛可是去不得?”

    白玉堂闻言握着酒杯的手一用力,杯檐立即竖着裂出了一条细缝来。

    而展昭撇过头,装作不知白玉堂下意识拿手指拂了一下胸口的动作,目光却落在桌上飘着米花的那杯酒上。

    白玉堂眯着眼,仿佛在打量展昭,心思却已经飘得极远。

    他昨夜难得赶了夜路,今儿是一大早到了松江府的,那时天亮也没多久。

    街道上来往的人不算多,倒是早点铺子有不少人。白玉堂进了城门根本没逗留,骑着马径直往江边去。

    松江隔了芦花荡,荡南的陷空岛直接算作松江府的地界,但荡北的茉花村却划得更细些,是那华亭县的辖区。因而茉花村的丁氏双侠也有被称为华亭双侠的。

    白玉堂这一趟也算顺利,他提着装了满满药材的两个大木盒,将白马留在松江府江边的一个马厩里头,想叫个相熟的渔家开船上岛。那时白玉堂绕了一圈没瞧见一个在陷空岛手底下的人,渔家向来起早贪黑,这事儿可少见。还好有人认出了他,出声问五爷可要上岛,这才将他送回卢家庄。

    原先白玉堂正心焦四哥蒋平的身体,未有细想,可这会儿坐在星雨楼里回忆却起了疑心。

    按说他这会儿应当在陷空岛,奔波了两个多月才回来,若是平日里他大嫂闵秀秀早给他接风,叫他回房整理一番一同吃个饭。便是大嫂忙着照料四哥,腾不出手来,也会叫丫鬟小厮给他备好热水,随后他定然是两日都懒得出门。

    可他一上岛,那些个杂役丫鬟各个都低着头躲着他走。

    白玉堂兴冲冲地提了两盒子进了厅,口中还唤着:“几位兄长可在?”

    就听茶盏落地的脆响,而一人立于厅中,身量高大魁梧,又生的一张紫面皮,满是髭髯,正是他四位义兄排行老大的卢方。

    “大哥,四哥如何?怎不见二哥三哥?一大早的该不是还未起吧。”白玉堂两月未归,再逢自然甚喜,口中问话不断。

    他说着还将两个大盒子往台子上一搁,开了盖子检查里头的草药可有损失,一边同卢方解释:“我见拉车送药的太慢,又恐几位兄长等的心急,便照着大嫂给的单子捡了几样要紧的先带回来了。那几车药材有白福看顾,虽然叫他们加紧赶路,但恐怕还得半个月才能到。”

    白玉堂半晌不见卢方说话,这才仰起头来,望着卢方那严峻的神色不由得面色微变,滕然起身,“大哥,可是四哥……?”

    卢方亦是盯着白玉堂,眉头紧锁,显得有些漠然,和常日里忠厚老实的性子截然不同。

    白玉堂从卢方的面色中瞧出不妥来,双眼瞥过卢方的腰间,又扫过地上那摔成两半的茶盏,正欲再问,忽的退了半步。果不其然卢方猝不及防地拔了刀,朝他竖着砍了来,口中冷道:“你竟还有脸回来!”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白玉堂慌忙躲开,他手里提着刀却没还手,只是问话。

    卢方却一点不留情面,仿佛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刀刀都逼着白玉堂向后退去。

    白玉堂实在无法,再退便要出了厅,只好抬了刀挡了一招。他虽是年少功夫却原胜于卢方,内力更是扎实,便是刀不出鞘也能压制卢方。白玉堂依旧是沉着气继续说:“大哥,无论发生了何事,你也该同小弟说明白了,这无缘无故——”

    卢方的眸中微闪,并不回话只是扶着刀、仗着那一身力气将白玉堂掀出了大厅。他虽是内力比不上白玉堂,却天生一股力气,凡是普通恶霸混混叫他轻轻一拂都能“哎唷哎唷”半晌爬不起来,外家功夫好是天赋使然。

    白玉堂刚在院里止住身,就听卢方冷喝道:“老五,我原以为此事交于你很是妥帖,没想到这两月老四尚在病中,你却不好好盯着药净顾着玩乐!”

    玩乐?

    白玉堂闻言更是茫然,可就为了几车药材给展昭跑了一天查什么密林白骨案,他哪个时候不顾四哥的病跑去玩乐了。

    不等他想明白,卢方的刀又是迎面而来,叫他只好侧身躲开,借力跳上了屋檐。

    白玉堂不欲与卢方争辩械斗,口中连忙喊道:“二哥、三哥?”

    无人应声,便是来往的仆人杂役也低着头来去匆匆。

    “大嫂?”白玉堂又喊了一声,却被窜上屋顶来的卢方再逼退了一步,左躲右避多亏他轻功好。

    卢方站住了身,面上冷笑,“你倒有脸喊你嫂子,你可有将我们几个当你大哥!”他举着刀指着白玉堂,“老五,你老实说你这两月来究竟拿了何人的东西?”

    “大哥我——”白玉堂话未尽,卢方的刀掀着风沙而来。

    白玉堂只好腾身而起,可卢方绰号钻天鼠尤以轻功见长,虽没有白玉堂那般诡谲恍若鬼影,却贴杆就能上,最是像猿猴,竟是直接凑了上去,起手便是一掌。白玉堂躲闪不及,又不好拔刀或是迎多是合着往常的随性。展昭却瞧出白玉堂滴酒未沾、心事重重,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硬是觉得白玉堂面上冷峻异常,连带着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气,跟大冬天里的冰块似的。这也就罢了,这冷硬冰块还心思烦乱得削尖了棱角,叫人不得凑近,锋利得仿佛随时要屠尽天下、尸横遍地。

    那模样可不是心焦或是愤怒,而是心冷。

    正如展昭所言,那陷空岛上不得。

    老潘说分明叫了船往荡南陷空岛去,却莫名其妙地拐去了荡北的茉花村,这里头古怪得很,似有什么邪门歪道,展昭暗猜不是那一片水域出了问题就是那些开船的渔家出了问题。

    若能叫水域出问题,这背后作怪的怕是有大能之人;而若是开船的渔家有问题,那牵扯的可就更多了。再加上半月来陷空岛无人出面做主,无论白玉堂能否上陷空岛,这会儿都进不得卢家庄。

    正想着,跑堂的端着他们所说的大盘金色鲤鱼来了。

    白玉堂动筷子的手势比展昭还快,只往鱼脊背上一划,端的是一个熟能生巧,叫展昭看得吃惊。“来了松江府,自然是白五做东,展南侠趁热尝尝松江府的好鱼,免得冷了发腥。”他说着就顺手就给展昭碗里布了一块,自己向跑堂的要了姜醋碟才开动。

    展昭见白玉堂率性而为,也不拘泥,给白玉堂换了个杯子倒了一盅酒,又同样是要了姜醋碟就着尝了一口鱼,嘴角一挑道:“果真妙极。”

    两人仿佛约好了般闭口,将先头那些烦心事都忘之脑后,就着好酒大约吃了一面鱼。

    这会儿酒楼里并非正经用饭时间,人少得很所以不显嘈杂,又无人打扰,二人心神渐渐放松。他们也没打算掀了鱼再吃另一面,竟是齐齐放下筷子,对视了一眼。

    “你怎知陷空岛上不得?”或许是因为酒足饭饱,白玉堂转回话题虽是正色却并无凶煞之相。

    “白兄可知今日陷空岛和松江府发生了何事?”展昭不答反问

    白玉堂没有说话。

    他若是知晓也不会莫名其妙挨了一掌,更不会去——白玉堂神色忽的一顿,又一次掠过展昭的问题,“你说这几日陷空岛和松江府都出了事?”

    展昭的目光轻轻掠过白玉堂,不知白玉堂是何遭遇,但心里有了其他的猜测。

    他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便又问了一句:“若是展某所料不错,白兄往疏阁去,可是想打探消息?”

    这会儿陷空岛显然是形势难说,白玉堂断然不可能去逛窑子,多半是为了见人;他今日才赶路回松江府,从陷空岛一来一去也就这半天功夫了,同人约见的可能不大;而风尘之地向来鱼龙混杂、消息庞杂。展昭对松江府暗道上三教九流的地头蛇虽然不甚明了,也不知疏阁在这松江府的地位,但多少能猜出白玉堂是来打探消息的。

    在这松江府的地界还得白五爷亲自来打探消息,陷空岛没出事展昭能信?

    甚至白玉堂上陷空岛还可能吃了暗亏,负伤了。

    展昭盯着桌上那装着米花的酒杯心想。

    “疏阁的东家叫温殊,松江府本地人,我来的松江的时候他就在这地界有名儿了。”白玉堂扶着酒杯,抬眉看了展昭一眼,“他年纪不大、但暗道上称一声温爷,说他是松江一霸,不是因为功夫好而是因他管得是三教九流的事儿,出入松江府的人没一个能躲得开他的耳目。你跟一般人打听不到这事,他脾气古怪,除了亲近的几个手下愣是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便是见到也不知。”

    江湖上说一句三教九流往往指的是那些叫人不太看得起的下九流,从高台戏子到贩夫走卒,从偷鸡摸狗到街头叫花,还有些坑蒙拐骗和中间营生的等等。

    不过叫白玉堂也肯戏称一声松江一霸,可见这人本事不小。

    展昭一下想起那坠楼的戏子名温蝶,“你寻得温蝶姑娘可是中间人?”

    “温蝶是六七年前来的松江,说是温殊少年出游时在外捡来的小姑娘。她运气好合了温殊的眼缘,取名温蝶,手把手教了几年,四年前才拎出来唱戏。”白玉堂不紧不慢地说。

    展昭一听便明白了,温殊脾气古怪不喜露面,常人家不知温蝶与温殊的关系,自然就以为四年前温蝶登台亮相的才是初来松江府的时候。而白玉堂去寻温蝶自然就是为了找温殊探听消息,只是没想到这才刚来温蝶就坠楼死了。

    “白兄认得他?”展昭指的是温殊。

    或者说白玉堂就见过温殊的真面目。

    白玉堂既然能这么说定然与温殊相熟;甚至从传言想想,白玉堂见得或许不是温蝶姑娘而是温殊,常年礼尚往来送进疏阁的稀奇玩意儿也是给他送去的。

    “一年到头就喜欢些稀奇玩意儿。”白玉堂大概是想到什么,嘴角微撇说道。

    只这一句就知两人交情如何。

    然而今日死了一个温蝶,又事合了温殊眼缘,手把手教大的,二人之间怕是要交恶。

    “白兄可知温蝶姑娘为何坠楼?”不过既然有交情,那温蝶给温殊做事,白玉堂没缘由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也不说一句的。展昭思及此又猛然想起他们都在这星雨楼吃了饭、说了好一会儿话,那老潘怎的还未来。

    白玉堂眼底微闪,还来得及说话就听楼下一阵喧闹。

    展昭侧过头,就见窗外有一大群人闹哄哄地往星雨楼挤了过来,他目力上佳老远就能瞧清那不是衙役而是些穿着统一的杂役仆从,好大阵仗,领头的还是个老太太。

    那老太太满脸悲戚怒色,双眼通红,提着一口气竟是三步并两步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星雨楼楼下,堵着店门,口中便是一喝:“白玉堂你还我孙儿命来!”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眼泪也忍不住淌下,叫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展昭一惊,扭头二人对视眼底俱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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