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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灯火通明,三面依墙处的书架摆满竹卷,有的还用布袋封存,在竹卷尾端都有一个标注书名的吊牌。
靠窗有一半尺高的台子,长宽一丈见方,台上铺着竹席,中间摆放一宽大红黑案牍,竹卷堆放其上,旁边有一杯清水,水杯为竹子所做。案牍左右各有布垫,布垫后有木质半圆凭几。
在台下方有一张不倒椅,谷博玉身穿灰色长衫正在看书,婢女站在背光处轻轻摇扇。见谷铭山进来后,谷博玉合上竹卷,慈祥道:“手上拿地何物?”
“父亲。”谷铭山行完礼,此时婢女已在他身手摆好布垫,趁势跪坐,“你们都先退下。”
几名婢女相继退出门外,谷铭山双手递上书册:“此为书,质地为纸,正是此次孩儿在王家村的收获,孩儿先不说其非凡之处,请父亲过目。”
“噢,又是一件新鲜物品,既是为书,当用于书写。”谷博玉将书拿在手中,“咦,质地轻薄,似布非布,色泽与竹卷相仿,翻书时还能发出清脆之声。若用此书写当比竹卷高明不知凡几,就是不知好用否?”
“父亲再请看这篇文字。”
“哦,曲明公的手迹,他何时去的王家村?”
“并非曲明公所书,而是孩儿今日在王家村所为。”
“没想到我儿之字已得曲明公神韵,看来这些年没有落下,很好。”谷博玉点头道:“笔画凝而不散,背面亦无浸透痕迹,当可两面书写,好物!好物!此物造价几何?”
“是用平时当做材薪的稻草所制,造价忽略不计。”
谷博玉连连惊叹,“化腐朽为神奇,不得了,我通国要出一位丘明子般的人物了。”
“那位小友也说此物一出必可万古流芳,孩儿亦是如此认为。”
“此物出现在通国是我王之幸,也是我谷家之幸,以后天下的读书人将会成倍增长,凡读书之人都会记得他的名字,名垂千古当不在话下。他小小年纪无权无势胆敢将此宝物现世,是有所依仗,亦或思虑不周?”
“以孩儿这些时日发现,应该是有所依仗,但孩儿没敢造次瞎打听。那位小友心胸之开阔孩儿平生仅见,他想将这等名垂千古之物让给孩儿,观其言行不似作伪,但孩儿没敢要。”
“你作得很对,短短时日新鲜之物不断出自他手,足以表明他知之甚多,看着吧以后不知还有何种惊世之物现世。若看见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人家怕是要离我谷家而去了。”
“父亲英明,那名小友已经答应给孩儿一件兵器,名‘弩’,他说是弓箭的一种,这次孩儿没有推迟。我国这些年虽没战事发生,但全靠太宰努力周旋列国得来的。可他毕竟年事已高,还需加强武备增进国力方为正途,以那小友之才,想必这弩必定不凡,正好献于我王。”
“哎,咱们这些旁支血脉都在为国努力,那些嫡系子孙却挥霍无度,留恋于田猎、酒肆,没一点气象,长此以往将来难啊。”
“王上英名睿智为何不加管教,难道就没朝臣谏言?”
“怎会没有?曲明公当着朝臣之面泣血谏言,但我王当面听之背后由之。”
“其中利害我王岂能不知?”
“是啊,很多人都看不明白,一小子说我王怕是想千秋万代。”
“既是千秋万代,更应严加管教才是。”
“是他一个人千秋万代。”
“父亲是说我王想长生不老?”
“这只是谷一那小子猜的,做不得准,但以为父看八九不离十。”
“若这世上真有神仙就好了,以王上英名定可横扫八荒成就霸业。”
“呵呵,谁都知道那是骗人的,对了,你说的那种弩小友可同意你献给王上?”
“同意,还是他主动说起的。”
“那就好,倒是一位心存大义之人,可见其师必是性情高洁之士,这种人用着放心。此书一出必然引来很多人窥视,你要暗中保护好那小友。”
“父亲放心,孩儿打算在王家村修建关隘,外人一律不得入内,而且我观他也懂兵戈之道,这次他就向孩儿要兵器,估计是想练一只私兵用于保护村庄。王正义的大公子就跟在他身边,短短时日较之以前大有不同,无论行坐都有风雷之力。”
“哦?值得期待,县令哪里让谷一事先打好招呼,就说是为父同意让他练的兵,别被人抓了去。”
“父亲放心,我稍后就去。孩儿想起一事,今日小友说他家只剩下一块地,房舍要在后山重新寻地建造,按理他家现今也有些存银,赎回之前田产应该不难,会不会与王平家有过节?”
“可是县署的王平?”
“正是。”
“怕是那小友故意说给你听的吧,让谷松去找王平问清楚,如果他们家没说赎田之事则作罢,反之让王平把人家的地还回去,要多少银子我谷家来出。”
“是,孩儿记住了。”
谷家一处书房内,谷一正斜靠凭几看书,谷松不请自来,叫道:“兄长。”
“嗯,何事?”谷一也没抬头。
“没事就不能来了?”
“刚娶了小妾舍得来我这,肯定有事。”
“嘿嘿,还是兄长了解我,刚才二叔找到我,让我去问王平王强家有没有找过他赎回田地,若有此事就让他归还。你说我要不要去说?”
“这点小事那小子岂会没办法,怎会让二叔做说客?”
“二叔从人家那里得了好处要报恩,在给他家修房子,那小子就说他家只剩一块地不能占用,要在后山开荒建房。祖父说这是那小子有意说给我们听的,就是让我们帮他们家把地要回来。”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你也别去当说客,想办法让王平与那小子一较高下,咱们这次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将如何应对。”
“嘿嘿,还是大哥英明。”
“你说二叔在他那里得了一些好处,知道是何好处吗?”
“就是最近传遍各大商号的分工之法,还有二叔管着的武器作坊变法一事,这些便出自那小子之手。还有一事那小子找二叔要兵器,听说是在练兵,还让大哥明日给县令说说,别把人家当犯上作乱抓了,还说是祖父之意。”
“祖父和二叔这是要跟我抢人啊”
“那你防着点,这种人才可不多得。”
“放心跑不了。”
翌日,百名匠人开到王家村,他们将吃住在后山一段时日,所以随行都带着锅碗瓢盆、粮食,还有十几名妇人,她们负责洗衣做饭。昨日已经确定好地方,所以今日人来后就直接开始动工。
一根根大树不断倒下,有些树会用作房屋栋梁,没用的则用来搭建匠人木屋。另一边已经开始挖窑,地方选在山势陡峭处,一边挖掘一边用树木加固,山体就作为天然的窑壁,缺口会用泥巴筑墙堵住。
那些妇人借着林中树木搭起简易木屋,就开始做饭,明日他们还要去山中拾取烧窑的材薪。
王强看着这些匠人就找到王青秋,“杀熊瞎子的时间必须提前,否则熊出来害了那些匠人事情就大了。我让你准备的青铜钉和箭矢都备好了吗?”
王青秋低声道:“就你床底下的布袋中,前些时日我就拿来了,还是坐马车来的,这你不会怪我偷懒吧?”
“为何事后不向我报备,训练时多做一百个俯卧撑以示惩戒,下次可没如此好运!”
“是!”
“你坐马车回县城买两只羊羔,在家穿上劲衣,来之后去你平时练拳之地等我,不要让我家人发现你。”
“你也要去吗?”
“废话,我不去你别说杀熊,能不能找到都难说,快去!你最多只有一个时辰。”
“银子呢,不会又找我阿爹要吧?”
“你要能从我阿爹那里要到我也不反对。”
“那还是算了,反正我阿爹最听你的,你要小心点,我走了。”
家里修房子,王大柱和华秀自然不能当甩手掌柜也去后山帮忙了。王强没看到英英,多半也去了后山。
回到卧室找了一件长袖衣裳,又拿出装幻灭谷的竹筒和一把折叠弩,全部和青铜钉装在一起,关了门绕了一大圈去往王青秋平时练拳之处。
他平时穿的对襟短褂,这时代的裤子都是长腿,所以不用换,只换了衣服。用绷带将双袖和另一条裤腿系紧,受伤的腿本就系着绷带便不用理会。
按说此熊除不除都无所谓,毕竟这些年也没见过踪影,何必冒此危险呢?
原因有三:
其一,他需要人,需要很多非常可靠之人,这些人最好有着利益共同体,如果还是亲戚就最好了。他阿爹几弟兄乃一母同胞,又都在一个村,这正是他要争取的对象。因为分家之事这些年势同水火,在他看来这些矛盾可以化解,毕竟不是深仇大恨,人选就是他五叔父,再许以他们利益问题应该不大,但得先找到五叔父其人,他猜测五叔父的土匪窝就在后山某处。
其二,王青秋他会好好培养,将来有大用,猎熊就为给他练胆。当熊进身后,两条腿可跑不过四条腿,也别妄想武力征服,所以此次猎熊全靠智取,不会拼命。他还来不及教王青秋如何在丛林中寻找野兽踪迹和辨别方位,自然不会让他只身前行,所以得跟着,当然他也为找人。
其三,作坊开始生产后,那里会有几百工人聚集,若熊瞎子突然出现事情就非常危险,所以必须尽早解决这个隐患。
有这三个原因所以他必须进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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