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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9 章 第六回 人走忙,五更亮鼓俱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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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终究是在紧绷的神经中静悄悄地过去了。

    雨声隆隆,街上的灯笼换了几波,可提灯笼的人面孔上的麻木与冷漠却总是相似的。鸡鸣之后,寅时刚至,另一头小城门外的山上有人提着灯笼穿过树林与雨,缓缓地下山了。由灯笼连成的长龙随着第一个人所担当的龙头,从山顶一路往山脚来,在城内哪怕隔着高高的城墙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街道上的人都站住了。

    他们麻木又冰冷的表情扭动了一下。

    远远望去暖橘色的灯光映照着的一张张蜡黄的面容上,嘴角和眼角渐渐往上提,露出了祥和又怪异的笑容。

    那黑暗中被暖灯照亮的笑脸显得可怖极了,没多久,他们弯下了腰,将灯笼有条不紊地搁在脚边,连伞也一并收了起来。

    冰冷的雨水将他们的头发浸得湿透、将他们的面颊打得惨白,这些人却丝毫不觉,一个接一个屈下了膝盖,跪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他们朝着山那头的小城门,恭谨而慎微地垂下了头,身体弓成一个弧度,前胸挨着大腿,前额重重地、毫不犹豫地磕在青石板上,一动不动。

    灯笼里的烛火渐渐被大雨浇灭。

    黎明前的黑暗像是巨兽张开了口,笼罩了整座城池。

    婺州城内只余雨声与微弱又清晰的众人呼吸之声,一刻钟乃至一炷香,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这漫长的时间里没有人起身,甚至没有人在这黑暗中动一动,不顾跪倒在地带给身体如何的负担与痛苦,僵硬地犹若那济世堂前的尸体一般

    没人能在黑暗中看到这俯身而跪的重重人影神情是死寂还是狂热,但他们的背影俱是虔诚的,与寺庙佛像前参拜的信徒无二。所有人都认定自己如今就在神佛的注视之下,相信一举一动的诚意能使神佛动容。

    而万籁俱寂中,最早有动静的是府衙。

    将近寅正三刻,府衙厢房里传来????的声响。守在府衙正堂的衙役很快被惊动,他们哈欠连天地揉着困乏的眼睛接二连三地站起身,也不问是何时辰,与厢房里开门而出的衙役头也不抬地交了班。

    从厢房里一边套着衣服、正着腰带走出的衙役也一个个没睡醒的模样,举着刀一个个蹲在大堂门口望着这漆黑又寂静的雨夜走神。

    眼见着就要到五更天,但城内因无人巡城,更别说如常日敲击铜锣为号,因而到了时辰也这些交班而出的人并未有立马离开府衙。

    他们都在等。

    这一等像是水滴落的前一瞬、像是蜡烛燃尽的最后一刻,短暂又无尽漫长。

    突然,寂静的城里传来吱呀的一声长响,并未有传出多远,但所有人仿佛都有所感觉,是城那头的小城门拉开了。

    举着灯笼的人上山的人终于又提着快熄灭的灯笼,走回到婺州城的小城门。这些人多是年轻的妇女,也有十多岁的少年郎,谁也不挤谁,排着队安静地进了城,漆黑的城内又一次有了亮光。随后他们又在满街俯身而跪的人中各自寻找自己的家人,相互搀扶着,然后一并提着灯笼带着伞回家。

    家家户户的房门开了又关,无人说话,匆匆忙忙,犹若游魂。只是偶尔人群中会有因身体麻木而起身时又跌倒的身影,还会传来几声含着激动的低低的啜泣,但两家人之间却没有问答之语、没有关切的目光,仿佛都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十分古怪。

    不过须臾,街上一走而空,再次陷入黑暗。

    一直蹲在府衙门口查看的衙役登时跳了起来,瞪着酸涩的眼睛,三下五除二将府衙大门利索打开;交班后就在走神的衙役们像是得到了鸣镝冲锋的军令,冒着大雨冲了出去。

    他们不用再多考虑,轻松分了三拨人马,一拨往正城门去,一拨则去了鼓楼。

    随着亮鼓的时候鼓楼传向全城的鼓声,城门开启,无声而有序,一如最平常的城镇的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早晨。第三拨人这才赶到小城门,几人合作将小城门关牢,又小心翼翼地贴上封条,见万事周全、如往日一般并无纰漏,他们竟是就靠坐在小城门门口虚脱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

    “……头儿,您给我再留个人啊。”

    正城门口,年轻的城门守卫低声却急切道,正是昨日那个被展昭吓破胆的小哥,拽着他们这一拨人的领头在墙角苦苦哀求,愣是死活不松手。

    “这您说要再昨日那般……”守卫心知这连着三日都是他当班,可他再大的狗胆都叫昨日吓成了鼠胆,根本经不起风吹草动的折磨。

    “你倒有脸提昨日。”领头的登时脸色一黑,低着声咬牙切齿道,“几班衙役中就数白日守城门的活儿最松快,可瞧瞧你怎么办事的!”领头的拽下守卫的手臂,一脸没好气,因他的年纪大些,约莫也有三四十岁,是个十几年老衙役了,因而显得极有威严,“昨日去抓捕那外乡人的兄弟都说那外乡人面善且为有侠义之心,为济世堂吴家打抱不平不说,且侠肝义胆将吴家的尸首都带走了两具,你却说他与姓白的蛇鼠一窝,差点叫咱们不分青红皂白一弩给崩了。”

    守卫不敢应话,可面上却仿佛有几分不满,仿佛说也得他们有本事真崩了那人。

    昨日究竟是什么情况,他是有所耳闻的,那个穿蓑衣的侠客近乎上天入地的本事可谓是神乎其神。

    领头的也瞧出守卫面上之意,也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口中字字句句与骤雨急降,冲着守卫劈头盖脸而去,“那人本事高强,没误伤了他性命却是好的,可城内什么状况你难道不知?倘使得罪了此人,要同官府作对,后果你对这位田大人恭恭敬敬并不排斥,即使如此,田知州为何不出面?

    且展昭所以疑的并非只此一事。

    展昭扫过屋内,这是府衙书房,屋内正是那杨主簿。自昨夜动静大起,这杨主簿就和外头的衙役一并没阖过眼。衙役好歹还换了一次班歇息了一阵,杨主簿却是心事重重地在这屋内走了大半宿,几番坐于桌前意欲提笔写上什么,又摇头叹气搁下笔,他那张颇有鹰视狼顾之相的面容没了昨夜里威慑于人的阴沉,独处时眉宇间几乎写满了愁字。

    这么几番来回后杨主簿大抵是有几分熬不住,快天亮时在书桌旁眯着眼打了个盹。

    展昭抬头望了一眼府衙,除了厢房里歇下的衙役,其余人俱是未归。他略一沉吟,昨夜虽说人多眼杂,但在这几个并无武艺的衙役眼皮底下展昭还是将府衙状况大致摸了个透。

    如今府衙里的人不多,算上杨主簿前前后后也才四十七人,作为一个州的衙役倒不算少,但比起整个城的百姓就太少了些,也难怪有元戎弩那般奇珍利器也不敢在满城古怪的百姓面前摆官威;说来展昭虽入朝为官,却对些许制度所知不多,隐约记得各州应有镇兵,便是厢军,哪怕俱是招募来的杂役兵也不该这般毫无人手;此外这四十七人俱是男子,便是开封府那样的清水衙门也有几个丫鬟、大娘,可这婺州府衙中却是一个女子都无,展昭猜度是夜里无女子留宿府衙;另有后厨空空如也,除了米与面粉竟是一无所有,别说鱼肉禽蛋,任是报的上名的瓜果蔬菜通通没有,便是每日采买,这后厨未免太干净了些。

    最奇的还是婺州城内到了这般境地,这婺州知州竟不在这府衙之内。

    哗啦啦的雨声里传来嗒嗒的脚步声,展昭将黑瓦放下,转身沿着屋檐翻身而下,双腿一勾,拎着剑就盘柱而上;正听着一人敲门喊“杨主簿”,展昭卡着杨主簿被惊醒起身开门的空当,从窗子翻了进去,内外风一通,无人察觉开窗时那一瞬变大的雨声和风声,展昭已经带上窗跃上房梁。

    “如何?”杨主簿没头没尾便是一句问。

    “兄弟们且已巡城归来,四处查看确认昨夜无事。虽尚未打听到昨夜骚动为何事,但并无出人命,亦无人冲突受伤,更无破门而入之事。”那衙役好似习以为常,知晓杨主簿所问,张口便答。

    杨主簿长吁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他翻来覆去地说道,语气中难免泄露出几分心惊胆战与劫后余生之意。许是知晓这般不妥,他又轻咳一声道,“其余人何在?”

    衙役嘴角有几分笑,心知这面相阴冷的杨主簿实则最为心忧民事,昨夜那些人惊围府衙,只怕杨主簿嘴上不说实则担心了整宿。他不敢太过放肆,很快正了脸色回道:“昨夜杨主簿说要寻那位外乡侠客,我便叫几个兄弟们先去了。”

    杨主簿微微颔首,“是该如此,到了时辰也叫他们回来吃早点。此事虽急,我如今想想那侠客倘使不愿现身,便是我们心急如焚也只能做尽无用功。今日正是事态紧急,本就日日熬着,你们可莫要坏了身子。”

    衙役眼底闪过几分感激之意,“杨主簿放心,我们定不会误了此事。”

    杨主簿拍了拍衙役的肩膀,隐隐像是叹了口气,“此人……”

    杨主簿思忖片刻,“你们小心行事,昨日我话说急了,如今想来怕是不妥。虽听你们所言那是个侠义之人,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且江湖人多与官府过不去,心头血一热为那济世堂的案子恐不肯听官府之言,只当我等狡辩于他,若起事端你们对上这等江湖人是讨不了好的……我又怕他记恨你们昨日逮捕他一事,听闻济世堂的有三人尸身那些人带走,你们若赶在那些人前头请一请他是好,若请不来,便告知莫要落了那些人的陷阱。尽人事,且听天命罢。”

    衙役点头称是。

    “且去罢。”杨主簿想着无事再叮嘱,便说道。

    衙役正要转身,又听杨主簿补问了一句:“东西市如何?”

    “尚未开市,”衙役回头道,“我们巡城时尚未瞧见有人,这会儿……”衙役顿了顿才接着道,“却是不知昨日意外之后,东西市是否如常开市。到底没有这般先例。”

    杨主簿想了一想,“确说不准,按往日先预备着,我昨日看后厨存粮已然不多,今日开市定要采买。孙大娘可来了?”

    “还未,主簿可是饿了?可要小的去催催?”衙役迟疑道。

    杨主簿摆手,“孙大娘肯来府衙实属不易,本就是强人所难的事……”他看了一眼外头的雨,“昨日动静太大,只怕……你今日带几个人去,若孙大娘来,且护送一番;若不肯来,今日你且看看兄弟们能不能自己……这城内……”他话语里有几次含糊,仿佛三言两语里俱是叹息。

    心知杨主簿为何几番语焉不详,衙役只得沉默。

    杨主簿又摆了摆手,叫衙役退下了。

    他立于门口良久,望着清晨的雨片刻,苦笑自语道:“往年清闲强作愁,而今愁容难赋诗……”杨主簿微微摇头,拉上了房门,回过头时那倦怠的面容上登时目光锐利,“何人?!”他对上一双年轻却深邃的墨眸

    展昭不知何时坐在书桌前,巨阙被他搁在腿上,手中拿的正是杨主簿一整夜都没写出一句话的信纸。杨主簿几番揣度琢磨的正是一封向外不知写给谁的书信。

    他挑起半边眉毛,温和中带了几分鲜见的张扬,“听说你在寻我?”

    :з」我来补标题了。

    昨天赶稿太晚,今天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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