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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也不太意外他们现在会待在一起。
他只是有些好奇，时清再次来找许荣光，为的是案子，还是她那一点浅明却迟迟不愿宣之于口的心思。
半个小时后，沈向一终于站上了天台，看着二人靠在扶手上谈天。
他离他们并不算远，可耳边依然只能听到风声。
多么安静美好的场面啊。
沈向一忽然就想转头走人。
时清几乎是死死抓住了扶手，视线长久地集中在了楼下的挡板上，感受到许荣光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等到半边脸开始发烫，许荣光终于开口“时小姐。”
“或者，我直接叫你时清，可以吗？”
她点点头“当然可以。”
这个听起来仿佛是让他们之间更进一步的称呼，她当然愿意了。
许荣光笑笑，复又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看着你，总觉得，我们以前认识似的。”
心忽然僵住。
一瞬间，时清心里晃过的，似乎是莫大的惊喜，又仿佛是极度的失落。
她的确分不清自己是喜是伤了。
他大概是记得自己的样子的。
只这一点，好像就足够她惊喜了。
可换而言之呢，他其实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自己这个人了。
我们当然认识过啊。
时清很想这样说。
就算不是在那所他们几乎没有交集的中学里，那么小时候的事，他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这显然是一个很容易确认的问题。
“或许是这样吧。”时清低头说着。
“就好像我看见你，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真的吗？”
许荣光像是也有些惊喜，可在时清看来，他就好像是在听一句客套，或是一个玩笑。
“那可就巧了。”
在两人的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裹挟着风声，使这人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说不明的味道。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中气里扬着一点潇洒？
时清后一步转过头去，彼时侧边刮起了大风，将时清散在那一侧的秀发扯到空中，等时清完全转过身去，已经让头发兜了个满脸。
算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嘴头发。
时清不知道许荣光有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是极不好意思地低头将头发别开，再一抬头时，终于看清了说话的那人。
声音中气里扬着潇洒。
那没错了。
来人，沈向一是也。
姑且不说许荣光有没有看见，反正她刚才吃头发的那副丑样子，沈向一是看的清清楚楚。
也真是见鬼了。
这个叫沈向一的男人，究竟带着什么样的魔力，使得似乎只有她和他一同框，就有说不完的尴尬？
沈向一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好像我一见着时小姐，也有同样的感觉呢。”
沈向一不知道是不是用力笑过，说话的时候，唇角的肌肉看起来还是上扬的状态。
他一定是笑拧巴了，在她刚刚看不见的时候。时清想。
“你怎么来了？”时清问道。口气不咸不淡的。
“这句话，不该由我来问问你吗？”沈向一已经站定在了时清眼前，忽然朝前靠近了一点。
时清对于沈向一这样的举动已经不能再有什么大的反应了。何况他只是身体朝前倾了一点，比不上第一次见面时，那几乎让时清感到窘迫的举动。
但见鬼的是，沈向一此时的表情，居然格外的认真。
他干嘛呀？
就算她说了不再插手这个案子，那见个面也不行吗？何况她又不会影响许荣光做出什么决定。
时清不太自然地眨着眼“我，我们，我跟许先生来，交个朋友？”
许荣光此人绅士的很，看到时清现在的样子，大概此时不论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会十分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至此，时清松了一口气。
该死，难道沈向一还犯得着为这个生气了？
她这也不算违反了什么协会规章制度吧？
“交朋友。”沈向一站好了一点，将头别开，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又回过头来，“那行。既然我们三个这么一见如故的，我也跟你们交个朋友吧”
说完，沈向一还像模像样的，朝着时清伸出了手“你好，时、清。鄙人沈向一，想和你交个朋友。”
时清已经完全不能捉摸此人的想法了，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回应这一举动，但迫于许荣光的存在，她只好笑呵呵的也伸出手来，“你好。沈领导。”
领导二字被咬得尤其重。
这无异于沈向一想要交友的这一友好请求被宣告失败。这看起来，像是沈向一吃瘪了。
然而他也不恼。
现在的沈向一想的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他对时清也算是小小的撩拨了一下，那会儿她眼里还是满心满眼的许荣光。而这会儿呢。
她眼里还是许荣光。
许荣光许荣光许荣光。
初始他尚且还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好使了，而现在，他只觉得时清眼神不好使。
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顺顺当当地将手收回，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来，摆出一种十分精英派的架势，又像极了在装13地，看了看表，随后说道“现在是上午十点十分，还是上班时间，既然想起来本领导了，那现在，就请时同学服从安排，回协会上班吧？”
时清“……”
这个男人总能使她不快乐。
沈向一显然十分擅长捕捉情绪，看到时清微微撇嘴，倒是正和他意，他于是继续大言不惭“对了，你翘了半天的班来这里，今天上午就算缺勤处理吧。快回去吧，我和许先生还要谈点工作呢。”
这时清可真不乐意了“你这——”
她一激动，原来想说你这傻der吧。然而又是迫于许荣光还在场，说到第二个字声音就弱了下去，只能说出一句“你这可不能吧。”
缺勤的话，这半天不就没工资拿了？
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在协会干了这好几年，对工作不能说热爱吧，但对money肯定是——哪有打工人不爱钱呢？
属实是让沈向一拿捏住了。
她看见沈向一目光里都扬着得意“你有什么问题吗？”
“沈——领导”
她只好干巴巴地笑了，“领、导，我八点半从协会离开的，到这会儿还不到半个上午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少扣点儿呗。
“那就从八点半开始算吧。你什么时候回到协会，就扣到什么时间段为止。这样还行吧？”
时清咬下了自己的一块嘴皮子，却不能跟他瞪眼，只小声的说了一句“你等着啊”
然后偏过身去，笑得不存在的卧蚕和酒窝都要挤出来了，对许荣光说道“许先生？”
许荣光微笑着回应。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浪费了您的时间，要不改日”
未等时清说完，许荣光已经抢先一步说出“改日，我请你吃饭吧。今天能和你在这里见面，我很高兴。”
及至看着时清坐上出租车上后，隔着车窗又望了许荣光一眼，随后两人大大方方地挥手告别。
沈向一觉得时清眼里的惊喜都快溢出来了。
他又想起来许荣光刚才的“绅士”发言，心里其实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算上照片，当面的背面的，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他也算见了许荣光几次吧，倒有句话一直憋在心里。
那就是，许荣光其人啊，看着就虚。
当然不是那种体虚的虚，而是虚伪的虚。他的笑像是一直都浮于表面，那种“绅士”，那种客套，虚伪的就像一个机器人。
此时就差把这种过激的差评写在脸上的沈向一，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对于上司下属们也会时不时地摆出一副职业假笑。他大概只认为自己在内心深处是拎得清的，最重要的，他自认为自己从不是一个处处留情的烂人，对不同的人态度甚至天差地别。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有多好，只能让他在乎的人看到。
而许荣光呢，他其实根本不怎么在意时清这个人，却要装作温柔客气的模样。
最离谱的是，这种虚伪，居然会让时清惊喜得不行。
沈向一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同情时清。
这会儿，沈向一果然将那点儿不屑全摆在了脸上，看向许荣光的眼神中，仿佛还带了点挑衅。
这样刺眼的眼神，许荣光不可能察觉不到。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选择以同样犀利的眼神回应，但他也并不想和眼前这个男人耗着，最后，只是选择从沈向一旁边绕过去。
沈向一回身，看着那人的背影，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能盯出个洞来。
然而很快的，他就熄火了。
这是何必呢。
许荣光是他什么人吗。
对于什么不太重要的人，他又何必在人家身上浪费表情和力气呢？
说到底，他今天来到这，不过只是为了工作而已。
想到此，他自觉心里宽慰了许多，表情总算正常了一点，但也懒得换上什么友好的假笑了，即开门见山道“许先生在资料里有些重要的东西没有说到，我很好奇。”
许荣光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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