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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绍棠依旧低垂着眼眸。
他不卑不亢，姿态沉稳优雅，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到他。
“你想要朕帮忙吗？”半晌，皇帝缓缓问道。
萧绍棠摇头：“没有！”
“那你来做什么？”
“臣来看看您，您近况可好，身体可健康。”萧绍棠道。
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
萧绍棠是在讽刺他吗？
他是被萧家逐出府邸、赶走的皇子，皇子被皇族除名，应该惶恐不安、惊慌失措，怎会像萧绍棠这般泰山崩于前不动色？
萧绍棠是个怪胎！
“你想让朕帮你什么？”皇帝忍住心底那团火，问他，“你知道朕最憎恶谁。”
“臣只需要陛下给予萧家公道。”萧绍棠道，“至于其余，陛下随意处置。”
“你是想要报仇？”皇帝的话里，含义更重，语调微扬，颇具威严。
“是。”萧绍棠坦白，“陛下，萧家对不起您，您杀了萧家满门都是理所当然的。”
皇帝的眼神凌厉起来。
这样的话，皇帝不喜欢别人提起。
他对萧家没有爱恨，唯有厌弃。
“你不怕我杀了你？”片刻，皇帝问。
“怕！”萧绍棠道。
皇帝微愣。
他原本以为，萧绍棠会说，“我既然敢来求见您，就是笃定了，你不舍得杀我。”
“陛下，您是九五之尊。杀了我，您要承受世人唾骂；放了我，萧家的人也要唾骂您。您的江山，不仅仅会被人攻击，也会失信百姓。”萧绍棠道。
皇帝沉默，眼底浮动几分阴霾。
良久，他叹息一声：“你说得对！”
皇帝是真的不希望萧绍棠死。
杀了他，不值得。
他若是不肯说出自己的条件，那么萧绍棠永远留在京城，对于皇帝的江山而言，始终是个隐患。
“你想要什么？”皇帝问。
“给我一支军队。”萧绍棠直接道。
皇帝错愕。
他以为，萧绍棠的目的是萧家全部财产。
“朕凭什么答应你？”皇帝冷声道。
他堂堂君王，竟沦落到要给一个少年军官兵马。
“萧氏犯的罪孽，臣已经查明。”萧绍棠道，“陛下不用担心朝臣非议。臣只要军权。”
皇帝的确担心。
他不怕世俗的舆论，却忌惮朝臣的非议，他的皇位稳固，靠的就是朝臣拥戴和民心。
“……你想拿着军权干嘛？”皇帝又问，“你打算造反？”
“不。”萧绍棠道，“臣不敢。”
他说罢，叩首。
“臣只是不愿意，萧家祸乱国祚。”他继续道，“陛下，萧家的罪过，您比谁都清楚。您要治罪，也是合乎情理的。”
皇帝的唇角，抽了抽。
“......臣想请您饶恕了萧家。”
皇帝沉默了许久。
他看向了站在萧绍棠身边的太监总管。
总管低头，躬身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突然问。
萧绍棠道：“回陛下，臣的父亲叫萧乘舟。”
皇帝的眉头，紧皱起来。
他眼神锐利盯着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的背脊挺直。
“……是萧乘舟的儿子。”皇帝喃喃，似呓语，“朕记得，他曾是萧氏的嫡孙，却因为萧家不肖女的挑唆，误入歧途。朕记得，他也很聪慧，却不懂韬略，被奸佞蒙蔽双眼......”
他的语速越发缓慢，每个字都说得很费劲。
太监总管低头不语。
萧绍棠也保持静默。
良久，皇帝收拾心绪，对萧绍棠道：“这是朕的私事，朕自有主张。朕可以赦免萧家，但是你，你不准插手！你若违抗命令，你爹娘的命朕就要了！”
“臣不会的。”萧绍棠恭敬道。
皇帝又是一阵沉默。
他想了想，道：“你暂且留下吧，朕给你三天时间。三日之内，朕要看到你的诚意。否则，你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多谢陛下。”
皇帝的心思，萧绍棠完全猜不透。
他甚至不知道，皇帝这番话是警告他，还是真的想要赦免他。
他离开了乾清宫。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他的背影。
待他走远，太监总管才道：“皇上，他这种人，无法无天。您给他三天期限，他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你懂什么！”皇帝怒斥太监总管，“朕不是要杀他。朕是要看看他想干嘛。”
太监总管噤声，退到了一旁，不再多嘴。
皇帝沉默，陷入了沉思。
皇帝同意赦免萧家，是一桩稀奇的事。
太后那边，听说这消息，气愤难当，将屋顶都掀翻了。
她把宫里砸得。
“他怎么敢，怎么敢！”太后气急败坏。
皇帝的心腹们，纷纷劝她息怒。
“哀家养了他二十载，居然要废掉哀家。他如果真要废了哀家，就该先杀了咱们母子两个。”太后道。
众人沉默。
“他根本不念哀家的恩德，他心中没有哀家啊。”太后哭喊。
大夫人劝她：“皇上仁孝，您不能胡搅蛮缠，惹怒了他。”
太后不肯停歇。
皇帝这些日子，很烦躁。
他想尽快解决这些麻烦，又觉得此事棘手，不知该从何入手。
他一点也不想杀萧绍棠。
他甚至有点嫉妒萧绍棠，为什么萧家的孩子就这么幸运，生下来就有那样尊贵的身份。
他想起了当初萧绍棠刚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萧乘舟是个傻子，整日躺在床上。
太后把所有的宠爱给了萧绍昀，并未照顾萧乘舟。
后来，他醒了，太医说萧乘舟的智力恢复正常，可能会变成个傻子，故而太后把他丢在偏殿，没再去探视过。
他从小就痴痴呆呆，连话都说不利索。
萧家把他关在屋子里。
太后嫌弃他，不闻不问。
直到萧绍棠八岁的时候，他偷跑出来，爬树掏鸟窝、捉蛇虫鼠蚁。太后派人追他，结果抓不到他，反而弄伤了好几个人，太后这才恼羞成怒。
皇帝那个时候已经六岁半了。
他记得那个时候，萧乘舟很乖巧。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人的时候带着笑容，像天使般纯净。
他是真的很单纯。
皇帝记得自己那天去看他的时候，他正趴在树上，跟蛇玩耍，脸蛋通红。
“他很讨人喜欢的。”萧绍昀跟皇帝讲述那一幕，“那时候，他才四岁呢。”
皇帝记忆深刻。
“......他很胆小，不会爬墙，摔下来也不疼。可他爬树特别快，比猴子还灵敏。他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假以时日，他必将登峰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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