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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坐淮不乱 > 第三十章 护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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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你苦的日子多了,也就不知道吃进嘴里的糖是甜的。

    宓鸾坐在桌前看着郭淮带来的饺子,不知所措。

    郭淮倒是熟门熟路,在她房间的煤气灶旁找到了两双筷子,用水冲了冲,摆到她面前:“快趁热吃,我捂了一路。”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平时跟王威说话时的酷劲儿,不笑,眉尾像挂着寒霜,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地,不易近人。只是若仔细看过去却能发现,他即使不笑,看向她的目光依旧和煦温暖,如沐春风。

    她在他的注视下,拿起筷子,勉强钳了一个送进嘴里。

    味道并不美好,郭淮家里的饺子用三鲜做陷,鸡蛋、韭菜、大虾,三种味道惯常吃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对于从未吃过海鲜的宓鸾而言,大虾的腥味足以让她退避三舍了。

    所以,她成功地没能夹起第二个。

    “怎么了?不好吃?”郭淮一腔热血,被她这冷淡地反应浇灭。

    她赶紧推辞:“不是,晚上我不能吃太多。”

    企图用淡淡地语气来掩盖心虚地内心,但还是被郭淮成功拆穿:“你少扯,我都看到你表情了。”

    宓鸾:……

    见他委屈地看着她,她抿了抿嘴,破天荒耐下心来解释:“我吃不惯这个。”

    “什么?”

    “虾。”

    宓鸾从小到大吃过的海鲜只有鱼,还是她父亲从工友那里拿别的东西换来的。与河鱼相比,海鱼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味道十分的腥,烹饪不得当更是腥气扑鼻。而不幸地就是,宓鸾母亲不会做鱼,所以那顿海鱼宴活活将她给吃伤了,日后闻见腥味就直反胃,包括这一颗一颗饱满的大虾仁。

    她只咬了一口便不想再吃下去了。

    郭淮叹了口气,捞起筷子开始在饭盒里巴拉。

    宓鸾见他将饺子一个一个戳破,然后从里面挑出虾仁,好奇道:“你……在干嘛?”

    她问得小心翼翼,郭淮答得却十分干脆:“你不是不喜欢吃虾仁儿?”

    这句话像闪电惊雷,瞬间劈麻了宓鸾半边身子。她喘了几口气,伸手摸了摸胸口,只觉得心脏在胸口跳动的乱七八糟,心尖儿上又酥又麻,像过了电一样。

    她别扭地将脸撇到一边,只余那闪烁地长睫暴露着心事。

    害羞?感动?还是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情绪太复杂,一时之间占据了她全部心房,让她坐立不安,脑中乱成一团乱麻。

    从小到大可从没有人给她挑过菜。

    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在她的字典里,只有能不能吃,没有想不想吃。

    饭就这么点儿,你不吃别人就吃了,但为了生存下去,她也只能尽量将不喜欢的东西都吞进腹中,所以她的世界里只有需不需要,没有喜不喜欢。30块钱在二手货市场淘的不知是谁穿剩下的棉衣,她能穿;上届学姐留下来的起球的练功服,她也能穿;舞蹈鞋缝缝补补,她还能穿。

    这些都是她需要的,但都不是她喜欢的。

    谁不喜欢花枝招展?谁不喜欢白色粉色?

    可她买得起吗?

    买不起。

    所以父母贫穷的“基因”再次遗传到了她的身上,她的三观里只有能不能用,却从不考虑事物的美观和是否合适。

    这点她与郭淮完全相反。

    郭淮喜欢美的,见到喜欢的就要占为己有。从小到大殷实的家境给他养了一个刁毒的眼神和刁钻的胃,所以他的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包括人。

    他的一片心意,宓鸾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吃了几个,饺子破皮便凉透,吃进嘴里弹牙,却又有说不出的美味。

    郭淮见她吃了不少,笑眯眯地将碗筷收拾干净,而后便离开了。

    宓鸾在他身后关上门,门上的玻璃哈着水汽,不时有水珠滴下,浸润了木门的凹槽,也打湿了这个不普通的元旦夜。

    寒夜孤月当空照,宓鸾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波动。

    她在细数,细数从跟郭淮认识后,他到底帮了自己多少。

    从房租到之前的医院接送,再到今晚的饺子,他似乎一直在不知疲倦地付出,这让从未接受过别人好意地宓鸾心生愧疚。

    如果说高中老师们的捐款,她日后还能用钱来偿还的话,那郭淮这个“债”,她该如何偿还?

    都说欠钱的是大爷,可如今宓鸾这个“大爷”却在2001年的1月1日夜成功失眠了……

    2001年到了,世界末日论终于不攻自破了,世界各地的预言家纷纷表示2000年的世界末日不过是一个噱头,更大的世界末日在2012年呢!

    玛雅人预言,2012年12月21日的黑夜降临后,12月22日的白天将不会到来……

    刘格军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地跟郭淮他们科普玛雅文化地神秘。

    可王威却抖了抖腿,不屑道:“扯吧你就,2012年还有12年呢!到时候老子都32了,我怕谁,要死大家一起死!”

    “嘿,我说威子,你想死自己死去,我还想活呢,我得当地球最后一颗种子。”别看刘格军身板小,可他野心大着呢,比谁都大。整日做着拯救地球的英雄梦,只是地摊儿的漫画都快被他翻烂了,也没见他获得什么独门秘籍,整日只知道瞎混。

    郭淮除了王威以外,本就跟这些人关系淡淡,几人凑在一起,聚在小院里打牌瞎胡闹成,但真要聊事儿,还得是王威亲近,其他人都不成。

    这些人也都知道他的脾气,轻易也不敢招他,若非他主动来接话茬,一般也没人敢跟他聊什么。

    有什么可聊的呢?

    郭淮这种眼睛鼻孔朝天看的人,实乃交友圈儿中最讨厌的类型!

    往好了说这叫清高,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往差了说,这就是不合群儿,还故作清高。

    不过人确实也有那资本,所以大家一般也都是将这种小小的憋屈藏在心里,并不同别人诉说。

    几人扯了半天,刘格军突然抻头往外面的院儿里看了一眼,问道:“哎,宓鸾哪儿去了?”

    郭淮蹙眉:“干嘛?”

    他眼神斜睨,警觉地看向刘格军。

    刘格军被他这眼神唬了一下:“嚯,我就随便一问啊,你这是怎么了?”

    王威看了郭淮一眼,嗤笑道:“怎么了?哼,护食儿呗!”

    狗在进食时,不愿意跟其他同类分享,一旦有其他狗前来逡巡,作为一只护食的狗,他会毫不犹豫地呲牙以示警告……

    郭淮:……

    他问刘格军:“你找宓鸾干嘛?”

    刘格军一愣,这才想起刚才要说的“校园八卦”:“你们听说没,宓鸾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你听谁说的?”郭淮面色不虞。

    刘格军眨眨眼:“她们班的人都知道!还要一些跟她一个高中的也都知道,听说要不是她高中班主任极力劝她来上大学,她估计就辍学打工了。”

    王威惊讶:“她家什么情况啊?这么贫苦。”

    他话还没说完呢,郭淮便一脚踹了过来。

    “哟呵,干嘛啊?!”王威被他这莫名其妙一脚踹毛了,质问道。

    “有你什么事儿啊!瞎打听什么啊!”

    郭淮脸色极差,眉梢明显立了起来,眼角也盛着盛怒。

    刘格军赶紧道歉:“哟对不住二位,甭为了我生气啊,我这就是随口一说,再说了,校园八卦,八卦,八卦,怎么能当真呢?”

    王威被郭淮踹的小腿疼得直抽抽,刘格军见此赶紧过去蹲在地上帮揉。

    其他人见着了,难免阴阳怪气儿:“哟呵看不出来啊刘格军,你这按摩的手法跟谁学的啊?一般个狗腿子可做不到你这样儿呢,好一个能屈能伸啊!”

    刘格军被嘲笑惯了也不怕,表情依旧和煦:“你们懂什么啊,咱这也是有一技之长傍身的。”

    王威拨开他的手,又问:“你说说啊,宓鸾为什么欠钱?”

    刘格军看了一眼郭淮的脸色,面上怯怯地不敢开口。

    “你说就行了!他其实也想知道!”王威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他这才坐到一边儿说起宓鸾的“传说”:“别人传她高中的时候跟大佬谈恋爱,骗了人不少钱,大佬找到她家,她爸妈因为这件事气死了,然后现在那些钱全她一个人背呢。”

    王威听后,不敢相信:“她?!”

    “啊,就她。”刘格军点点头。

    “宓鸾能干出这事儿?!”

    刘格军赶紧摆手撇清关系:“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她们班传出来的,你想啊,那些人跟她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不能有些小道消息呢。”

    “我怎么就没有?”从刚才便一直沉默地郭淮突然出声:“我也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怎么就没听过这些?”

    “就是。”王威在一旁帮腔:“这也太扯了,宓鸾要傍大款至于去傍一社会闲散青年么,身边儿不就有一金主吗!”

    金主儿指的就是郭淮,众人看向他,目光暧昧。

    郭淮冷着脸起身,给宝儿喂了两粒鸟食,冷不丁地问道:“谁传出来的能查到么?”

    刘格军一愣,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后赶紧点头:“能能能!肯定能查到!”

    “去帮我查。”

    待刘格军他们走了,王威将手枕在脑后,老神在在地瘫在椅子上,问:“怎么着?心疼啦?”

    郭淮正用鹿皮擦拭着鸟笼栏杆。

    金色的栏杆一根一根,洁净光亮,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宝儿待在里面时不时转动一下小脑袋,仿佛一个在金碧辉煌的舞台上吟唱的歌唱家。

    他突然将手伸进笼子里,用手心摸索着宝儿的小脑袋,语气阴沉道:“我的东西,叫得再难听,也是我的。”

    王威挑眉,知道他意有所指:“这有什么的,鸟儿漂亮了还会被猎人打呢,更何况她一漂亮的大活人。”

    他在这方面看得比郭淮开:“任他笑我谤我,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他这世界观要多洒脱有多洒脱,这点郭淮就比不了。

    “不过也奇怪,宓鸾家境到底怎么样啊?为什么从来没见她爸妈来过?”王威也好奇。

    “她爸妈确实都去世了。”

    “你怎么知道的?”

    “……”

    郭淮曾经找人偷偷打听过宓鸾的情况,大体信息跟刘格军那个“八卦”差不多,都是她父母被人气得生病去世了,而气他们的那个人就是宓鸾在外面惹来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王威听完“啧啧”两声:“看来刘格军说的没错啊。”

    “没错个屁。”

    她真是这种人,何苦还跟自己拿乔儿拿到现在?

    “万一她那是故意吊你呢?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红玫瑰和白玫瑰你知不知道?男人就是越得不到,越想念,得到了就无所谓了。”王威拿出投资人的眼光,专业分析。

    “……那是你。”

    其实八卦的源头查起来很简单,三两句话就能把牵扯在其中的所有人都查清楚。

    周一上课时,刘格军便将八卦的“源头”告诉了郭淮:“那人叫麦乐乐,之前跟宓鸾闹过矛盾。”

    “什么时候?”郭淮每次见她都挺正常的,没想到在班里竟然还受人欺负?

    这人多护犊子,人家还没说什么矛盾呢,他先入为主便是“宓鸾受了欺负”……

    爱果然使人盲目。

    刘格军顿了顿,还是如实解释:“她曾经打了宓鸾一巴掌。”

    “什么?!那巴掌不是蒋方一打的?!”王威惊讶。

    “你说清楚点儿。”郭淮脸上已经挂上寒霜,不说这事儿他还不生气,一提起这事儿,他当日被宓鸾拒绝的火儿又被拱了起来!

    刘格军一五一十地将故事细节全告知了郭淮,郭淮气得握笔的姿势都带着颤。

    王威看出了他的异常,拍了他一下:“不是吧哥们儿,怎么你气得跟你被打了似的?”

    在男女之事上,王威向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相处时女人或许会被他硬朗地外形和大开大合的性格吸引,但相处久了,也都开始羡慕郭淮的另一半儿。郭淮是出了名的细心、耐心,在男女之事上更是宁愿花更多的时间,让双方都能体会到美好。

    如今他亲耳听到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别人打了,而那个人还洋洋自得到处炫耀,他气不打一处来,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王威觉得他这情绪不对。

    往日里恨不得拿鞋底摩擦众人的小佛爷,听到这种事竟然只是阴沉着脸不做声儿?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儿吧?”

    郭淮突然狠厉一笑:“我?我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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