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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缺一路奔逃,姜熵一路追杀。
云缺本以为这个大学士被关押多年,身子肯定虚得很,加上修的必定是儒道,本体速度绝对追不上七品武者。
可结果大出所料。
姜熵不仅速度一点不比云缺慢,反而身形极其灵敏,脚下踏动间有风旋起伏。
武夫!
云缺很想破口大骂。
你一个龙图阁大学士,不看书修什么武道!
以云缺估计,姜熵的武道修为绝对不会低于六品,甚至有可能是五品金身境!
龙图阁大学士必定有着造诣不浅的儒家修为,加上武道的展现,姜熵显然是儒家与武道双修之人。
仗着对司天监无比熟悉,云缺一路狂奔,这才没让对方抓到。
姜熵认准了云缺是统管天牢的狗官,红着眼紧追不舍,要将云缺撕碎解恨。
两人在司天监的追逃,闹得鸡飞狗跳。
司天监的少监与属官们全被惊醒,冷春鱼披上衣服出来查看,只看到夜幕下一老一少,狂风般从眼前冲过。
“好像是云大人?”
冷春鱼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派人拦住两人。
随着司天监汇聚的人手越来越多,场面也愈发混乱。
云缺趁乱拐进个小院,暂时甩开姜熵。
“老家伙,追我算什么能耐,去皇宫追杀皇帝啊!”
云缺倍感无奈。
他现在算真正的到家了,结果人家还是紧追不舍。
没时间多想,云缺几步来到院落一侧。
这里建造着一个磨盘大小的石盘,其上刻着九宫八卦,图内排列一圈小字,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兑七、艮八、离九。
对应着正东的位置,有一个闪烁光晕的豁口。
云缺挪动八卦盘,先后将离九,中五,坤二,兑七,按照顺序划过光晕豁口,随后石盘下传来响动,开启了一扇暗门。
“九五二七,这么多年了,密码还没换,正好让我躲躲。”
云缺一边嘀咕着,一边手脚麻利的开门躲了进去,在里面把门关好。
躲到地底密室,云缺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是刑部提刑官,这要在司天监被人宰了,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掉大牙。
云缺的藏身之地,是司天监的地牢,以前这里基本没人。
因为没犯人。
前朝斩妖司一旦出动,所过之地寸草不留,妖魔鬼怪全部杀光,在司天监建个地牢只是摆设,云缺小时候没少来这里玩。
本以为安全了,忽然身后传来野兽般的低吼!
云缺刚一回头,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好快!
云缺豁然一惊。
对方的速度比六品武者要恐怖得多!
五品金身境!
外面有个要命的,结果里面有个更狠的,云缺现在百般无奈,今天实在倒霉。
被掐住的同时,云缺以左手钳住对方的手腕,右手里即将浮现妖刀。
对方的强大,让云缺不得不全力以赴,否则容易被击杀于此。
不等妖刀浮现而出,云缺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孔。
是个女人。
穿着一身黑衣,长发散乱,好似孤魂野鬼,脸色苍白,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模样不算丑,但看起来十分冷峻,煞气森森。
看到女人的同时,云缺再次惊讶,脱口道:
“疯女人!你怎么在这?”
掐住云缺脖子的手,力道消失了大半,黑衣女人冷峻的目光渐渐现出疑惑,冷冷的盯着云缺,好似不会说话一样。
“松开!是我啊,你忘了当年谁陪你吃狼肉来着!”云缺敲打着对方的手腕道。
女人缓缓松开手,声音嘶哑道:
“你是……小土豆?”
“是啊!才认出来啊,你什么眼神儿,妖狼肉还是烤着好吃对吧。”云缺揉着脖子,没好气的道。
对方是熟人,早在十年前云缺就见过。
当时云缺追踪一头妖狼,追到最后只看到狼妖的尸体,而眼前的女人正蹲在狼妖尸体旁生吃妖狼肉。
云缺见对方像个野人,好心的生起火堆,陪着对方烤狼肉吃,两人由此相识。
女人的话很少,云缺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一直叫她疯女人,因为生吃妖狼这种事,没有正常人做得出来。
当时云缺只有六七岁大,是个半大孩子,个子也不高,女人管云缺叫小土豆。
两人吃了一晚上的狼肉,一头妖狼几乎全都烤了,第二天才分别。
即便只见过一次,但疯女人的模样,云缺始终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这个疯女人不仅生吃狼肉,战力也极其恐怖,当时云缺追踪的七阶妖狼,是被疯女人徒手击杀,根本没用武器。
相隔十余年,故人再见,云缺倍感意外,对方也现出惊奇的神色。
“你真是,小土豆。”
黑衣女人声音沙哑,重新打量一番云缺,疑惑道:“你怎么,比我还高?”
“废话!十年前我还是个孩子,现在我长大了,当然会长个子,你怎么被关在这里?是不是被司天监的人抓进来的。”云缺道。
黑衣女人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伤了人,会被关起来。”
“伤人可不好,你不是喜欢猎妖么,伤什么人呐。”云缺道。
“有时,控制不住力量。”黑衣女人沙哑道。
“没杀人就好,等我出去帮你求求情,让司天监早点放你出去,到时候我请你吃顿好吃的烤肉!”云缺道。
“好。”黑衣女人点头道。
云缺趴在大门上侧耳听了听,外面更加混乱,不断传来惊呼,好像那姜熵闯进了高塔。
云缺放心了。
姜熵大闹司天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有吕青在,姜熵早晚被抓住。
刚刚呼出一口气,云缺忽然神色一变,低呼道:
“不好!”
云缺想起了一件事。
牧青瑶在司天监闭关呢,如果冲击境界的时候被姜熵打断,后果不堪设想!
“我先走了疯女人,有空再来看你!”
云缺离开地牢,头也不回直奔高塔。
地牢大门缓缓合闭。
黑衣女人显然有逃离的机会,但她一步没动,默默的站在黑暗中,如同一只生存于地底的孤兽,不喜皓月,厌恶阳光。
当云缺赶往司天监核心区域的高塔之际,姜熵的脚步已经踏上了高塔最高处的观星台。
观星台一侧,
常年一身青衣的身影,正孤立于此,面朝着远方,只给姜熵留下一道高大的背影。
“吕青,你这狗贼!”
姜熵怒发冲冠,双眼通红,大骂道:“卖国之罪,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青衣身影缓缓转过身,现出了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庞。
吕青目光平静,道:
“久闻龙图阁大学士精通棋道,你能否看得懂这盘棋。”
随着吕青的话语,两人之间的虚空浮现出一张硕大的棋盘,几乎填满了整个观星台。
棋盘上排列着无数棋子,犹如漫天星辰般忽明忽暗,玄奥莫测。
“我呸!老夫不屑看你这小人之棋!”姜熵大骂道:“今日我要替大燕王朝,铲除你这卖国的狗贼!”
吕青丝毫不恼,语气清淡的道:
“诸侯以一城为棋,君王以一国为棋,大能以天地为棋,在高明的棋手眼里,国,亦是棋子罢了。”
“狗屁的棋局!”
姜熵一步踏出,踩在幻化的棋盘上,浑厚的法力如同风暴般炸起,将棋盘尽数消弭。
“我不管你布置的什么棋局,今天,我要你的命!”
姜熵再次踏出,整个人如奔雷般冲向吕青。
儒道与武道在此刻被姜熵融汇为一体,他的战力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姜熵儒武双修,两份修为均已经达到五品。
他既是五品金身境武者,又是五品君子境儒修,双重修为,让姜熵在五品境界足以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是四品强者,他也敢碰上一碰。
然而十余丈的距离而已,姜熵却难以跨越,他用尽全力冲锋,而吕青始终站在远处。
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半点拉进。
吕青的嘴角渐渐泛起一丝笑意,平静道:
“这盘棋,是神仙局,你姜熵,没资格入场。”
随着吕青的低语,姜熵整个人定在原地,从额头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很快,这位前朝龙图阁大学士浑身上下遍布龟裂!
姜熵定住的不止是身体,还有神魂。
他这一生最后所见的画面,就此定格,画面里,只有吕青噙着淡淡笑容的脸。
这一刻,姜熵忽然回忆起了什么。
他的眼神变得惊悚,疑惑,不解,仿佛被某个问题所深深困扰,无法解脱。
云缺此时已经到了塔下。
正准备上去查看情况之际,听到高塔顶端传来风声。
抬头一看,姜熵的身体正坠落而下。
嘭!!!
姜熵掉落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尽管皮肤遍布龟裂,但姜熵的身体仍旧完整,这便是五品金身境的恐怖之处,肉身几乎不灭。
但姜熵没了气息。
瞪着的眼睛里,看不出绝望,也看不出惊恐,而是有一种深深的疑惑。
好像这位大学士在临死之际,发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死了?”
云缺有些惊讶。
抬头看了看高塔顶端,并无人影。
云缺知道肯定是吕青出手了,否则很难有人能这么快就击杀了姜熵。
尸体就在眼前,云缺走了几步过去查看一眼。
刚到近前,忽然姜熵抬起右手,死死抓住云缺的手腕。
回光返照的大学士,用此生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
“意、难、平……”
意难平。
简单三个字,却是姜熵此生最真实的写照。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意……难平。
姜熵死了。
死得安安静静,没有什么轰轰烈烈。
除了毁坏些司天监的花草庭院之类,没伤到司天监任何一个人。
与他陪葬的,唯有整个天牢。
姜熵的死,云缺有些感慨,对这位前朝龙图阁大学士觉得不值。
如果姜熵效忠皇帝殷子受,当朝首辅的位置,也就没有周史伯什么事了。
感慨归感慨,尸体不能浪费。
云缺以刑部提刑官的身份,堂而皇之把姜熵的尸体带回学宫,藏在西楼,又返回司天监。
五品金身境武者的尸体,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炼制成炼尸的话,就算保不住六品修为,能有七品战力也是好的。
见到刚刚返回的花不谢后,两人密谋了半晌。
天边泛起曙光。
朝会即将开始。
云缺噙着冷笑,低语道:
“天亮了,该抓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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