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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淮被冰醒，一个激灵蹿了起来，脸上那湿漉漉地毛巾“啪嗒”一声，拍在被子上。
女孩儿也惊醒过来。
“你干嘛？”郭淮见宓鸾脸色苍白、披头散发地站在自己床边，迷迷糊糊道：“你在我这儿干嘛？”
“看戏。”
“什么意思……”
他不解，双手往后一撑，指尖突然摸到旁边一个柔软地躯体，惊了他一跳！
他赶紧弹起跳下床，转头发现一个女的竟然躺在自己床上，表情还一脸哀怨！
“嚯！”他赶紧低头打量了自己一圈儿，发现自己穿戴还算整齐后，松了口气。
转脸恼怒质问道：“你丫谁啊？！”
女孩儿躺在被窝里委委屈屈：“我是你的小龙女啊……”
宓鸾：……
郭淮：……
咦——
宓鸾一脸恶心，郭淮后槽牙也酸了一下。
但仔细一看女孩儿那张藏在被子里的小脸，确实跟墙上海报里的“小龙女”李若彤有那么几丝神似。
他气得脑门儿充血：“你你你……你给我起来！你谁啊？！谁让你来的？！”
女孩儿磨磨蹭蹭起身，一脸得不情不愿：“你啊，你说我像小龙女，今晚带我回古墓派，古墓派里还有个神仙姐姐……”
“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长这么大，郭淮头一次急得满头大汗，不为别人，就为了从刚才便一直冷眼看着自己的宓鸾。
“你听我解释，我真不认识她。”他抓住宓鸾的胳膊，死命摇晃，只为了从行动上寻求那么一点点“安全感”，像犯了错的孩子急需要一个温暖的抱抱，“抱抱对他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肢体接触时的安全感。
宓鸾不吃他这一套，一把挣开，语气嘲讽：“都小龙女了，还不认识呢？过儿，是你吗？”
郭淮：……
三人陷入寂静，只有火炉中的碳烧的噼里啪啦直响。
宓鸾觉得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转身要走。
郭淮却一把拉住她，指着床上那女孩儿说：“走，你走，我不认识你，赶紧走。”
女孩儿委屈，憋着一张嘴：“这么晚了，我去哪儿啊？”
“你家在哪儿？”郭淮气疯了，头顶热得开始冒烟，在昏黄地灯光下，一缕一缕向上飘散。
宓鸾看着他满头大汗地模样又气又想笑，她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彻底失了姿态，眼睛瞪得猩红，连脖子上都染上绯红。
“越郎。”女孩儿可怜兮兮地说道。
宓鸾只能憋着笑，看着郭淮抓狂：“你家那么远，你跑东城来蹦迪？你蹦得哪门子的迪啊？！”
越郎在花城最北边，靠近郊区，前两年刚被化进花城的行政区域中，这几年因为城镇建设，到处拆迁，越郎人民也分了一杯时代的羹，每家每户手里都有不少的资产。有了钱当然就想要消费了，可越郎“穷乡僻壤”的，哪来的娱乐设施供他们消费？所以大部分越郎的年轻人会选择进“城”消费，手里有钱，说话底气都硬，虽然依旧不招花城根儿土生土长的太子格格们待见，但到底也是进了城，享受了一把花花世界。
女孩儿这种情况其实在越郎那边儿很普遍，只是郭淮头一次遇见而已。以前跟他一起玩儿的人大部分都是刘格军筛选过的，虽然也有很多不认识的，但大部分都是一个圈儿里的。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刘格军已经好久没影儿了，要知道以前他可是恨不得天天黏在王威他们屁股后面的。
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谁能想到，普通的一场蹦迪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抓起女孩儿搭在一旁的羽绒服，赶女孩儿走：“走，我带你去附近派出所，你去那儿睡一觉。”
女孩儿又不傻，外面数九寒天，脸都不想露出来遭罪的气温，她在冷冰冰地派出所呆一晚上？
做梦！
于是她一屁股坐到床上，耍起无赖：“我不！你要敢送我去，我就说你强*奸妇女！”
“……”郭淮嗤笑：“我强*奸你什么了？！你衣服也完完整整的，我连一根儿手指头都没碰过你！”
郭淮虽然精明，但社会阅历浅，遇人遇事少，不像宓鸾打小儿就在底层摸爬滚打一路过来的，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情况也都处理过。她见女孩儿撒泼，料到这姑娘肯定要不依不饶了，她明天还有事儿，再这么耗下去，什么活儿都干不成。
于是，她也没耐性跟他们耗下去了，主动问女孩儿：“那你想怎么办？”
将皮球踢给对方，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上。
女孩儿仰着脖子说：“我今晚上要睡在这儿！”
“你睡这儿我睡哪儿？！”郭淮耐性已经磨没。
“你也可以跟我一起睡……”
“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郭淮正要一口回绝，宓鸾却喊了一句：“好！”
郭淮：……？！
他转头看向宓鸾，眼神满是不解。
宓鸾没看他，只是盯着女孩儿又说了句：“好。”
然后牵起他的手，对女孩儿说：“你睡这儿，不就一床被窝的事儿么，睡你的吧。他跟我一起睡。”
说完，拉着郭淮便走！
女孩儿被她这气势吓懵了，等两人走出房门，她才反应过来捞起羽绒服往门上砸去！可人都走了，她砸个什么劲儿呢？无能狂怒罢了。
手腕儿被温暖地手掌紧握着，门帘外冷风吹过，郭淮冻了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压抑住内心地狂喜，结结巴巴道：“你……”
宓鸾只用后脑勺对着他，恶狠狠道：“闭嘴！”
“……”他识相地闭上嘴巴。
可小院儿能有多大呢？哪怕是从前院儿走到后院儿的仆人房，总共也不超过一分钟。
所以，很快，宓鸾就不得不在自己这个狭小地西厢房里面对目光灼灼地郭淮。
“你……”郭淮脸颊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酒精上头，被熏得通红，眼睛也铮亮。
“我这是好心收留你，你今晚在客厅凑合一晚上吧。”
宓鸾不好意思地将头撇到一边，只是紧抿地嘴角泄露了她颤抖的内心。
“啊？”
郭淮看了一眼周围，几张凳子，一张方桌，他睡哪儿啊？！
其实宓鸾拉他进来后就后悔了。她这间小屋，唯一能睡人的只剩下那张打着电热毯的黄花梨雕花木床了，至于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能睡觉的条件。
打地铺最不可取，“夏不坐木，冬不坐石”的道理，北方到了寒冷深冬，大地吸满了寒气，这个天儿敢在地上打地铺的，那绝对是嫌弃身体太健康，就连在野外风餐露宿的人都知道晚上睡下的那块地，必须要先用火堆烧一烧，将火堆移走后才能躺在上面就寝。可现在在屋里点燃一把火堆根本不现实，所以睡地上这条肯定是走不通的。
那睡桌子椅子上？
这桌椅板凳冬天的时候跟那石头没什么区别，皆是冰冷地死物，人在上面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绝对不好受。
宓鸾蹙眉想着解决办法，郭淮偷偷看了她一眼，突然装可怜道：“没事儿你睡吧，我大不了在凳子上坐一晚上，就当我醒酒了啊……”
这话说得倒是挺洒脱的，可是这表情……
宓鸾看了他一眼，他那一双邪气桃花眼竟然变得可怜兮兮。这眼神儿她熟悉，像极了某年冬天在垃圾堆旁遇见的小野狗，当时那只小狗也是用这种眼神儿看着她，害得她同情心爆棚，将自己的晚饭全丢给了它。
如今这种情况又再次上演了……
可恶的冬天！
她轻轻叹了口气，冷冷道：“到床上去吧。”
“什么？！”郭淮以为自己听错。
宓鸾看着他抑制不住上扬地嘴角，补充了一句：“咱俩在床上坐着，坐到天亮。”
郭淮：……
宓鸾果然是个狠人，这事儿也只有她能干得出来了。
她竟然真的跟郭淮两个，一边床头坐一个，就这么面对着面干瞪眼。
郭淮：……
你熬鹰呢？！
他放空了一会儿，想跟宓鸾聊几句，但却被宓鸾随手甩过来的一本英语书堵住了嘴。
宓鸾冷漠道：“别说话，困了就看书，看多了就精神了。”
“谁跟你说的看书能精神的？明明越看越困好嘛……”
宓鸾抬眼，一双剪水眸在灯光的映衬下水润多情，郭淮见此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屁股下面坐着的不是滚烫的电褥子，而是柔软的温柔乡，只想将自己化进这如水的眼眸里，死也心甘。
宓鸾问：“你六级考过了吗？”
21世纪刚出头，英语四六级考试并没有在全国推广起来，但作为教风严谨的花大，早先其他学校一步，开启了英语四六级试点考试。宓鸾她们艺术系没这规定，但郭淮他们有。花大建筑系很多教材都是采用的国外的教学资料，每年也有一定的名额派遣学生去国外交流学习，因此宓鸾说得没错，郭淮确实需要补补英语。
可郭淮本人却并不在意，一把将英语书摔到一旁，两手枕着脑袋，老神在在道：“学这干嘛啊？我又不想出国，再说了想出去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么。你想出去啊？”
宓鸾诚实地点点头：“想。”
郭淮一愣：“想去哪儿？”
“芭蕾舞专业大二有个去俄罗斯交换的名额。”
但宓鸾自己也知道，她肯定没戏。
即使专业第一有什么用呢？她又没钱。
郭淮看了一眼她手里那本破烂程度堪比自己那本《神雕侠侣》的俄语书，问：“想去俄罗斯？”
“学芭蕾的谁不想去？俄罗斯诞生过无数优秀的舞蹈家，前几年刚去世的鲁道夫?努里耶夫，还有‘芭蕾女皇’安娜?巴甫洛娃，她的《天鹅之死》简直是俄罗斯二十世纪芭蕾舞的代表作，你真应该看看。”
郭淮好笑地看着她，这还是头一次她主动跟自己诉说起自己的故事。
他目光温柔地望着她，问：“那现在还能看吗？”
宓鸾俏皮一笑：“能看，只不过已经不是她自己跳啦，伟大的人总是先我们一步离开这个世界。”
郭淮随口接茬：“或许是她已经完成了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任务。”
宓鸾仿若被戳中心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问：“你也觉得……是这样的吧？”
“哪样儿？”
“你也觉得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带着一份任务来的吧？”宓鸾难得眼睛里迸发着璀璨地光彩。与平日里暗淡的，灰暗的瞳孔相比，她此时睁大眼睛，身体微微向前倾，嘴唇扬起微笑，一脸期待。
郭淮勾了勾唇角：“是的，不然老天爷为什么让每个人都不一样？是要让我们创造出不同的东西，留给这个世界的。”
宓鸾突然像找到知己一样，又将身体往前挪了挪：“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像我们老师总让我们将腿抬到固定的高度，手的姿势也要固定的像个机器人，我很不喜欢。你看，世界上很多艺术家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在芭蕾的基本体系中，不断创造属于自己的风格。”
郭淮从善如流：“所以你希望创造属于你自己的风格？”
“对的！”说起自己的梦想，宓鸾滔滔不绝：“我原本想要攒钱还债，还完债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出国去学习，可惜……”
说道这些遗憾，宓鸾罕见的没有悲伤，没有难过，甚至连失落都没有。
她的眼中一直泛着光，头微微上仰，好像未来近在咫尺，她伸手就可触到。
郭淮笑眯眯地望着她，突然开口：“要说人家大艺术家背后都有人捧的，你就打算靠自己？”
话音刚落，宓鸾眼中的光终于熄灭了……
郭淮知道自己这又说错了，但他不忍看到那束光芒就此消失，赶紧开口：“没事儿，你跳吧，我支持你。”
宓鸾抬头：“你？”
郭淮勾勾唇角，风流尽显：“对，我。”
“你拿什么支持？”自己明明还是个学生。
“这你就甭管了，我支持不了就骗我爸的钱来支持你，怎么样？”
宓鸾一顿，嘴唇下意识地抿了抿，道：“不好。”
“怎么呢？”
“你爸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哈哈，你尽管跳，钱我负责！不过……希望你每次登台的时候都要想着，你是为了我们两个人跳的，怎么样？”
宓鸾眨眨眼，憋了半天，泼了他一盆凉水：“你先挣到钱再说吧。”
郭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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