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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D猛然醒神,飞快疾步追去,“且慢!”
然而白玉堂铁了心带展昭离去,又岂是毫无武艺的展?D能追得上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漆黑大门。
宗家宅院内满目残箭狼藉,大门前挂着的大灯笼却未有熄灭,仍在夜风里微微颤动,将门里门外界限分明地划开。远行的白衣人利落不羁,似是心头狂怒未歇,衣袍的弧度都绷得像是寒刃。被他拽着走的人青衫染血,发丝虽为凌乱,但衣袍在搏斗中被勾破了不少有些狼狈。在这场争论里他鲜有言语、亦不曾回头,仿佛要将一切抛在身后。
展?D盯着二人的背影进了长巷灯火,终是绷着面容,停住了脚步小说
圆月惹云,宅院内正是一片漆黑。
夜风吹得衣裳冰凉,展?D缓步回头,从地上捡起了一把被遗忘的、折断的折扇。
他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片刻后抬起头来,看着僵站的人群,叹道:“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展?D那双总是微微下垂、不与人直视的眼睛在黑夜里好似能映出些许月光,锐气难掩,“……纵是祸从他出,已然搏命相护,侥幸无人伤损,又何必咄咄逼人。诸位今日,实在有失君子之风。”
有人不安低头、撇开视线,有人面容肃穆、余怒未消,有人抚着心口、刻板如常……自然,也有年轻的、轻蔑且不服气的嗤声紧随而至:“十七爷也说是侥幸,凡有差池,你我便是命丧黄泉,展家根基毁于一旦。今日十七爷屡次为其出头,终归也是为了好处低头……”话未尽,那人便闭了口,哆嗦不安地低下了头。
“……”众人多多少少屏息噤声,或有暗暗抽气、瑟瑟发抖。他们皆见一仆从提着灯笼,而一位年迈的、白发长须的老者正拄着拐,面色难看地站在屋门边。
他该是一位展家长老,身着玄色布衣,面容清瘦,也显得愈发刻板,令人想到严苛的苦行僧。此时他似是身体不适,一旁有两个年轻人在一侧小心搀扶着他,连那宗子展清都一言不发地立于其身后。
良久,这位长老闭了闭眼,“关门。”他说。
院内之人好似听着什么可怖之事,均是陡然色变。
展府宗家大院的漆黑正门缓缓合上了,黑暗彻底笼罩庭院,沉闷的声响传了很远,却遮掩了门内一切人声。高墙之下,犹似牢笼。
虫鸣起伏,有鸟雀扑腾着漆黑的翅膀从低空滑翔而过。
不多时,数里之外的寂静巷道上映出了两道长长的、静默的人影。
二人对展家之事一无所知,此时离展府宗家大院已远,便也不再一人拽着一人疾步,只慢吞吞地并肩而行。许是太过沉默,白玉堂悄然又仔细瞄了一眼展昭的面色,见他微垂着头、眉头紧蹙,若有所思的模样,说不上是郁郁寡欢还是愠色在胸,又或是暗怀心事。他略顿了一下步子,身形也跟着落后了,然而展昭似是没有察觉,仍是沉默着提步向前。
白玉堂站住了,拉住了展昭的手腕。
“展昭。”
展昭眉梢微动,回过头来,不期然见这混世魔王隐有忐忑之色,一怔,心下失笑。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白玉堂,似瞧他要说何事,却见他欲言又止了半晌,愣是没挤出半个字来。展昭反手扣住白玉堂的手指,轻轻握住,仍沿着巷子直走,垂眉故意板起脸问了一句:“如今知道错了?”
白玉堂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提步跟上了展昭,“爷哪儿错了,分明是他们……”他望着展昭墨黑的眸子,又心虚地放低了声音,“欺人太甚。”他面上能屈能伸、当即低了头,脚下闹性子,相当大爷脾性,不服气地踢开了一颗硌脚的小石子,“白爷不过是此事上未能守诺,”白玉堂又嘀嘀咕咕地描补了一句,正是理亏,心头再怎么不以为然、甚至有些神清气爽,可就是腰板挺不直,语气也忽高忽低,“若要论对错,先头哪句话说错了?”
展昭瞧得清明,啼笑皆非,心说这哄得莫不是云瑞那三岁孩子,到底叹息般落出一句,“你啊……性急。”
白玉堂瞧着他眉宇舒展,得寸进尺地卖乖哄道:“莫恼了,白爷给展大人赔不是。来日断然不再如此。”
“都叫你痛痛快快骂了个遍,白五爷还盼着来日再有第二回?”展昭剔眉反问,语气平平,难辨心绪,“怕是往后谁见着白五爷都学乖了要躲着走。”
“那……说不准。”白玉堂道,似是骂虽骂舒爽了,提起此事那气儿还没顺全,“爷瞧着那宅子里不服气的病挺重,得治。”
“便是只你有理?”展昭斜飞一眼,温吞道,“分明是趁着人惊魂未定,讨了这口舌便宜。莫要自鸣得意,仔细阴沟翻船。”
白玉堂骂的虽然痛快,听来道理周全,但也多有诡辩之辞,展昭最是清楚。
光是今日中秋之宴,展昭本就有意一行,为那展骐、展骁之事,也为黑市走货一案,便也称不上是宗家来请,才自惹灾祸。那捕猎人若真是上门寻仇,为他而来,又本与展家人有何干系呢,都是无辜受牵连。今夜凡有一人伤及性命,展昭亦是惭愧不假到底是侥幸。
至于旁的……族兄展晖爱子心切,虽言语激烈近乎质问,但起因于“展骐”重伤或与展昭相干,且细说来态度虽有些恶劣,但礼数上并无冒犯出格之举;展暄之言有失偏颇,乃是旧怨难解、固执己见,不必多论;族长展清欲请他出面应对江湖人,或有拉不下脸直言相求,但确是未曾多加勉强。其余诡辩之处也不必说了。
遑论此间详细,不是一两句话的渊源,展昭自觉未受委屈。
人于诸事有万念,越是思虑繁多之人越是如此,谁能保准心如赤子,半点徇私之念也无?便他展昭也有分得亲疏偏颇之时。白玉堂正是逮着了那一点阴暗,含沙射影、咬死了骂。
若非今夜那捕猎人刺杀一事闹得整个院中之人惊魂未定、心神凌乱,先头该是各有争辩不休,而不是被白玉堂劈头盖脸、冷嘲热讽地数落一番了。
闻展昭言语,白玉堂哪肯服气,快言快语道:“他们便不是巧言令色,逢人说项,诡辩之辞?偏就他们道义高尚,你我沾血之徒皆是待罪之身?”且他叫他看,他也在一旁看了,忍了又忍。要不是今夜意外,展昭诸事皆了,他也懒得出面计较,二人自当轻便离去却闹得匆忙救人之下被逼问至跟前,岂能不撩的白玉堂心头火起三丈之高。
“既以恶意揣度,白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
“……”
字词紧落,展昭静静望着白玉堂不语。
眼见着展昭仿佛又要叹声,白玉堂面色微变,收了条条桩桩后言,暗恼自个儿言辞刻薄。
二人相识以来,惯是有话直说,是进是退不必遮掩,但连着数月、展昭这心事都快捂成疮了,刚又搁了口火山在他心头,他也一时失了分寸、将那食言的心虚忘在脑后。
郁气堵心,争也无益,白玉堂动了动唇,又硬摁了这口恶气服软:“罢了罢了,是白爷今日理亏多嘴,你便恼罢……”
这展家家事,哪有他置喙的余地。白玉堂声音一顿,把到嘴边的赌气之语给吞了回去,抿着唇快步而走。他本就心思玲珑,焉肯因旁人之事说尽伤人言语,平白与展昭闹得生分。
没走句地较真道,“展昭,哪怕沉冤昭雪,冤死之人就是枉死了,迟来的正义告慰了亡魂,却称不上世间公道。否则这朝野江湖,天下人心,”他抬手轻挥,指向那往来平常的百姓,双目映着灼光,“又怎生出了侠与义。”
“你我虽愿以身殉道,却非圣人,本是芸芸众生其一。”
分明是朴实之语,却说的猖狂至极;分明有狡辩之嫌,却捧着赤忱正直;分明……不屑于此、只为他挂怀辩言,到自个儿头上就明知故犯的瞎道理,却偏正大光明得叫人哑口无言。
有一便有众,为一争,便是为众生争。
展昭失笑,“是,”他拱手一拜,眸光温柔,“是展某狭隘着相,受教。”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会儿,抬手一够展昭的肩膀,吊儿郎当道:“时候不早,庙会人都走光了,便是你想凑这热闹恐怕也来不及。既如此,你我不如快快回府赏月。莫以为白爷忘了,你这贼猫可是早早备了好酒好菜。难不成是打算今夜独乐?”他嬉皮笑脸的,趁机将那朵月月红簪给了展昭,纵有十分伤感,也被这不讲理的怪风刮了个干净。
展昭今日着青衫,还染了血,本该是灰头土脸的狼狈,偏是一枝红花,见花现人生风韵,温谨而坦然,修雅又惊艳。
白玉堂抬眉瞧去,总觉着簪花也不是、取花也不是,此时鬼使神差地想着展昭之言不假,这天底下再光明伟岸之人也总有阴私之念。
展昭笑觑他一眼,到底没有伸手取花,任他胡闹,正要言语答复,有一人先作声道:“那可未必。”
二人诧异侧过头来,正见一人拨开人群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百姓自是无人敢拦,纷纷躲身让人。
白玉堂的面色有些微妙。
“花兄?”展昭意外道。
来者身着花里胡哨的衣袍,暖色灯火一照,全是伤眼睛的花儿,绣得五彩缤纷,比一旁卖花的货郎摊子上摆的还要姹紫嫣红、争相斗艳。可不正是昨日在万里镖局外的酒楼碰上的花调
也不知什么能劳动他大驾,叫他亲自往拥堵人群中行。不见那缀满金银玉石的香车,排场倒是不小,身后跟了两排人,自然不是什么小厮伴当,而是萧山门中调派来照料这位娇气师兄的师弟们,各个手提宝剑、身着萧山门紫白相间的长衫,与花调这作风高调、腰缠软剑的大师兄截然不同,本也有满面英气,愣是被花调掩了万丈光辉。
不出所料的,花调怀里揽着姑娘,还是两个。
有趣的是,这二位姑娘都不是上回酒楼那位瘦瘦小小、柔柔弱弱的小白花儿,也不是那位桌子对面端肃如剑、梳着马尾的利落姑娘。二人且生的一模一样,只一个左脸有痣一个有脸有痣,手中娇娇柔柔地各自捏着一把团扇,遮住半张面容。是前一刻在展家现身的那对双生姑娘。
这二人见了展昭真气可怖,早早识趣离了展家宅院,不肯与展昭轻易结下梁子,没想到转头就与花调搭上干系。
不过江湖传闻花调好美人,风流成性,与之往来的红粉知己各个生的貌美如花、可赛天仙。眼前两位姑娘不说与那江湖第一美人相较,这平平姿色与路边农户的小家碧玉都比不上一二……想来二人未必与昨日的小白花相同,是招了花调欢喜,而是江湖林小、本就相识。此时同行也有些耐人寻味。
“展大人有礼、白五爷有礼。”她们娇滴滴地笑着,靠着花调,状似含羞带怯,无意挑明己身来历,目光却从团扇后头好奇又暗藏锋利地抛了过来,对展昭与花调相识之事似乎并无意外。
更有意思的是,这一行人刚刚站定,街巷的另一侧、通往村外大道的尽头传来一声猫叫,又有一行人相向而来,巧在这巷子口与众人对上了。
来者,展昭与白玉堂也认得。
领头之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着鲜亮的茜色长衫,在这秋夜里丝毫不惧冷意,敞衣袒胸,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头顶编了许多细细长长的小辫儿,又用玉冠束起,缀着小银铃,还有那半张面容上用金粉一般的涂料勾勒出的花儿一样的线条。是那位窑子里闹事、自称原无平的江湖公子。
他生得雌雄莫辨,气质妖异魅惑,浑身透着靡靡之风,背后跟着四个身着劲装的护卫,怀里也依旧抱着一只油光水滑的狸花猫。
原无平在夜色里打了个哈欠,俨然一副刚从哪处秦楼楚馆里出来的模样。只是思及此人作风,生的比女子妩媚貌美不说,身旁也不见女色,叫人弄不清他往勾栏瓦肆中去,到底是为春风一度还是为寻个地界薅猫玩叶子戏。
他薅了一把猫背,目光穿过人群扫来,愣了愣,人也停下了。
紧接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越过了白玉堂,虚掩着阴郁暴虐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一下。“是你!”似是在万般无趣之中,突然兴致大起,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展昭头顶上簪着的月月红上,又仿佛呆住了、失了言语。
“……”
“……”
这百花岭下小小的遇杰村里竟是凑了一桌风骚各异的年轻人。尤其是两个浮华之气几乎从头写到脚的人打了个照面,好似无形之中真金白银地对杀了一番,自个儿不觉得如何,先将街巷上的百姓闪花了眼,纷纷退避三舍。
二人当是素昧平生,隔着五步之遥,兴致缺缺地相顾一眼,各自撇开了头,也再一次同时望向了展昭与白玉堂。
一时,三方人马在巷子口呆立,无人言语。
“巧了,有缘千里来相会,又碰面了。”原无平歪了歪头,很快发觉几人或该熟识,非但没有离去之意,还在缄默里率先开了口。兴许是生来做惯了发号施令的公子哥,他语气阴柔,却透着几分嚣张跋扈,只管盯着自己感兴趣的人事,旁余都是不甚重要的风景,“既是有缘,二位,不如交个朋友?”众人皆瞧得出,他的目光只绕着展昭打转,比初遇之时更为直接了当,“上回未有一问,这回可能告知阁下尊姓大名?”
“……”白玉堂眉毛微敛。
“嗯哼。”花调发出意味不明地短促笑声,在展昭讶异作声之前张口就道,“不认得啊。”
白玉堂唇边不显眼的笑意卷起。
“了不得了,”花调松开那装起哑巴的双生姊妹,抱着胸上下打量了一下展昭,又在那朵艳花上瞧了好片刻,整张脸都有些诡异,但他半句未提,只接着道,“如今你声名渐盛,什么人都要套近乎,可谓是门庭若市。难怪将我这无名小卒忘在脑后,久不见来请我喝酒。”
原无平半阖起眼,眸中邪戾之气闪烁。
这是指桑骂槐,拐着弯儿挤兑他这“无名小卒”来了。可他听的明明白白,竟也不起性子拂袖走人,只阴郁地与几人露出了个笑容,抱着猫旁观,引得白玉堂与花调各自又眯眼扫了他一眼。
“……花兄说笑了。”展昭想想,到底接了花调的话。
“你儿子呢?”花调问道。
“中秋佳节、大好日子的,不携弟妹侄儿走马观花,又拖着个大男人逛什么灯市庙会,展昭你糊涂了吧。”
啊哈。我来了。
我想了一下,未来某一天,看到前几章提到簪花,我池塘里浪出去不知道还回不回来的那条锦鲤,或许会指着那几段说:不行,我不要回忆潦草过度版的,我要看昭昭簪花!
于是我未雨绸缪,再簪一次?
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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