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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锦从三岁开始就随其父识字，到十三岁时姜文德身上的那点东西已被尽数学去。人穷志短，姜文德又胆小怕事，所以平时在外人面前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姜锦受其影响性格一样。姜文德用‘温文儒雅’形容他，所以这次县丞派他前去王家村。
王大柱夫妇二人一路忐忑来到县城署衙，署衙大门是开着的，白日也从不关闭，两边站岗差役手待长戈。大门牌匾用通国字体写着‘县署’二字，左右两边各有一头青铜立鹤，栩栩如生。
姜锦微笑道：“请二位在此等候，我去禀报县尊。”
王大柱忙道：“有劳大人。”
华秀给他打气道：“把腰挺直，这是去见县令大人，别人都羡慕不来的。”
“你不进去？”
“人家堂堂县令怎会见我一个妇道人家，我等下就在那边树底下等你。你都不如强娃的胆子大，看他与差役说话时好像他才是那个差役，一看性格就随他母亲。”华秀说完就笑了。
“他再能那是我儿子，在我面前还不得乖乖听话？”
“是是。”华秀小声道：“你要把县令也当成你儿子看，就不会怕了。”
“哎哟！”王大柱慌忙看了一眼站岗的差役，“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不想活了。”
“看把你吓得，将来咱们儿子指定当官，而且这官也指定比县令大。”
“白日做梦，就他。”
“姓王的，那是你儿子，你就不能盼他将来有出息？”
“我的儿子啥本事，我还能不知道，还当官呢，我看你才是白日做梦，你说他将来能赚很多银子回来这我信，当官就算了，他认识的那个几字还是我教的，不是说失忆了吗？可能字也忘了。”
“我就见不得你这样当爹的，不识字那是因为没请先生教他，等有了银子肯定得让他来县城进学，难不成还想让他在家种一辈子地？就算想种地现在也没得种了。”
“咦。”王大柱嘿嘿一笑轻声道：“王公下葬后，王季氏带着一家人就跟着二儿子走了，家里现在也没人，你说咱家那两块田算谁的？”
“管他算谁的，不过既然人不在家，咱们继续种上就是。”
“要是他们家回来人向我们要租金，还能不给？”
“不行先回去问问强娃。”
“别以为他捣鼓出来牙膏就很了得，还不到十三岁呢。”
“我家强娃不仅捣鼓出牙膏，还有牙刷，还有不倒椅，还有茶具，家里二十几两银子全是他一人的功劳，是很了不得，你呢？”
“没我他能弄出来。”
“能！你是真没发现还是假没发现，强娃自从掉下悬崖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有时也文绉绉的，好些我都听不懂，要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养大，都以为有人冒充我家儿子呢。”
“求，就我们家？谁愿来当儿子？我看没甚不一样的，就你心多，他也就在梦中见过一些稀奇玩意，能记住多少？王医说过……”
“别说话，有人出来了。”
五大柱其实也一直注意着大门，与华秀说几句话后，突然轻松了不少，人也不那么紧张了。出来一位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身穿白色长袍，上面绣有银色纹样。
“大叔大婶还认识我不？”
“哎哟。”王大柱激动道：“认识认识，小哥在我手里买了四张椅子，都没来急好生感谢你，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上了，小哥这是来办事的。”
说话之人正是谷一，他微笑道：“我姓谷名一，不瞒大叔，我就在这里当差，二位请随我进来，我领你去见县令大人。”
华秀最先反应过来，惶恐道：“见过大人。”用手捅了一下王大柱后背。
王大柱慌张道：“小民有眼不识那个大人，请大人饶命。”好吧，这一紧张饶命都说出来了。
‘有眼不认泰山’是王强给英英讲故事说出来的，问他是何意，王强说‘认不出来地位比自己高的人’。王大柱一听还挺有趣就暗自记下了，这一紧张就将后面的忘了。
谷一微笑道：“大人性格豪迈，为人直爽，大叔等下见到县令后请有一说一，放心，就算说错话也没事。”
“是是，小民记下了。”
“二位有请。”谷一走在前面，王大柱像犯错的小孩乖乖跟在后面，华秀不停用眼神示意他挺起腰身，王大柱却装着没看见。
穿过县署大门左右各有一排房屋，雕梁画栋，透过窗户可看见里面人影往来。中间是一条石板路，长约五丈，宽约一丈，石板路由半人高的台阶将其分成三段，地势逐渐上升，尽头便是县署公堂。
谷一稍稍放慢脚步，轻声道：“等下县令问起你愿不愿意当里正时，你就说愿意。”
“啊，不行不行，小民哪有那本事。”
“别紧张，你会当好里正的。”
“可小民大字都认不出几个来，担心会坏了大人的事。”
“放心，坏不了，里正很简单，大叔只需做好两件事即可，第一件事你只需按时将一年两次的粮食运到县署来，第二件事村里如有人员变动，包括谁家添丁，婚丧嫁娶都算，你同样得与那户人家来县署登记，县署有人会帮你写好。”
“真如此简单？”
“本就不复杂，县令会帮助大叔将牙膏牙刷做大，到时大叔会用到很多人手，这人手当然是优先从本村找。帮你做事之人有酬薪可拿，这样别人自然会听你这个里正的话，征收粮食不过一句话的事。我如此一说这个里正可是更简单了？”
“对对，小民记下了。”
快到公堂时，谷一指着一棵酸豆树，那里有一张石桌摆着四张石凳，笑道：“有请大婶在那边稍作休息，我带大叔去见县令。”
“多谢大人。”
华秀来到大树下，看四下无人，就坐在石凳上等候，她以为有可机会见县令的，还有点激动，果然被自己言中，人家压根不见她。
孟良没有坐在正位案牍之后，而是在侧面跪坐，在他身后是一面博古架，上面陈列满竹册。窗户外有一棵茂盛的酸豆树，正是华秀所在的同一棵，刚好将阳光挡住，整个公堂也就这里最为凉块，因此他当职的大部分时间就在此度过。
在他斜对面坐着县丞付春，一边摇扇，一边翻阅竹册。
孟良看见一位面黑，体瘦，四十左右，留着短须的男子跟在谷一身后。
“你就是王大柱？”
“噗通！”王大柱五体投地，“正是小民，拜……拜见县令大人。”
“呵呵，快起来，请就坐。”
谷一与付春并排而坐，王大柱胆战心惊地学他一般坐在剩下的那张布垫上，也不敢抬头。
孟良显然见惯这种百姓，微笑道：“老哥今年贵庚？”
“啊，噢，小民今年刚好三十。”
王强悄悄问过华秀，得知阿爹才三十岁时，就说道‘这也长得太急了’。如王大柱一般显老是当下整个社会的主流，这都是生活压迫所致。
“年轻力壮正是好年纪，家中余粮可充足？”
“回大人，今年岁末的粮食已经准备充足。”
“不错，不错，还有两季粮食没有收割，吃到明年第一季水稻成熟不成问题。家中可有老人需要赡养？”
“家中还有阿母需要敬孝道，好在我们有四兄弟轮流服侍，压力不大。”
“嗯，百善孝为先，特别是殷实之家更要起好带头作用。家中孩子都多大了？”
好吧，一不小心王大柱成了殷实之家，他在这种一问一答之下，心情不知不觉已经放松，其实这些信息孟良在见他之前已经知晓。王大柱有所不知，要不因为他，这里正之位就会由王大石来做。
王大石正是王大柱的大哥，为得到大家举荐，他没少往别人家里送东西。
“回大人，家中一儿一女，小儿今年满十三岁，小女刚满五岁。”
“儿女双全，有福之人啊，听说你平时还会做些篾货来县城换些银钱，想必手艺定然精湛。”
“大人过讲，也就前段时间做了几张不倒椅出来，倒是卖了些银钱，这还全靠谷大人成全，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银子。”
谷一面露微笑，并不答话。
“哈哈哈，谷县尉眼界之高，在咱们县署那是出了名的，他能看上你家篾货定是因为东西不错。说起来本县也得感谢你，你做的牙膏和牙刷可是有口皆碑，我也有幸得了一套，很是奇思妙想，你是怎么想到的？”
“回大人，小民不敢居功，牙膏牙刷还有不倒椅都是小儿想出来的。”
“噢？一位十三岁的少年居然能有这等本事，今日跟你来了吗？”
“没来，小儿因为调皮不小心将腿摔折了，正在家中静养。”
“腿摔折了，噢，本县记起来了，说起来倒是见过，当时在王家村的确见过一位拄拐少年，他应该就令郎吧？”
王强并没将此事说与王大柱，所以他不知如何开口，此时谷一道：“的确是他，他叫王强，应该就是令公子吧？”
“回大人，正是小儿。”
孟良，“伤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医者说两月以内便可痊愈。”
“可曾进学？”
“哎，以前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也供不起，所以就没这打算。”
“如此聪慧少年，留在家中可惜了。要是你能办好一件事，本县就让他去‘柏溪学宫’进学，你可愿意？”
“真的？”他感觉这样说不妥，忙道：“小民愿意，不知县令大人要小民做甚事？”
“由你出任王家村的里正，带领他们走上致富之路，你能办到吗？”
王大柱记起谷县尉的话，县令说什么都先答应着，忙点头道：“小民能办到。”
“好，当然不会让你单枪匹马，谷县尉也会帮你。”
“多谢县令大人，多谢县尉大人。”
“很好，县丞带他去登记造册。”
“是。”付春起身，笑道：“里正请随我走吧。”
“多谢县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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