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书网]
https://www.leshu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一辆平实无常的马车从山间小道快行,闻车轮咕隆响,转瞬就弯过道,不见了踪影。
宋夏山界,塞北边陲,林木稀疏,连接着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和东西北面黄河环绕、芳草如茵的草原。
山界之间厮杀声消弭于风中,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肃杀血腥之气的青年人提着长兵,在枯林一侧的溪流前蹲下了身将手上血污洗净,又取下了他面上凶悍可怖的铜面具,垂头洗了一把脸。远远听着有人喊他,是一支宋人兵马里的年轻人,青年人便回头沉稳地应了一声,露出了面颊一侧的刺字。
延州东北处,一支队列整齐、旌旗招展的宋人兵马从林中走过,路过一座荒废的堡垒。他们盔甲暗红、长兵低垂,身负多伤,眸中杀伐血色,分明是刚历经一场战事。领头的中年人分明两鬓微白,已年过半百,却高大威猛、目如闪电,一见那荒废城垒,便扼住身下坐骑,发声问道:“此地离延州多少里?”
“两百里。”一将士上前答道。
又有一人道:“此地乃宽州旧址。”
“回延州!”中年人略一点头,不知细思了何事,向身后兵马一招手。
此声令下,众人齐齐一纵缰绳,快马急行,只余啼声笃笃。
西北烟尘滚滚,战事未休。
碧血染黄沙,兵戈断,塞上闻嘶鸣,老马识途负尸还。
朝中天子令来,昭天下,二月已去“宝元”,改“康定”,因而宝元三年正月之后,便是康定元年二月。康定康定,尽是对边事频频的叹息和天下康定的祈愿。
然而西夏野心不死,李元昊围延州城后,匆匆班师回朝,虽似是心中忌惮,未有大起干戈,仍屡屡派兵侵扰大宋边境各州,以府州为甚、有意再探折家军虚实。
府州城中,折家军严阵以待、日夜哨立,以折继祖为首,领折继闵将军名号,又有钦差包公坐镇,击退来袭,护大宋国门周全。大雪早就化尽,春夏交际,人们纷纷解了厚实氅衣穿上春衫,天虽未大热,可城墙之上提枪而立的将士捱过了寒冬风刀,穿着笨重的铠甲,一个个汗流浃背,顶着金光灿灿的骄阳,几乎睁不开眼睛。
朝西的城门紧闭着,门上溅满了新旧斑驳的血迹。
“公子。”一将士疾步而来,拱手快语,“夏贼已退十里。”
身着寻常铠甲的少年郎抹了一把面上汗水,于城阙极目远眺,不见喜意,冷面道:“兵不厌诈。弓手戒备,莫要松懈留可趁之机。”
“是。”将士领命而去。
少年这才踏步欲下城阙,只走两步,竟是两股战战、难以自禁。
城墙上的守卫目不斜视,个个持枪肃容,好似一无所知,更无人上前搀扶。不多时,少年咬着牙,挺着背,拖着几乎打颤的步伐死撑着下了城门。直到这时,将士们才无声地交换了一个视线,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折三郎。
他已然几乎三日不曾合眼,只抱着长矛在敌兵稍退时,坐在城墙下略略打盹;久立城墙对敌,该是双臂双腿都麻木了,却不敢叫人瞧出他的疲惫之色。
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府州无将,他是唯一能提刃斩敌的折家儿郎,是如今府州城里的定心丸、镇海针。他若倒下,纵使府州折家军尚在,戍边百姓定是心头凄惶、易生民乱。
折家男儿如今非死即幼,折二郎下落不明,边事紧急,该是他这折三郎年少继将军之位。可他领兵作战,却道才疏学浅,不足为将,不肯应下将军之位,更不准军中称他将军;每日只着寻常将士铠甲、束起的长发插着朴素木簪,手提长矛;日日夜夜与军中老兵请教、勤恳练武,不顾肩膀伤势未愈,凡有来犯,必身先士卒与众将士一同抗敌。
他用兵刁钻,对敌屡出奇招,颇有天赋,但尚且年幼、经验不足,时常被老将戏弄,还受了一身伤;幸得谨记二哥叮嘱纳军中将士直言,戒骄戒躁,从无少年意气,又得叶小差麾下孙修远相助,守城之战鲜有疏漏,攻夏之役亦是井然有序,换得两个多月来,府州百姓安然无忧。可每每功绩上禀朝堂,他皆留兄长折继闵名讳。
众人皆知,折继祖仍心念二哥未死。
折继祖虽稚嫩,称不上用兵如神、有大将之风,但同生共死的两个月里折家军多视他为来日统帅,甘愿听其号令。且此等重情重义、赤胆忠心、心怀黎民苍生的折家儿郎,折家军还有何惧!府州百姓又有何畏!
车马人来去,落在那独行少年郎身上的目光皆是静谧而崇敬的。
包拯远远望之,不由心下一叹,一是庆幸国有良将、折家后继有人;二是怜惜束发少年几经磨难、逢家中巨变,不得不大义灭亲。到如今他日日住在军营,不敢回府一面折老夫人与亲嫂。人心皆偏,公道有时在人情面前不堪一击,因而哪怕折继祖心知罪证确凿,折继宣死有余辜,对弑兄一事亦无半分动摇悔恨……他该是仍饱受折磨。
二月初时,西夏尚未来犯,包拯曾见折继祖这本该少不知事的少年喝的酩酊大醉、与幼弟折继世低声醉言。
他说二哥应下父亲不可手足相残的遗训,他却亲手杀了大哥,来日二哥归来定要怪罪他,他无颜见二哥与父亲,又哭又笑、痛苦不堪。
可待到替兄征战沙场,他又面容冷冽,最是铁石心肠、坚不可摧,好似无人能打倒他。
“包大人。”折继祖近前一拜。
“……敌贼今日可退?”包拯道。
“是,标下幸不辱命。”折继祖规矩答道。
“甚好,三公子今日歇息片刻罢。”包拯见他两眼乌青,仍站如青松,不由放缓声音道,“边事吃紧,如今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方为上策。”许是知晓折继祖倔强,他又发言劝了一句。大风小说
折继祖沉默片刻,仿佛尚有犹疑,半晌才苦笑一声道:“标下……”
“公子”远远一声高喊,打断了折继祖的话。
折继祖立即回了头,紧蹙的眉头像是凝着寒霜,“生了何事!”
是一个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年轻将士。
风声微动,朝阳客栈里,坐在桌前的丁月华正握布拭剑,一颗石子咻的一声,从窗外飞入,落在木桌一侧。
丁月华眉梢微敛,双目隐见光彩,轻轻抬起,与窗口上蹲着的人对了个正着。也不知这人何时来的,竟如此无声无息,但她面无意外之色,只双手扶着纯黑的上古宝剑,客客气气地开口道:“你回来了,如此说来……”
“不错。”来者蹲在窗栏上,笑了一下,“人……不仅依约照看,还给你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
“何处?”丁月华似要快快起身,却又发觉什么,拎着剑坐了回去。她双目紧盯着来者腰间那柄长刀,言辞虽客气,又微微含笑、柔和静美,眉眼里却隐藏着凶僻:“果真无恙?”
“这几日该回来了,总归已经解了毒,不过嘛……”来者也挑着唇角笑,蔫儿坏地拉长了语调,仿佛刻意卖关子,“受了点外伤。”
丁月华手中湛卢一转,锋锐掩于鞘,“外伤。”她娇声重复。
“这可与小爷无关哩。”来者目光落在丁月华的宝剑上,好似忌惮,可语气却无忧无楚宵文性情自我,只撇着唇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今日来,只说一事,白玉堂想要回他的刀,可以。”
“只要拿更好的同小爷换!”他提着长刀朝丁月华一晃,背着身向巷子尽头一蹬步,转瞬闪入巷外的人群里。丁月华陡然晃神、提剑急追,可再一抬眼,那楚宵文分明不快的身法,竟是须臾间就不见了踪影。
“大意了。”丁月华自语一句,铿锵一声将湛卢还鞘,心头恼色略收。
妙手空空看似武艺比她还弱上一筹,但江湖成名已久,经验老道不说,也该有他的过人之处。
她操之过急了,理应拖延时间等二位兄长回来一并……丁月华正垂眉自省,返身回客栈,却闻巷外生了大动静,好比死寂的夜里突然炸开了烟花,风里呼啸着欢快。百姓疾步奔走,相互之间说着什么,又一起穿过巷子往一处奔走,忧愁数月的面容竟有几分笑逐颜开、欢天喜地的模样。
丁月华面露惊色,回眸凝神欲细听一二,刚听着什么“顾、叶”,就听见大哥丁兆兰的呼声:“三妹!你怎出来了?”
丁家双侠二人正一并从街巷另一侧逆行人群、踱步归来。
“来的正好!”丁兆蕙三步并两步跃至丁月华面前,“三妹,整理细软,咱回松江府!”话毕,他便提着长剑,气势汹汹地大步进了客栈。
丁月华一怔,从丁兆蕙的身影里瞧出几分不快来,便侧头去瞧丁兆兰,无奈问道:“二哥怎了?”
丁兆兰一耸肩,面色好像有些古怪,正要开口,丁月华便扬眉笑道:“是白五和展大人回来了?”
能将她二哥气的找不着北的,可不就是那只嘴毒耗子。他们这一去可已有将近半年了,既有闲情戏弄二哥想是楚宵文所言的什么皮外伤根本不要紧。是了!那些百姓手舞足蹈,想必也是因同行的顾副将、叶副将二人平安归来,他们在府州早有威名,有他们坐镇府州,焉惧夏贼来犯!
骄阳金灿,照得她笃定一笑的眉眼清秀俏丽,是冬日过后春花盛放的时节里第一个如释重负的欢愉笑容。丁月华言罢,便转身就向往巷子外跑,脚步轻快,长发飞扬,叫丁兆兰堪堪拦住。
“三妹?”丁兆兰端详着丁月华喜形于色的面容,沉稳的神色微动,“你……?”他好似在斟酌如何开口,吞吞吐吐了半天,“展昭与白玉堂初初归来,正与包大人谈话,三妹可有还有旁事寻他二人?”
丁月华诧异地瞧了一眼丁兆兰。
“大哥何意?”她反问道。
“……若无要事,”丁兆兰犹豫再三,神色隐现忧虑,更加古怪了,“我看不如就照二弟之意,一会儿我们三人再一并与他们告辞,早早启程回松江罢,母亲想是思念三妹已久
丁月华目光微闪,“大哥。”她郑重道,无半分少女怀春,却明媚娉婷又风采飒爽,“月华当日虽是自己逃回,但其中确有白玉堂与展昭的干系,且他们遭人暗算、身重剧毒,皆是为救小妹。明知陷阱在前,仍舍命相救,是月华今生有幸结识为友。”她定定望着丁兆兰,“当日二哥中毒,亦是他们在千里之外奋力所为,巧得生机。虽是巧合,是他们为自救,但恩就是恩。大哥,恩义在前,无论你们往日为何与白五结怨,当得一声谢。”
“……是大哥愚钝了。”丁兆兰不由惭愧道,“我随你同去。”
丁月华一笑,“大哥劝劝二哥方是,我谢我的,二哥谢二哥的。”
“这……”丁兆兰语塞。
“再说,我去见我的友人,大哥还要拦不成?”丁月华又直白道,“江湖儿女不拘虚礼,莫非大哥也要叫小妹学那三从四德、不见外男的闺秀之礼?”
“……三妹言重,大哥自然不拦,”丁兆兰面色微变,赶忙认真道,“这天下三妹想做任何事,都无不可。三妹,大哥……大哥非是此意,”他微微叹了口气,见四下无人,才低沉着声音道,“展昭一事,是大哥二人对不住你……三妹,母亲记挂你婚事已久,那日我见你亦非对展昭无意,大哥今日便问句明白话,你……?”
“展大人乃是人中龙凤,小妹不过欣赏罢了。”丁月华不待丁兆兰问完,便坦荡道。
“果真?”丁兆兰问道。
“果真。”丁月华微微含笑,“想必大哥还要一问白玉堂,他模样俊秀、文武双全,乃是天纵奇才,月华确是欣赏,因而与其为友。可于月华而言,绝非良配。大哥,来日你便如此与伯母言明,当年我二人正是无意,方才拘礼断了干系,非是他一人之念,也非是大哥与二哥的缘故。”她说到这儿,停下打量了一会儿丁兆兰的面色,好似有些奇怪,又有些明了,“……大哥与二哥来时,可是察觉何事不妥?”
此一言好比石破天惊,丁兆兰登时面色发青。
隔了半晌这高大英俊的丁大侠才嚅嗫道:“……你、三妹既已有决断,如此便好,但到底男女有别,大哥非是迂腐之人,不许三妹与他们来往,只是闲言碎语能杀人,望三妹体谅大哥……大哥、大哥这便去劝你二哥。”
说着,他就要往客栈里去。
“大哥。”丁月华喊住了他。
丁兆兰回头看他,面色还有些紧张,见丁月华俏生生地歪着头笑,“大哥与二哥,莫不是发现不该知晓的秘密了?”
“没有的事!”丁兆兰立马道,目中全是心虚焦色,哪有往日沉稳。
丁月华眯着眼,歪着头,笑而不语。
“……不过是你二哥念叨那二人配不上三妹你罢了,三妹与那二人颇有交情,偏生江湖传闻害人不浅,大哥这才多虑了。”丁兆兰又描补道。
“没有便好,如大哥所言,这天下言辞皆如刀,当日折将军一事,你我该知三言两语便能断送一人。我辈侠客只管不平事,不做背后长舌人。江湖传闻害人不浅啊,大哥。”丁月华意味深长道。
“是、是,三妹所言不错。”
言辞尽,丁月华见她这稳重的大哥应着声,忙不迭地往客栈里去,颇似落荒而逃,不由轻咳一声掩去唇边笑意。
她提着剑往街巷上走了几步,想起去岁十一月离行前白玉堂收敛至极的目光、还有展昭不动声色的注目,颇有几分旁观者清的通达,丁月华又垂眉一叹,十足惋惜道:“竟叫那贼耗子真的得手了!”
大哥尚未娶妻、对情爱一窍不通,说是愚钝也不为过,比之二哥少了几分敏锐,焉会往那惊世骇俗的念头上想。连她还是尤诗察觉之后,一言点醒,这才细细回想明悟。便是她那人情通达又聪慧的二哥察觉了猫腻,与大哥谈及,此事离经叛道、非同小可,大哥往日再纵着二哥也不会任二哥在此事上口舌离谱、坏人名声。
他定是亲眼见了什么才会胡言乱语起来。
“这放肆耗子,活该丢了刀!”她想了一会儿,又一跺脚低声哼哼,可目如秋水盈盈亮,甚是高兴。
这二人啊,她还当成不了呢。
温老六的flag,还有人记得吗?
江湖第一小气楚宵文?
最近……小天使是度假去了嘛?
没有人来看看勤奋的导演了吗??
嘤。
那我只能说,这一卷快要结卷了。就在这几天。
xx
捉虫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